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的天幕上停著幾朵白雲,月亮的笑臉從雲罅中探視下界的秘密。沒有風。月夜下的長江像一條發光的灰黃色帶子,很和平,很快樂。一條火輪緩緩地衝破那光滑的水麵,威風凜凜地叫了一聲。船麵甲板上裝著紅綠小電燈的燈彩,在那清涼的夜色中和天空的繁星爭豔。這是一條行樂的船。


    江麵寬闊,火輪船莊嚴地朝西駛去,繁華的六朝古都南京漸離漸遠。


    兩岸沉睡的田野在月光下像是罩著一層淡灰色的輕煙。


    在江大帥的船艙,他正坐在浴桶內泡澡,愜意的合著雙眼。


    這一趟行動有驚無險,不費一兵一卒,順利的將一幹玩命小鬼子全部抓了起來。


    江大帥正在考慮被壓上船的兩個鬼子事宜。


    現在江大帥已經把小花歸類為鬼子了!


    江大帥想起小花,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這時旁邊忽地傳來一個輕柔陌生的聲音:“大帥,水涼了麽?要不要加些水?”


    江大帥嚇了一跳,一睜開眼來隻見李臣晚送來高麗美女挽著兩隻袖子,赤著一雙白生生的手臂,正臉紅紅地站在旁邊,但眼睛垂著根本不敢看他。


    江大帥上下打量一番,她身體顯出柔美的曲線,略顯緊湊的襯衣在腰間束起,勾勒出一道極具誘惑力的弧線。一件如同新雪般純白的長衣。長衣的領口處鑲嵌著紅玉,而袖口則以藍玉點綴。在長衣的左胸位置用藍色絲線繡著像是的家徽什麽的神秘圖案,而腰間的綢製飾帶也呈現出和家徽一樣的顏色。


    江大帥打量著這個高麗女孩的儀態。事實上,即使是最挑剔的中華傳統美學家,也無法從她的裝扮中找出哪怕一絲缺點來。


    江大帥笑了笑,道:“我自己洗就好。”


    這個高麗女孩本來就有些羞澀,被江大帥這麽一拒絕,她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她羞羞答答地道:“婢子……本來就該侍候大帥沐浴更衣的,要不……婢子幫你搓背好了。”


    江大帥笑道:“我可不是大戶家的少爺出身,實在不習慣讓女人侍候洗澡,你在外室等我就好。”


    這要搓澡搓到床上,馬素貞和楊文君不知道又會怎麽看他。


    她紅著臉,看那神情似乎比他還要緊張,一聽他這麽說頓時送了口氣,忙不迭道:“那……婢子出去了。”


    ……


    在船艙的最底層,小花從小囚房的地上醒轉來了。她醒來後的第一個意念是“渴”。他幹裂的嘴唇,凝聚著黑色的血,好像燃燒似的發燥,嗓子裏又鹹又苦。


    “水……水……啊……”


    她輕輕呻吟了一聲,想翻轉身,但是好像有千萬根針刺在背上,全身猛烈地刺痛著,她咬了咬牙不動彈了。


    “水……水……”


    她朦朧的不甚清醒的神誌又告訴他渴,渴得真難過。


    ……由於渴的刺激,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存在,於是她睜開眼睛,向昏沉的漆黑的房間裏茫然地望著。高高的圓形船艙的小窗戶外透進了青天上的幾顆星星,身體下麵的地板好像在搖晃,似乎還機器在轟隆鳴叫。身邊呢,幾隻餓壞了的老鼠在地上跳來跳去――好像在試探著要吃他身上流出的凝固了的血……


    漸漸,她完全清醒了。一個意念突然占據了她的心頭――使她忘掉了難忍的渴,也忘掉了燃燒著全身的劇烈的痛楚。


    “告訴秋山君――我要告訴秋山君不能去梅溪山莊……”


    小花仰臥在潮濕的地上,渾身痛得連動也不敢動地直直地躺著。


    “一定要告訴秋山君――一定要告訴秋山君不能去梅溪山莊!……”


    殘酷的刑罰並不曾動搖小花的扭曲的意誌,她頑強地鬥爭著。雖然她被打得死去活來,她的雙腿被老虎凳軋斷了;十個手指被鐵扡刺得鮮血湧流;她被打得奄奄一息,已經不‘成’人形了。但是任何那個中國大官渴望得到的消息和秘密,沒有從她嘴裏透出一個字。


    小花懷念著,時時懷念著收養了她,教育了她、培養了她的秋山君。她準備著,準備為消滅她所憎恨的中國流盡最後的一滴血……


    但是狡猾的中國大官並沒有即刻槍斃他,在她被打得昏昏迷迷的時候,有一刻,她仿佛聽到了兩個劊子手的對話:“這漂亮女人完啦,還費這個勁幹嗎?賞給他一顆花生米多幹脆!”


    “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大帥可瞧得起這漂亮女人,八成,還要解到湘西繼續滿清十大酷刑伺候……”


    …………


    當小花從昏厥中蘇醒過來,當她的生命又一次地戰勝了死亡,當她躺在漆黑潮冷的地上能夠清楚地思想的時候,“一點要告訴秋山君不能去梅溪山莊”的意念,強烈地、超越了一切痛苦地占據著她的心頭。


    她勉強睜開浮腫的眼皮,向黑暗的四周審視著――這不是她原來所住的囚房。原來她住的是一排囚房的靠一頭的小單間,小鐵門上麵有一個豆腐塊樣的小窗洞,經過這個窗洞,她可以望見對麵的一堵灰色的牆壁。但是從現在的窗洞望出去,他看見了青天和星星。


    她躺在地上默默地思考了一陣:“對,這是船上!”


    她不管結果怎樣,必須趁著還有一口氣的現在,告訴秋山君一些事,一些重要的事。


    逃出這裏!


    哪怕跳水!


    於是她開始同自己完全不聽從指揮的軀體展開了頑強的鬥爭。


    她的雙腿已經軋斷了,隻有一層薄薄的血肉模糊的肌肉連接著折斷的骨頭,要想移動一下這樣的腿那是不能想象的;而且上肢和脊椎痛得漸漸麻木了;十個被鮮血泡起的手指頭腫得變成了大熊掌;何況還有一副沉重的手銬緊緊地銬在它上麵。但是,她卻又必須要挪動自己。


    她似乎想要恢複一下精力,閉起眼睛歇了歇,然後開始試著翻轉身來,但是沒有用處,整個機體好像一塊石頭,她咬著牙拚著所有的力氣,想使身體動一動,也竟毫不可能;反而由於震動了傷處,一陣劇痛襲來,他又陷到昏迷的狀態中了。


    夜,當窗外的一角青天、幾顆星星又出現在她的眼前的時候,他內心的痛苦超過了**上所有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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