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找我有事?”飛跑出樹林,我停在陳大夫的麵前。


    陳大夫皺眉道:“小丫頭,怎麽了?”


    想不到身為醫癡的老師都留意到了我的異常,我是有多失態啊!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勉強擠出了一抹笑道:“沒事,我剛才在林子裏險些睡著了。”


    “別說現在的天,就是再熱些,也不要貪涼在林子裏睡著。”陳大夫語氣和藹道,“有什麽煩心事,也可以跟老師說說。”


    “再怎麽說,我活了這麽大把年紀,開解你幾句總是可以的。”


    他觀察了一下我臉上的神情,試探的問道:“是因為這些天太醫院議論你進出四皇子寢宮的事情惹得你不開心了?”


    “不是。”我搖搖頭,無端端的心頭有些難過地道,“老師,您當初是怎麽想到要學醫的?”


    “這麽多年來,您一直以醫館為家,從來都不離開,您是怎麽想的?”


    陳大夫愣怔了片刻,笑道:“小丫頭今天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他負手在背後,帶著我在小徑上走了走道:“可能醫館的人沒有告訴你,我跟你一樣是孤兒,年少的時候,是仁善堂的管事收留的。”


    “後來就自然而然的學了醫。”


    “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快樂就是看著我手下治療的病人一個一個好起來,這比什麽都讓我高興。”


    “人跟人之間是講緣分的,咱們師徒也是個緣,要不是你離開山中到了應天,還選擇了仁善堂做事,我們今天也成不了師徒是不是?”


    他輕輕拍我的肩膀道:“小林,你煩悶的時候可以多看看醫書,既然已經定下來要傳承我的衣缽,多下些功夫總是沒錯的。”


    “有時候你全力投入到一樁事情裏麵,往往原來困擾你的事情不知不覺中就會慢慢淡化了。”


    “老師,真的能那樣麽?”我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會的。不信,你來試試?”陳大夫笑道,“試試看,老師說的對不對。”


    “還有,時間總是很快的,有的事情現在看來是天大的,可是隨著時間過去,等你再回頭看看,就會發現,那其實不算多大的事兒。”


    “這個道理。你一定要記得。”


    ......入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眼前總是不斷閃過在林子裏的那一幕。


    他飛身來攔住我,一定是動用內力了,我再外行都知道。他身上舊傷纏綿,最是忌諱動用內力的。


    若是還有下一回,我一定要克製自己的情緒。


    我後悔的想,我跑什麽?他既然拉住我,就是該聽聽他的說辭。


    他欠我一個解釋。


    被子蒙住頭,我有些氣悶的想到,如今,他身邊又不缺照顧他的人,為了他的傷。人家盡心盡力,有我這個外人什麽事呢!


    含元殿那一位,不知道何時才能徹底清醒,或者是永遠也醒不......


    後一種的可能,應天皇朝怕是又得掀起一場風波了。


    他跟蕭寧。都會怎麽做呢?


    我心事重重的掀開被子坐起來,屋內另外幾個人打呼嚕的聲音清晰入耳。


    月色正好,我再一次從床上起來,披上外衣推開門出去。


    遠處花架下疏忽間閃過一個身影!


    我揉了揉眼睛,懷疑是我自己看錯了!


    快走幾步到了花架下,左顧右盼,並沒有瞧見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約是我看花了眼。


    歎了口氣,轉身在小徑上來回走了幾遍,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沒來由的一陣歡喜,不會那麽默契吧?會麽?


    事到臨頭,我卻躊躇起來,不敢轉身,不敢!


    站在原地,一顆心七上八下,終究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猛然轉過身看去。


    眼前有人隔著幾丈遠,含笑看著我。


    心頭一陣失落,臉上卻不敢顯露,沒等我動,他就先走了過來。


    “在太醫院這幾天還好麽?”他低聲問我。


    “你怎麽來了?這地方不用避諱?”我出言問他,”幾時過來的?“


    “此處說話不方便,跟我來。”他不由分說的牽走了我,快步繞過小徑,沿著太醫院的偏門而去。


    我跟他走得匆忙,沒有留意到,不遠處的花架下,一個身影掩在蘭花叢中,失落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應天皇城的夜,宮牆內外,有多少未眠人!


    ......清思殿內,精美的瓷器砸碎了一地,翠圍珠繞的美人兒伏在案上哭得楚楚可憐,嘴裏猶自喊著:“阿寧,阿寧,你來見一見我有那麽難麽?”


    身旁的宮女怯怯上前勸說道:“公主,您不要難過了,這些都是宮裏亂傳的。”


    美人兒擦去臉上淚珠,厲聲道:“去查,到底是太醫院的什麽人能入夜進出阿寧的寢宮!”


    ......太醫院東院,花架下的玄衣身影惆悵的獨立中宵。


    景嵐遠遠望著那個身長玉立的背影,隔了許久才走過去,低聲道:“雲哥哥,已經這麽晚了,你就早些休息啊。”


    “我怎麽覺得,來應天這一趟是來錯了,你的身體還沒有在石崤山的時候好。”


    他轉頭,柔聲道:“無事,我隻是睡不著,隨意出來走走的。”


    ......我被蕭寧攥著,一路出了太醫院的偏門,照例路上人影都沒有一個。


    暗自嘀咕了一句,我覺得很蹊蹺,天曉得是不是他刻意為之的!


    停在了湖邊,他低頭專注的望著我道:“小菱兒,這些天過得可好?”


    “還是老樣子。”我轉過頭不看他,視線落在月下波光粼粼的湖麵上。


    眼前人的臉怎麽都會讓我想起另一個人,心底難受,我語氣淡然道:“你這些天也順利麽?”


    “朝堂上都是舊臣,德高望重,有沒有為難你?”


    “你何時關心起我了?”蕭寧扳過我的身子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居然還把朝堂上的事情都拿出來說了?”


    “你不知道後宮女子不能妄議朝政的麽?”他抬手要揉我的頭發。


    我快速閃避道:“誰是你的後宮女子,我是太醫院做事的大夫而已,不對,算不上大夫,是個學徒而已。”


    蕭寧靠在欄杆上,跟我一樣望著湖水道:“風平浪靜,已經是目前最好的局麵了。”


    “是麽?”我苦笑著道,“能維係多久呢?”


    “小菱兒,你有心事?”蕭寧低聲道。


    “是,不過那是我自己的問題。跟你無關。”我承認卻不想多談。迅速轉了話題問。“你這些天來有覺得好些麽?“


    ”我開給你的藥可有按時服用,三餐都定量的吧?”


    “紫寰宮內呈給你的飯食可有按照我的叮囑盡量清淡?”


    蕭寧轉頭笑道:“三句不離本行的,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詢問病人的語氣。”


    “在我眼裏,你目前。至少目前,還是個需要注意的病人啊,有什麽不對呢。”我從欄杆邊移開身子道,“我讓那個宮女帶話的,難道沒有帶到?”


    “你這樣夜半來見我,宮內不會再傳開流言麽?”我蹙眉道,“蕭寧,你現在的地位不比之前。”


    “小菱兒,那你見了我怎麽不跪?”


    他突兀的來了一句。


    我啞口無言的看著他。隔了幾秒才忍不住笑道:”不跪,你打算治我死罪?“


    ”是又如何?你敢抗旨?“


    ”不敢,真要治罪,我怕是早死過一百回了。“我定了定神,低頭沉思片刻才道。”蕭寧,若是可以,我能問你討個人情麽?“


    ”你以什麽立場來問我,“蕭寧反問我,語氣卻是溫柔的,帶著清淺的笑意。


    “就當我醫治你的報酬。”


    我淡定的回答。


    蕭寧凝視我片刻,失笑道:“普天之下,也隻有你一個人才會用這個理由來問我討要報酬了。”


    他停頓了幾秒揚眉一笑,目光幽深審視我道:“你若是開口,我依舊答應你好了。”


    “現在欠著,等我想到了再討要,你可要記得,到時候一定不能反悔。”


    他抬起手,目光帶著三分狡黠的問:“需要立字據為憑麽?”


    我搖搖頭道:“不用,你心底記得就好。”


    ......一晚上沒怎麽睡,心事纏繞,加上夜半又吹了冷風,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就覺得頭重腳輕昏昏沉沉的。


    沒有胃口吃飯,我守在爐子邊熬了一壺提神的藥湯,守著爐火,一口一口喝下了小半盞。


    精神好了一些,我關了爐子順著小道走回住的地方。


    半路上,瀘州來的大夫攔住我道:“小林,你師傅在麽?”


    “我剛從煎藥的地方回來,沒看到他老人家。”


    說話之間,又有一個人從道上步履匆忙的過來,一見到我麵就語帶急切的問道:“小林,你師傅去哪裏了?”


    一小會兒的功夫,怎麽接連有人來找老師?


    我心底緊了緊道:“出什麽事了?”


    “早上,清思殿來人,帶走了我師傅,這會兒都沒回來。”


    ”原本想來問問陳大夫的。“


    入住太醫院的這些日子,大夥兒都曉得老師跟辛大夫交好,我們這裏的消息要快一些,所以有事難免會來詢問他。


    “清思殿?”


    我麵色一沉,頭痛的揉了揉腦袋,擦去額上的冷汗道,”是宮中哪一位的住所?“


    我神情迷惑的看著他們。


    ”可知道是為什麽事要帶走師傅?總要有個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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