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孫元隻對大家說這次出來拉練主要是為了訓練軍隊長途行軍的能力,並沒有說這是一次真正的戰役,除了費洪得幾個心腹。


    雖然軍隊已經訓練了半年,基本上有些現代軍隊的雛形。可孫元並不認為士兵們在聽說要和敵人刺刀見紅的時候,還能聽命行事。這些軍戶士兵都是南直隸人士,螻蟻尚且偷生,鬼知道他們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會不會開小差跑回家去。


    所以,孫元決定等將士兵拉到戰場之後才同手下說明此事。


    這一套,可是寫進孫子兵法裏的。“凡為客之道,深入則專。”《孫子》,九地篇。


    也就是說,在原離家鄉的地方作戰,士兵們才能做到專心以至。


    滁州出來離揚州實在太遠之外,地形也多以山地為主。所謂“環滁皆山”,天上又下這麽大雪,士兵們就算要逃,也無處可去。到那個時候,麵對著強大的敵人,隻能團結一心,奮勇殺敵了。


    當然,這一套也隻能現在用用。


    等以後士兵們的仗打得多了,一遇到有戰事時,也不用隱瞞。


    走了一天,就進入滁州的境內的丘陵地帶。雪越發地緊了,士兵們走得極為艱苦。即便是輕裝,等安營紮寨之後,不少人還是直接躺在雪地裏,怎麽也不肯起來。


    從江浦到滁州以前本有一條官道,不過,因為荒廢了上百年,已經徹底廢棄,已經找不著路了。而如今滁州境內隻有一條官道,由南京大勝關過江,經全椒到清流關,再到滁州。


    安好營寨之後,孫元正四下巡視,傳令的小卒就過來報:“將軍,費副千戶請你到軍帳議事。”


    費洪獨自一人坐在軍帳裏對著一張簡陋的輿圖,眉頭皺成一團。見孫元大步走進來,道:“將軍快過來看,這裏可有一條官道,咱們不妨去哪裏。這雪實在太大,將軍又專挑荒僻小道,等到了清流關,隻怕士卒們累得都沒有力氣了。”


    孫元來到地圖前一看,費洪的指頭正好點在全椒上:“將軍,我軍不如轉道那裏,怎麽說也能吃口熱食。”


    果然還是想走官道啊,孫元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將軍……”費洪張了張嘴,想勸。不過,他的為人說是忠厚也罷,說是沒有擔待也吧,平日間對孫元總是恭敬有加,卻不肯反駁一句。想了想,又將後半句話吞回肚子裏去。


    孫元道:“現在去全椒怕是來不及了,咱們已經在路上走了一天,若是現在轉道過去,怕是還得兩日。到時候,說不準就同賊軍碰在了一起。全椒地形空闊,全是大平地,咱們這點人馬放過去,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送大禮這種事情,我幹不得,也損失不起。”


    按照真實的史料記載,農民軍大年三十這天悍然南下,一日之內前鋒就抵達廬州。不下。進而又轉攻巢縣和含山。第三日,又進攻和州和江浦。


    和州距離全椒不過兩日路程,距離江浦不過幾十裏路,現在那地方想必已經滿是農民軍的耳目,寧鄉軍這麽大一支部隊跑過去,想不被人發現都難。到時候,搞不好還要同攻打江浦的農民軍撞在一起。也不需要多少,隻需一萬人,就夠寧鄉軍喝一壺的,孫元冒不起這個險。


    “這麽說來,將軍是一定要翻越琅邪山去清流關了。”


    孫元:“正是,老費你執行就是了。”


    費洪點了點頭應了聲“是”然後有一臉憂慮地說:“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孫元:“你說。”


    費洪:“從這裏去滁州雖然說早年有一條官道,可一廢棄多年,又這麽大雪,根本就找不著路。這滿目都是白茫茫一片雪,部隊進了山區,這麽鑽來鑽卻,也不是辦法。若是迷了路,卻是要壞了將軍大事。”


    孫元一呆,回頭朝大帳外望去,遠處都是層層疊疊的山巒。這滁州的山說穿了都是小丘陵,並不高,地勢也平緩,可實在太多,一座一座丘陵走下來,也挺累人的。


    而且,到處都是白色,根本就看不到路。


    孫元:“難道就不能請當地人做向導?”


    費洪頹喪地苦笑一聲:“將軍難道沒發現,咱們走了這一整天,根本就沒看到過一個山民嗎?”


    孫元一想,還真是這樣,頓時抽了一口冷氣:“這人,都去哪裏了?”


    費洪:“來的路上屬下也看到過不少坡地梯田,想必以前也有人家的,不過都已廢棄多年。想必是這幾年實在太冷,土地又瘦,根本養不活人,百姓都下山謀生去了。”


    孫元點點頭,心道:這小冰河期果然厲害,明朝的偏遠地區的農業基本上算是毀了。


    他有些頹喪,如果讓軍隊這麽瞎摸著走,也不知道要幾天才能抵達清流關,等到了地頭,說不定滁州都陷落了。


    孫元:“不如問問軍中的士卒,有沒有人走過這條路,一千多人,我就不信沒一個人知道?”


    “這不切實際。”費洪道:“軍中士卒都是寧鄉千戶,以前種地都來不及,誰沒事跑滁州來。就算想來,也沒法開路引。”


    孫元歎息一聲:“罷,明日看看這雪停不停,如果能夠見到日頭就最好不過了,到時候尋個大概的方向行軍就是。”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滁州在地圖上大概的方位孫元還是知道的。


    突然,費洪一拍大腿:“有了,末將倒是想起一人,他大概是知道的。”


    孫元提起了精神:“老費你說。”


    費洪:“據黃旗總來報。”


    “哪個黃旗總?”


    “就是關押朱玄水女兒的那個小隊的黃旗總。”費洪道:“年三十那天,朱小姐去見朱玄水說了半天話,黃旗總就站在船艙外麵監視,正要聽到那朱副千戶說他這些年在南京錦衣衛做副千戶時,將整個南直隸都走得遍了,說不準這地方他來過。”


    孫元頓時來了精神:“我這幾日倒是將這對父女給忘記了,費洪你快去問問。如果知道,就讓他們帶路。就說,隻要將我軍帶到地頭,就放他們離開。”


    “是,末將這就去問。”費洪站起身來,正要走,卻突然低聲問:“將軍,賊軍真的要攻滁州嗎,會不會不來?如果……”


    孫元打斷他的話:“肯定會來,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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