“衛公公,不知道儀貴妃娘娘是否真是宮中第一美人?”趁著宮女擺屏風的功夫,駱靈趕緊抓緊時間打探消息。


    衛公公先是四下看看,隨後輕聲歎息道:“不瞞姑娘說,若論現在,她確實是,否則也不會得皇上之寵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原先不是。”


    “那衛公公,原先這宮裏最美的是哪位娘娘?她怎麽了?”


    “先前薨了的皇貴妃蕭氏,可是大慶朝第一美人呢,可惜,她也不過走了個把月,若不是儀貴妃與她長得有幾分相似,也不會得皇上如此寵愛……”


    駱靈聞言點頭,原來宮裏最美的是那位蕭娘娘,如今死了,聽衛公公的口氣,皇帝對這位蕭娘娘想必是極度上心的,這麽短短時間內,未必就讓儀貴妃抓住了心,何況儀貴妃既然是因為長得像蕭娘娘才受寵,那她這輩子隻怕都脫不開那人的影子,其實她就是個悲劇呢,枉其還在那兒得意,敢和皇後搶風頭!


    思量之下,頓時明白皇帝所說的後宮再無美人,必是指皇貴妃蕭娘娘,而不是儀貴妃,隻不過因為今日是儀貴妃的壽宴,大家都會錯了意,而皇帝可能也就順著大家的意思將就了,沒有指明。


    駱靈心頭有了一計,打擊小三,人人有責,尤其在古代社會,正牌夫人的位置是很難動搖的。


    她對著衛公公盈盈一笑道:“這麽說來,蕭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很高了?小女子也好生遺憾沒有見過蕭娘娘,想到一曲,很是適合紀念她,隻怕這樣的場合,有些不當。”


    她斷定了皇後與儀貴妃不過是做表麵功夫,兩人必然不會相合,這位蕭娘娘麽……就算是曾經有過什麽,人都死了,誰會去和一個死人爭呢?皇後現在最大的對手是儀貴妃,其家世駱靈也曾聽父親提起不定期,也是朝中一顯貴,不弱於皇後的娘家,想必皇後不會放過任何能打擊儀貴妃的機會。


    衛公公一看就知道是皇後的代言人,這方麵的事問他總是沒錯的,果然,他聞言滿臉笑開了花,掐著蘭花指左右搖晃,活似在擺撥浪鼓:“不會不會,姑娘你不知,蕭娘娘與皇後娘娘情同姐妹,皇後娘娘也時常惦記著她呢。”


    “那就好!”駱靈點點頭,衛公公又湊近了,笑著對她說道:“姑娘若是這樣做,太子也會高興的,你不知道吧?蕭娘娘是可太子生母!”


    這個駱靈確實不知道,心頭格登了一下,很狗血地想,難道蕭皇貴妃是被皇後害死的?宮廷劇中沒少這樣的戲碼,但是再想想又不大對,太子今年該有二十幾了吧,要害應該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將他親娘給卡擦了,等到現在再動手,不是晚了麽?


    這時一切準備工作已經就緒,容不得她多想,宮女擺好琴案,按她的指定放好了屏風和簫,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駱靈不慌不忙地謝過衛公公,提著裙擺轉到屏風後麵,這番動靜早就引得人注目不已,見她擺好一切藏到屏風後,不禁讓很多人茫然不已。


    “這孩子是要幹什麽?”雲夫人問女兒,“瀾兒,你不是和她玩得好麽,你知道麽?”


    雲悅搖了搖頭:“娘,我和咫涵妹妹還沒接觸多久呢,我知道她想學弓箭,卻不知道她會這些琴啊簫啊的。”


    雲夫人搖搖頭,伸指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道:“你呀……一個女孩子家,外表嬌嬌弱弱的,盡想著舞刀弄槍了,應該跟著她好好學學。”


    雲悅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隨後又拉著雲夫人的手,“對了,我告訴您一個秘密,娘!”


    “什麽秘密啊?”雲夫人漫不經心地問道。


    雲悅附耳上去:“我想咫涵做我的嫂嫂,娘,您覺得如何?你也知道,她才不是寧家那小子口中的樣子,明明是當年被錯認為庶女,受盡了欺淩……娘,您答不答應?要不過會兒您就去對皇後娘娘說說,請她指婚,娘娘必定會成全,我保證,哥哥一定會歡喜的。”


    雲夫人對駱靈印象倒是挺好的,但是涉及自己的兒子,未免有那麽一絲猶豫,做兒媳婦可是要綜合考量的,不是這麽簡簡單單覺得印象不錯就可以接受的。


    她看了對麵的兒子一眼,雲琪自小習武,身材挺拔,整個人玉樹臨風,站在一堆錦衣公子間,絲毫不遜色他人,雲夫人滿懷欣慰,她一定要給兒子尋一個最滿意的媳婦兒!


    “這件事容後再說,你咋知道你哥哥一定會喜歡?”雲夫人輕道,“他與駱靈又不熟,還得問過他的心思。”


    雲悅已經知道了哥哥與駱靈相識,心道不用問了,哥哥之所以不答應那些庸脂俗粉,就是因為喜歡上了駱靈,但是她不敢,就算父母再開明,對於私相授受,還是排斥的,她不敢說雲琪對駱靈早就上了心,隻能順著母親的話點頭,希望宴會快些結束,好去找哥哥商量此事。


    雲琪則捏緊了拳頭,滿懷信心地看著屏風背後那隱隱約約的窈窕身影,他從來都相信駱靈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她永遠會給人以驚喜。


    “哼!盡玩花招,我倒要看看她能彈出什麽好的來!”蘇一笑拍了拍手,滿臉的不屑,一會兒等這些世家子弟、千金小姐耍過之後,便是他出場了,琴聖之名可不是白叫的,當今太子都要稱他一聲蘇太傅,他可不是尋常的琴師。


    屏風後,其他人都撤下,隻剩了駱靈一人。


    手撫琴弦,清泠的樂音讓所有的噪音傾刻間靜止,悠遠,綿長的簫音,頃刻間變急,似江水一波接一波,一浪更比一浪高,最後匯集,衝破阻礙,洶湧流入大海。


    簫音漸歇,琴聲又起,琴聲輕快舒緩,似情人間的呢喃,美妙引人。


    “咦?這曲……”不止一個人發出了驚咦聲,隻為駱靈所奏之曲,未曾有人聽過。


    難道又有新曲問世了?不少人臉上浮現出了好奇與欣喜。


    大慶朝國富民強,國人皆喜享樂,音樂亦是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調味品,一旦有好的新作問世,經過秦樓楚館的宣傳,會在很短時間內傳播開來。


    “莫不是蘇大家又有新曲問世?”有人忍不住出聲。


    “噓……如此妙曲,似仙音繞耳,聽完再說!”一人閉眼,搖頭晃腦道。


    蘇一笑皺緊了眉。他身旁的蘇詩詩帶著疑問看他一眼:“公子,難道這真是你的新曲?莫不是被那丫頭給盜了去?”


    “胡說什麽!我作的曲,誰能盜得?此曲我亦不曾聽聞,不知是何人所作?”蘇一笑搖頭。


    忽然他麵色一變,隻因曲子變成了琴簫合奏。


    難道屏風後多了一人?這下不止是蘇一笑,所有的人都將目光射向屏風,想看看個中玄機,可惜他們失望了,屏風是半透明的,映出了後麵的人影,駱靈是背向而坐,他們看得到她的身影,看得到她身前的半截琴影,卻不知她的動作。


    琴簫合奏!帝後皆驚。


    誰都知道一個人隻有兩隻手,不管是彈琴還是吹簫,兩隻手隻能做一樣,可現在屏風後明顯做出了四隻手才能做的事來,如何不讓人驚訝!


    “衛廣,屏風後難道還有人?”皇後出聲問道。


    “稟娘娘,除了駱家小姐,再無她人。”


    “那為何……”皇後看著衛廣。


    “駱小姐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絕技,她不想傳於世人前,奴婢便應了她以屏風相隔,一會兒演奏完了,馬上撤去屏風,就可知曉一切,若是有人,眾目睽睽之下,定然是躲不掉的。”


    “絕技啊絕技,朕許多年未曾見過朝中有人顯現異能了!”皇帝先就信了,大感興趣地看向屏風,笑言道:“來人啊,給駱卿家賜酒,他養的這個女兒可不簡單啊!”


    屏風有影,撤不撤都是那麽多,皇帝已然是信了,其他人再有疑問,也不敢說什麽,何況這種現象他們也難以解釋。


    駱端誠得了禦賜之酒,大是激動,一口喝盡,跪下三呼萬歲,羨煞旁人。


    屏風後,駱靈的琴聲與簫聲還在繼續,婉轉動人。


    簫聲撤去,琴聲放緩,仿佛月出光華,揮灑人間,忽然間清音響起,屏風後的駱靈抬起了頭,手指放於琴弦之上,伴著琴聲,歌聲響起:“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歌聲飽含情感,又有淒楚之意,儀貴妃聞言,臉上已是掛了寒霜。


    她可不以為這詩是用來讚美她的,雖然詩意合了前麵皇上所言,但很明顯不是指她,因為她是南方人,而且歌聲中的緬懷之情,任誰都聽得出來。


    席上已有人竊竊私語起來,賓客中神色各異。駱夫人看向對麵的丈夫,臉上隱有擔憂,駱端誠亦是一愣,接收到夫人的目光,卻是向她穩穩地點了一下頭。


    “父親,妹妹這是……”先前還對妹妹身懷絕技而大為得意的駱駿、駱聰兩兄弟不由自主同時出聲。


    “無妨,你們不覺得這詞較先前寧辰所作的詩意境高出一截麽?”駱端誠抬頭之間,看到了皇帝的臉色,瞬間明白了女兒的用意,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駱駿駱聰對視一眼,又一起將目光投向屏風,這位四妹妹今日給他們的驚訝實在是太多,就好像和傳聞中的那位全然不是一個人,但是對這樣的轉變,他們更多的是欣喜,駱靈的舉動,也讓他們受到了眾家公子的關注,這份關注從開始的好奇與奚落,慢慢轉變,如今更多的是羨慕。


    駱端誠想起了老母親的話,駱老夫人說過,駱家的興旺還在駱靈身上,讓他好好對這個女兒,那時他還不以為然,沒想到今日的一切,映證了駱老夫人所言。隻可惜……駱靈啊駱靈,爹爹還是小看了你!若你是個兒子,承我基業者,非你莫屬!


    歌了三遍,屏風後的人影站起身來,離了琴案,手中持著一管簫,簫音緩緩漸弱,終至無聲。


    皇帝的神色肅然,眾人見之,亦不敢說話,等屏風撤去,露出裏麵孤伶伶站著的駱靈,皇帝忽然站起,啪啪幾下巴掌,眾人趕緊跟隨,於是,潮水般的掌聲響成一片。


    駱靈持簫站立,容色平靜。


    “小女子不才,獻醜了!”她將簫遞給身旁的宮女,拜倒在君前。


    皇帝轉向駱端誠:“駱卿家,你的女兒忒謙虛了!”又道:“方才之曲,是何人所作,可有曲譜?那詞是你寫的吧!”


    駱靈道:“曲乃臣女在山間偶然聽到兩位江湖人士所奏,便記了下來,至於是何人,臣女亦不得而知,至於詞……是月前臣女聽一流浪藝人所唱,不知出處,不過那藝人給臣女說了一個故事。”


    “哦?什麽故事?”皇帝問道。


    “他說,這首詞原是一帝王所作,頌的是一位美人,美人出生北地,與帝王偶遇,被納入宮中,受盡恩寵,後因病而逝,逝前美人自知病重不久於世,不與帝王見麵,隻為不想自己病後的樣子落入帝王眼中,損了昔日美名,帝王亦遵從其言,至死不得相見,後來美人亡故,帝王思之,遂作此詞。”


    蕭氏也是北地之人,她與朕相遇時,不也是偶然?皇帝陷入了回憶,他似乎看到了初見時,蕭氏令他驚豔的模樣,此後念念不忘,直到將她接入宮,就算她冷若冰霜,盛寵也不曾減過,可是她死了!但凡她有故事中美人對他的三分情義,他亦滿足了,可惜……


    不過她為自己生了兩個好兒子!皇帝看了看太子與齊王,眼睛有了濕意。


    “好!好!好!朕說過,若是讓朕滿意,可是重重有賞的。”皇帝連說了三個好字,引得皇後微笑,儀貴妃怒目。


    而下麵,駱端誠已是激動得雙手顫抖。


    寧德皺了皺眉,不甘地看了駱端誠一眼,後者卻根本沒有注意他,隻將眼光落在前方那抹小小的、尚顯稚嫩的身影上。


    “光是皇上說好,貴妃娘娘還未說呢!臣女想到歌此詞,亦是聽宮女姐姐們說了皇上先前之言,以此祝賀皇上與娘娘情比金堅!”


    皇帝轉向儀貴妃:“貴妃覺得如何?”


    儀貴妃雖然心中恨極,卻不敢挑戰皇帝的權威,大人物都說好了,她哪裏敢說不好,幹笑著道:“好!很好,臣妾甚喜。”


    皇帝笑眯眯地對駱靈說道:“看吧,連貴妃都說了很是喜歡,你今日功勞不小啊!”


    “多謝皇上、貴妃娘娘誇獎!”駱靈帶了幾分天真道:“對了,皇上既然如此喜歡,不如過後臣女將曲譜寫下,獻給皇上,讓宮裏的樂師們時常合奏給皇上聽,皇上您說好不好啊?”


    皇帝大笑道:“哈哈哈!好主意!對了,你是叫駱靈吧?駱靈,你說說,你想要什麽封賞?”


    駱靈俏皮一笑:“皇上的封賞臣女現在還不敢要。”


    “哦?為什麽?”皇帝奇道。


    “皇上得了曲譜,貴妃娘娘聽了歌,皇後娘娘可還什麽也沒得啊!”駱靈說道,“臣女還有一首詩要獻給皇後娘娘,若是皇後娘娘也喜歡了,臣女才敢要賞賜,不然受之有愧!”


    “哈哈哈,梓潼,你看這駱家的小丫頭還惦記著你呢,是個有心的!”


    皇後溫婉一笑道:“這丫頭倒是一副機靈樣兒,一看就是個有才的,臣妾也想聽聽她作了一首什麽樣的詩獻給臣妾。”


    “那好,駱靈,你就念出來吧!”皇帝道。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花扶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駱靈裝作沉思的樣子,想了片刻才緩緩念出了聲。


    光是第一句,已是令人驚豔之作,下麵的寧辰聞之,已是麵如死灰,他不光意識到了自己不如駱靈,還回味過來自己得罪了皇後,而這個駱靈卻是麵麵俱到,就算是儀貴妃被她陰了一把,麵上也不得不顯出笑容來,她很聰明,得了帝後的歡喜,儀貴妃再受寵,又算得了什麽呢?畢竟她隻是那個人的影子……


    “好詩!怪不得皇後說駱家的女兒個個聰明,依朕看,可惜了你是女兒身,不然朕的新科狀元非你莫屬。”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駱夫人袖中的雙手緊緊拽在一起,看向女兒的目光愈發地深沉。


    她心潮激蕩地想,這是她的女兒,嫡嫡親的女兒,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此刻她看著駱靈那酷似自己年輕時的麵容,不覺後悔當日為何被糊了眼,竟然沒有看出來,憑白讓女兒受了多年苦楚。


    駱靈吐了吐舌頭:“臣女隻會耍點小聰明,可不敢和皇上的新科狀元比,那可是國之棟梁,人家拿出來的是真才實學,不是臣女這種附庸風雅之舉。”


    皇帝被她的動作與謙虛引得哈哈大笑,對皇後說道:“你看看,這丫頭要說謙虛吧,和朕說話也這麽大膽子,要說她不謙虛吧,卻又將這等才華說成是附庸風雅!丫頭,朕要重重有賞,如此好了,你要什麽,朕便賞你什麽!不過隻此一件,你可要想好了。”


    “君無戲言?”駱靈偏著頭,眨了眨眼睛。


    “君無戲言!”皇帝亦學著她眨了眨眼。駱靈心道,其實這個皇帝也挺好玩的。


    “那好,臣女方才遭人羞辱,雖事已揭過,休書無效,到底意難平,未曾過門就收休書一封,這可是最大的恥辱,臣女別的賞賜都不要,隻懇求皇上允臣女休了他!”駱靈轉過身,伸指直直指向座中的寧辰,笑靨如花。


    似一記重捶砸在寧辰心上,他滿目震驚地看著那遠遠指向他的食指,心中五味陳雜,一時間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駱靈的話讓他恨得牙癢癢,而她此刻煥發出的光芒,又使得寧辰有種驚豔的感覺,他似乎從不曾好好地打量過駱靈,此時笑看著她的女子,竟然有一種驚人的美……


    皇帝無奈,誰讓他說了君無戲言呢,隻得依了駱靈。駱靈當場手書一封休書,還掏出一枚紅豔豔的印章蓋上,將它放到了寧辰麵前。


    “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從今往後,你與駱家再無幹係!”駱靈淡然一笑。


    寧妍從駱靈過來就開始不安,不敢看她,駱靈卻叫了她一聲,她隻得抬頭。


    “寧小姐,不知你有沒有見到我三姐姐?她和我去了後殿休息,不多會兒就說有事先走了,此刻還未回來,你們一向要好,不知道她有沒有說去了哪裏?”接收到駱靈多少帶著些嘲諷的目光,寧妍的心逐漸沉入穀底。


    駱靈根本就不是善茬,哥哥都落了下風,被她弄得這樣慘,若是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寧妍感到了深深的後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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