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一招借刀殺人。


    南蠻人粗野偏激,有勇無謀,與其和他們心平氣和的講條件,莫不如劍走偏鋒來的實在很多。


    如今桑桀一死,南蠻人必定會被激怒,群起而攻之。


    隻要把矛頭指向大鄴的駐軍之中,那麽後麵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不費吹灰了。


    並且南蠻人報仇心切,也不會藏拙,接下來的這一場仗――


    可見,是會十分精彩的。


    “侯爺,這桑桀的屍體要如何處理?”鄭海看著滿地橫死的侍衛,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先帶幾個人去林子裏看看,桑桀身邊有沒有南蠻的族人隨行。”易明峰麵麵無表情的吩咐,隨手把手裏長劍插回鄭海手中的刀鞘裏。


    這時也已經有士兵把他的佩劍撿回來,用一件碎裂的衣衫包著遞送到他麵前,道:“侯爺,您的佩劍,上麵染了蛇血,這東西劇毒無比,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如常天魔最新章節。”


    那長劍是用上好的精鋼打造,品質上乘,此時被劇毒的蛇血浸泡,整個兒變色,上麵的圖騰也隱隱有被腐蝕的痕跡。


    易明峰皺眉掃了一眼就徑自移開目光道:“不要了。暫且先收著,帶回營去處理了吧。”


    “是,屬下明白!”那侍衛應聲,用衣衫包了那劍退下。


    旁邊鄭海已經挑了二十幾個人闖入前麵的樟樹林,去追查桑桀有沒有同伴隨行。


    易明峰斜睨一眼桑桀倒在麵前的屍首,然後側目對身邊鄭江使了個眼色。


    鄭江會意,抽出佩刀往前一步,一刀斬斷桑桀的頸項,提了他的人頭,隨手從自己的袍子上扯下一塊碎布一包,剛一抬手要招呼侍衛過來,易明峰已經抬手製止。


    “這件事事關重大,你親自去辦。”易明峰道。


    鄭海怔愣片刻,隨即了然,慎重的點頭道:“屬下明白!”


    言罷,就招呼了兩名得力的手下,三人各自翻身上馬,往樟樹林右側的小徑上行去。


    易明峰負手站在原地,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鄭海才帶著原班人馬從樟樹林裏出來,回稟道:“侯爺,都搜過了,這老毒蟲自負的很,竟是沒有多帶一個隨從。”


    “不是自負,是貪心!”易明峰冷諷的的癡笑一聲,“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他之所以一個人來,就是打著要獨吞那筆銀錢的目的。”


    “怎麽會?”鄭海提了口氣,不禁狐疑,“當日這裏的事是皇上禮部黃侍郎來談的條件,黃侍郎您是見過的。南蠻人現在分為五個大的部落,決定並不是桑桀一個人做的。如果他私吞了這筆銀子,回頭到了其他族長跟前也是交待不了的。”


    “所以他才會一個人來!”易明峰說道,唇角一點笑容說不上是佩服還是諷刺,深深的看了鄭海一眼,一字一頓道,“到時候事成之後,就算他說他沒拿這筆銀錢――那些南蠻人,你說他們是會信他還是相信你我?”


    “原來如此!”鄭海這才如夢初醒,回頭看一眼桑桀躺在地上缺了頭顱的身子,尤覺得不解氣的踹了兩腳道,“沒想到此人的用心竟有如此之深,他自己吞了這一份酬金不說,回頭還想讓咱們吃個啞巴虧再多拿一份出來。”


    易明峰冷冷一笑,沒再接茬。


    鄭海也跟著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然後對他詢問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是要在這裏等我大哥回來嗎?”


    “軍營裏那些匹夫也不是好糊弄的,我們在此處逗留的久了難免要生事,還是先回營吧,鄭江辦事會有分寸的。”易明峰道,轉身朝自己的戰馬走去。


    “那這裏要如何處理?”鄭海跟上去問道。


    “桑桀的屍首處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的線索。”易明峰頭也不回的道,翻身上馬之後又再補充,“把我們自己人的屍首帶回去好生安葬,這裏,回頭叫他們的人來善後吧!”


    “是!”鄭海領命,轉身下去安排侍衛們把自己人的屍體抬了,一行人原路返回。


    待到他們的馬蹄聲遠去,背影拐過前麵的山路消失不見,前麵的樟樹林中才有七八條鬼魅般的影子從幾株枝葉最為茂盛的古樹頂端飄落下來。


    “這武安侯當真是個有手段的。”一個身著便袍濃眉方臉的中年漢子神色憤然的盯著小路的盡頭,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裏擠出來。


    “說起來難道不是我們那位皇帝陛下技高一籌?”明樂負手從後麵跟上來兩步,卻是神色平平,沒有任何的情緒超級當鋪係統全文閱讀。


    “原先王爺著人傳信過來的時候我還心存疑慮,畢竟是二十萬人的性命,這些人常年為他駐守在這苦寒之地抵禦南蠻人。他堂堂的一國之君,竟會使出這樣卑劣的手段,居然會和南蠻人勾結起來,想讓兄弟們死於非命!”那方臉漢子咬牙說道,神情更於悲憤之中多了幾分沉痛,用力的攥緊了拳頭,仿佛若不努力克製,下一刻就有可能爆發。


    “這些將士,雖然聽命於主子,但到底也是大鄴的子民,並且長居此地抵禦南蠻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柳揚也道,眼中多有鄙薄之色,“連招降的聖旨都沒,就使出這樣卑劣的手段意圖將他們置於死地。他們哪一個家裏沒有年邁的雙親需要奉養?而且多半都以成家立業,若不是九小姐先一步識破他們的陰謀,這一役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為同時至親而肝腸寸斷。”


    “這般狹隘可恥的用心,他根本不配為為君上!”那方臉漢子聞言,終於忍無可忍的一圈打在旁邊的樹幹上,樹葉簌簌而落,帶起的沙沙聲,恍若無聲的悲泣。


    “這個小人!”他的聲音悲憤,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


    “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盧將軍不必太與他們較這個真兒。”柳揚拍了拍他的肩膀。


    盧遠晟滿麵通紅,暗暗的攥著拳頭努力平複了片刻才算是定下心神,轉而對明樂道,“九小姐,後麵的事我們應當如何應對?”


    “就當不知情,就按照他所希望的套路陪他演一場戲。”明樂說道,說著就從遠處收回目光對盧遠晟道,“易明峰已經回營了,為免他起疑,將軍也早些回去吧。”


    “好!”盧遠晟點頭,繼而也抬手用力的拍了下柳揚的肩膀道,“我先回去,如果中途計劃有所調整,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嗯,我會的。”柳揚對他略一頷首。


    兩人在軍中共事多年,默契從來就不缺。


    互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盧遠晟就先行一步抄了條近路回營。


    明樂沉默不語,目送他離開,一直到他的背影在小路盡頭蕭氏也久久未動。


    柳揚知道她是在想事情,於是也不打擾。


    半晌,明樂突然沉吟一聲回過神來,扭頭對柳揚問道:“武岡那裏去了多久了?”


    “九小姐放心,武岡執行暗殺計劃是把好手,區區一個鄭江,不在話下。”柳揚說道,信心滿滿,說著又抬頭看了眼天色,道,“盧將軍回營之後應該會再跟隨易明峰的人過來此處查看情況,我們還是暫且回避吧。”


    “嗯!”明樂點頭,四下裏看了眼滿地狼藉的枯草血跡,突然彎了彎唇,目光凝滯在那條五彩巨蛇的屍塊上,對柳揚道,“這東西對你們藥家來說,當是難得一見的好物吧,你不看看可有什麽用的上的地方?”


    “咳――”柳揚聞言,卻是略有幾分不自在的幹咳一聲,道:“不瞞九小姐,就算您不說,屬下也正準備取了那蛇膽帶走的。”


    柳揚不苟言笑,這張冷臉也是常年沒有表情。


    難得見他不自在的模樣,明樂不禁莞爾,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麽,就先行一步離開。


    柳揚從靴子裏取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在盡量不破壞現場陳列的情況下取了蛇膽,又從一個石嗜酒的隨從那裏要了個酒壺把蛇膽塞進來,再四下打量一遍,確定沒有留下破綻,一行人也就匆匆離開。


    易明峰回營之後果然火速傳召了盧遠晟等軍中將領去他的帥帳議事。


    幾名將領聞訊匆匆趕到,未曾進門就先是被橫列在大帳之前的十幾具全身烏黑的屍體駭住,竊竊私語起來霸宋西門慶最新章節。


    盧遠晟隱在眾人當中,因為當時在樹林裏親眼目睹了鄭海、鄭江暗殺兩個老兵的那一幕,心裏正是怒火翻騰的時候,但是因為提前得了明樂的囑咐,他也不好發作,強忍之下,整張麵皮都漲的通紅。


    “這是怎麽回事?”盧遠晟忍不住低喝一聲,不由分說就要往帥帳裏闖。


    兩個把手大帳的小兵見狀,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攔下他。


    就在這時,大帳的氈門被人從裏麵掀開,卻是鄭海滿麵凝重之色的從裏麵出來。


    見到盧遠晟等人,他像是先愣了一下,然後急忙拱手見禮,“屬下見過盧副將及各位將軍!”


    “起來!”盧遠晟就勢一把拉起來,卻沒去看他的臉,直接指著他身後大帳道,“聽聞主帥出營巡視被南蠻人所襲,不知主帥他現在如何?可有損傷?”


    “此事說來話長。”鄭海說著,麵帶苦澀,目光往橫在當前的十幾具屍首上轉了一圈,唏噓道,“我們出營行至東南方向的樟樹林外,聽說前麵就是南蠻人的屬地,正準備折返,不曾想那林子裏卻躥出來一條毒物,見人就咬,不過須臾功夫就損失了十餘名侍衛。好在是侯爺親自出手將那毒物斬殺,否則後果真就不堪設想了。”


    鄭海說著,就是一臉的沉痛的垂眸下去。


    “是什麽毒物這麽厲害?”盧遠晟問道。


    鄭海剛要回答,後麵一個姓丁的小將聞言,突然倒吸一口氣疾步走上來,問道,“襲擊你們的可是一條頭頂有烏青色毒囊的五彩巨蛇?”


    其他人聞言,也是一臉緊張,顯然都是認得那蛇的。


    鄭海露出驚訝的神色,點頭道,“正是。丁將軍知道此物?”


    “副帥!”姓丁的小將麵色一凝,轉向盧遠晟道,“如果末將所料不錯的話,鄭侍衛口中所說的那條毒物應該就是南蠻族長飼養的那條,被南蠻人視為聖物的五彩巨蛇。”


    人群裏也是一片肅殺之氣,幾個人都是麵色凝重的議論紛紛。


    “這樣說來,難道當時那林子裏會有南蠻人埋伏?”鄭海故作驚訝道。


    “那些南蠻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趨勢毒物偷襲我軍主帥。”盧遠晟怒道撫掌。


    他心裏恨的是易明峰的陽奉陰違,但就勢表現出來的卻隻是一股子通天的殺氣,倒是恰到好處。


    姓丁的小將卻是極為冷靜機敏的,此時並未被憤怒抽離理智,進而一步冷靜的問道:“敢問鄭侍衛,不知道那毒物的屍身現在何處?可有一並搬運回營?”


    “那東西劇毒無比,便是蛇血不小心碰了也能瞬息致人死命,我們人生地不熟,唯恐有詐,所以隻帶了自己人的屍首匆匆回營。”鄭海說道,頓了一下又補充,“至於那毒蛇的屍首,如果南蠻人沒動的話,應該還在原處的吧!”


    “副帥!”姓丁的小將目光微微一動,拱手對盧遠晟道,“事不宜遲,請副帥準許末將帶人即可出營確認一下那毒蛇的屍體。”


    “嗯!”盧遠晟沉著臉點頭,“快去快回,如果真的證實是南蠻人所為,隻怕事情就不簡單了。”


    “是,末將領命!”姓丁的小將拱手應道,轉身匆匆而去。


    鄭海滿臉的憂愁之色,掃視一眼橫在當前的侍衛屍體道,“盧將軍,這些侍衛的屍身,還請將軍著人妥善安置了吧貼身醫王。”


    “這個自然。”盧遠晟應聲,一招手對另一個隨行的年輕將領道,“叫人人把屍首入殮安葬。”


    “是,副帥!”那人應聲,轉身去安排人來處理。


    “多謝盧將軍!”鄭海感激的拱手一禮,這才往旁邊讓開,親自替盧遠晟打開大帳的氈門道,“侯爺正在等候,各位將軍請進吧!”


    盧遠晟頷首,幾人相繼進了帳子。


    彼時易明峰正是一臉陰沉的坐在桌案後頭閉目養神,聽聞眾人的腳步聲這才睜開眼。


    “見過主帥!”盧遠晟領著眾人拱手見禮。


    “各位將軍免禮。”易明峰急忙道,隔著桌子抬手虛扶了一把。


    盧遠晟單膝跪地並沒有馬上起身,而是沉聲說道:“主帥初入軍營,是末將保護不周,讓主帥受驚,還請主帥軍法處置。”


    “盧將軍言重了。”易明峰淡淡說道。


    他的態度一向就是這樣,即便盧遠晟在這軍中的資曆再深,他也永遠都是這麽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


    一則他生性如此,孤傲冷僻成了習慣,二則――


    橫豎就是個逢場作戲,用不得幾日這些人就會盡數埋骨於此,他也實在沒有表再他們身上浪費感情。


    盧遠晟麵有愧色,堅持跪著沒動。


    易明峰這次不得已的起身從案後繞過來,親自將他扶起來,順便彎身替他拍了拍戰甲上沾染的塵土道,“南蠻人虎視眈眈,從來就喜歡生事,這一次的事本隻是個意外,將軍不必介懷。”


    “讓主帥在我軍駐地的範圍之內險些遇險,終究是我們保護不周。”盧遠晟堅持說道。


    他這樣一再堅持,易明峰當然不信他是真的擔心自己的死活,不過心裏也有別的盤算――


    如果他在南疆軍中出事,孝宗第一個就會拿宋灝開刀,這些人都和宋灝同氣連枝,隻怕就算隻是為著這層關係,也不敢看著他出事的。


    雙方你來我往的又再一陣寒暄,期間盧遠晟一再詢問,易明峰又將當時的情況仔細的敘述了一遍。


    提起那條五彩巨蛇,所有人無不唏噓變色。


    一直議論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帳外才有人稟報,“丁將軍回來了。”


    “請進來!”易明峰急忙說道。


    話音剛落,氈門就被人從外麵打開,姓丁的小將行色匆匆的快步走了進來。


    “丁律,你查探的結果如何?”盧遠晟不由分說已經從座位上起身迎了上去。


    “見過主帥,副帥!”丁律卻沒有亂方寸,按部就班的先給兩人行了禮,然後才是眉頭深鎖的回稟道,“末將已經確認過了,被主帥斬殺的,的確是南蠻一族族長豢養的那條五彩巨蛇。”


    “居然真的是!”其他幾名將領唏噓著小聲議論起來,帳子裏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這樣說來,事情可能就不單純了。”易明峰單手按在幾案之上,沉吟說道。


    “那附近可有發現南蠻人出沒的蹤跡?”盧遠晟擰眉沉思片刻,再次追問。


    “屬下仔細查探過,附近並無發現其他人出沒的跡象全能狂少。”丁律回道,說著就很有些愁眉不展的揣測道,“據末將所知,那巨蛇一直都是桑桀用秘音驅策,而且常伴他身邊,按理說,不應該會單獨出現在那樟樹林附近的。”


    “那丁將軍的意思是?”易明峰抬頭看過來。


    “末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丁律搖頭,“如果它是和桑桀走散了意外出現,似乎不太可能,可如果是桑桀暗中驅策,那麽見它被人斬殺,也沒有不現身的道理。”


    桑桀對那巨蛇的寶貝程度,在座的眾人都心裏有數。


    聞言也都露出沉思的表情。


    大帳裏的氣氛一度沉寂下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分外凝重。


    幾經商議之後,還是盧遠晟當先從座位上起身,對上座的易明峰拱手道:“主帥,那些南蠻人陰險狡猾,以末將所見,這事情一定另有蹊蹺。唯恐他們借題發揮,這幾日還是要對軍營周邊加強警戒的好。”


    “盧將軍言之有理。”易明峰略一思忖就跟著點頭,道,“本帥初來乍到,對軍中諸事都不甚熟悉,這件事還是有勞盧將軍代為安排吧。”


    “是,末將心裏有數,請主帥放心。”盧遠晟應諾。


    幾人又再議論了一番,不多時也就散了。


    從大帳出來,盧遠晟的原本就極為凝重的神色之間就閃過一線殺機,腳下步子略一停頓,然後便加快了步伐大步離開。


    **


    南疆之地,雖然也是四季分明,但因為地理環境特殊的原因,氣溫雖然會隨著解其變化,但常年之中卻是不下雪的。


    是夜小雨,雨聲淅瀝,砸在厚實的氈子上,聽的人心煩意亂。


    易明峰在大帳裏不停的來回踱步,麵上雖然還是一副沉穩安寧的表情,心裏卻越發的不泰定。


    從在樟樹林外分手,鄭江去了已經有四個時辰,按理說一個時辰之前就應該回來複命了,可是――


    至今還沒絲毫的消息。


    隨著時間的推移,易明峰漸漸的有些焦躁起來,腳下平穩的步子也有些亂了節奏。


    帳外的更鼓響過三更,他突然猛地睜開眼,終於按耐不住對帳外吩咐道,“去把鄭海給我叫來。”


    “是,侯爺!”門外值夜的侍衛領命,匆匆去了。


    易明峰閉上眼,繼續在大帳裏來回踱步。


    又過了好一會兒,外麵才傳來一前一後兩人的腳步聲。


    易明峰猛地刹住不乏,回頭。


    鄭海抖掉身上沾水的蓑衣快步行至他跟前見禮道:“見過侯爺!”


    易明峰見他一人前來心裏就已經有數。


    “鄭江還是沒有消息麽?”他問,卻是篤定的語氣。


    “是!”鄭海聞言,臉上表情更顯焦躁的回頭看了眼氈門的方向道,“屬下不放心,方才也試著出營轉了轉,可是還沒有大哥的消息,按理說,到了這個時候他應該回來了啊!”


    口是心非安慰人的話易明峰自是不會說的,隻就緊繃著唇角沉默下來抗日之大上海皇帝全文閱讀。


    主仆兩個相對而立,大帳裏麵靜的更讓人容易升起燥鬱之氣。


    又過片刻,鄭海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再開口道,“我還是不放心,許是雨夜天黑,我大哥迷路了也說不準,侯爺還是準我帶幾個人出營去找找他吧。”


    鄭海說道,突然想起了什麽,就又滿臉緊張的一把抓住易明峰的胳膊道,“侯爺,您說我大哥會不會是遭了南蠻人的毒手了?”


    若說是鄭海去遞送桑桀的人頭不甚被人察覺,然後那些南蠻人惱羞成怒,將他殺了泄憤也不奇怪。


    現在想來,如果不是迷路,也唯有這一種解釋能夠說的過去。


    易明峰煩躁的擰緊了眉頭,過了一會兒終究也還是沒有接茬,隻就用力的一閉眼,揮了揮手。


    “是!”鄭海得令,稍稍鬆了口氣,轉身撿了扔在門口的蓑衣,剛要往外走,外麵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急切的呼聲道,“主帥歇下了嗎?屬下有重要的軍情稟報!”


    是個陌生小兵的聲音。


    鄭海腳步一頓,回頭和易明峰互相對望一眼。


    易明峰收攝心神,點了點頭。


    鄭海就又順手把剛提起來的蓑衣丟在一旁,冷聲對外麵吩咐道:“讓他進來。”


    “是!”守門的侍衛應聲,緊跟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兵披著所有跑進來,直接在門口對易明峰跪地拜服道:“主帥,咱們軍營西側突遭南蠻人侵襲,盧副帥已經帶人前往迎敵,特命屬下前來通稟主帥,請主帥定奪。”


    南蠻人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采取行動絕非偶然,想必――


    是自己的挑撥離間之計奏效了?


    不過易明峰曆來謹慎,卻也不曾得意忘形,反而心一提,急切問道:“南蠻人襲營?”


    “是!”那小兵急忙回道,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急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什麽時候的事?現在情況如何了?”易明峰強壓下心底忐忑的情緒,佯裝慎重的快步走到門口掀開氈門往西方看了看。


    這一片處於大鄴軍營的正中間,中間被許多的帳子圍著,所以他這一眼看去,並看不到西邊的明顯狀況,但細聽之下,摒除雨聲,確乎是能明確的聽到正西方有廝殺人傳來。


    “就在剛剛。”那小兵回道,“入夜就下了雨,誰也沒有想到那些南蠻人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繞路從西邊偷襲,而且來勢洶洶,足有五萬人以上的隊伍,副帥特命屬下前來通稟主帥。”


    南蠻人居於窮山惡水之地,人口繁衍艱難,曆來他們與大鄴人在交戰之中都是憑借地形和手中所控的毒物應對。


    這樣不顧一切,調動了足足無人人馬主動襲營――


    的確非同一般。


    易明峰心下略有計較,卻是不動聲色的略一頷首道,“知道了,你去回稟盧將軍,本侯更衣之後立刻過去,讓他先自行處理。”


    “是,屬下告退。”那小兵領命,起身退了出去。


    氈門剛一落下,鄭海就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道:“侯爺,看來您這一計已然奏效,事不宜遲,是不是屬下這就傳訊山外――”


    “誒!”易明峰卻是滿臉陳玉之色的抬手製止他,“容我再想想庶女仙途。”


    “侯爺?”鄭海萬分詫異,百思不得其解,“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為何您――”


    “鄭江沒有回來!”易明峰說道,目光別有深意的深深看了他一眼。


    鄭海一怔,旋即臉上現出幾分悲痛之色,苦澀笑道:“就算大哥在行事途中出了意外,也一定會拚盡最後一口氣助後也成事的。好在是現在一切順利,南蠻人的怒氣被順利的激起來了。侯爺,事不宜遲,不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易明峰抿抿唇,沉默片刻才道:“可你不覺得著整個事件發展的太過順利了嗎?”


    “盧遠晟那些人本來就不足為懼。”鄭海卻是不以為然,“若是殷王在場,一切可能為未可知,但是現在他人還遠在千裏之外,分身乏術,這裏的這些人就算再怎麽勇猛,也不可能是侯爺您的對手。”


    是啊!孝宗這一次兵行險招,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哪有人會想到他會利用大鄴的宿敵南蠻人對自己的軍隊下手?


    “也許是我多心了吧!”易明峰定了定神,臉上神色這才逐漸堅定下來,一咬牙對鄭海吩咐道,“傳我的命令下去,一切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是!”鄭海領命,滿臉的意氣風發,拱手對易明峰施了一禮然後快速退了出去。


    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易明峰也深知這一次事情的嚴重性。


    短暫的略一失神,他也立刻轉身去內帳換了身銀白戰甲出來,這時鄭海也從外麵匆匆折返道:“侯爺,一切都安排妥了!”


    “嗯!”易明峰頷首,抬手擋開他要為自己撐開的雨傘,頭也不回的快步走進夜雨之中。


    他入營以後,帥帳周邊的所有守衛都換成了自己的欽差儀仗。


    本來在外圍是會有軍中的值勤兵巡邏,但今夜突發南蠻人襲營的事情,為了防止他們再有別的動作,營內巡邏的士兵也都撤到了外圍,重點堵塞在各處入營的要道上。


    易明峰從帥帳出來,鄭海已經把三千欽差儀仗集合好了,在不遠處的空地上等候。


    “屬下一定確認過了,現在營中大部分的人馬都被盧遠晟調派到了西邊禦敵,營中巡視的守衛則是被發往四周做警戒,時機千載難逢。”鄭海跟在易明峰身邊,邊走邊道,“還有我們的信使已經出營,傳信山外,叫那邊的人馬準備接應,以備不時之需了。”


    “嗯!”易明峰沉聲應道,並不多言。


    徑自走到過去,翻身攀上戰馬,帶著他的欽差儀仗直往軍營正東方向而去。


    整個軍營的在方位上,南邊正對南蠻人的聚居地,為了防止南蠻人動手腳,曆來大鄴軍中的糧草庫都設在軍營正東方向。


    那裏是南蠻人進攻的死角,他們若想逼近,必須橫跨整個軍營,即使可以避開軍中耳目潛伏到正南方向潛入,也必須要闖過數道崗哨。


    而有那個功夫,也足夠軍中其他地方的駐兵趕來支援了。


    所以百餘年來,大鄴駐守南疆的守軍還從不曾在糧草上出過岔子。


    今夜易明峰帶了人,卻是直奔糧草庫方向而去。


    因為大部分的人馬都在軍營西側迎敵,沿路的巡邏兵也是極少,再加上他身為主帥,即使有人心存疑慮也不敢過問,就眼見著一群人浩浩蕩蕩斜穿了半個軍營,直奔糧草庫。


    “糧草庫重地,閑人止步古武女特工!”雨夜中識人辨物並不是特別清楚,遠遠見到有人逼近,倉庫前把手的士兵立刻全神戒備,手持長槍聚攏於營門之前將去路封死。


    “大膽,主帥在此,誰敢造次!”鄭海一馬當先,厲喝一聲。


    隨後易明峰等人已經到了。


    待到看清他的麵目,那些士兵心裏詫異,卻還是收了兵刃。


    其中一個帶頭的校尉快步迎上去,單膝跪地道,“不知是主帥駕臨,屬下們冒犯了,還請主帥海涵!”


    “嗯!”易明峰淡淡的應了聲,坐在馬上卻沒有下馬的打算,漠然說道,“不知者不罪,起來吧!”


    “謝主帥!”那人叩了個頭,繼而從泥濘中爬起來,再看易明峰身後跟著的一眾人馬,心裏不禁疑惑,大著膽子問道,“不知主帥深夜前來有何吩咐?”


    誠如易明峰所知,這軍營之中的二十萬兵將都是宋灝一手帶出來,即使是盯著大鄴軍隊的頭銜,打從心底裏還是臣服於宋灝的。


    見到易明峰帶來的都是他自己的欽差儀仗,那校尉就心生芥蒂。


    易明峰卻是麵不改色,從容說道,“今夜營中有大事發生,西邊正有南蠻人連夜襲營,本帥不放心,所以親自過來檢查一下糧草。”


    “原來如此!”那校尉應道,心中疑慮卻是未消,恭恭敬敬的拱手道,“這裏屬下等一直在小心防備,一切如常,入夜以後也不曾有生麵孔迫近四周,請主帥放心,糧草盡數再次,確保無恙。”


    他言辭之間的戒備之意易明峰如何分辨不出。


    鄭海卻沒有那樣的城府,見他接二連三的出言阻攔,不由的怒上心頭,嗬斥道:“兩軍交戰,糧草何其重要,南蠻人這一次明顯是有備而來,情況特殊。主帥擔心糧草,一定要親眼見過才能放心,你們還不讓開放行?”


    “這――”那校尉一臉的為難,卻也不敢強行阻止易明峰。


    易明峰見他遲疑,心裏冷冷一笑,已經趁他失神策馬直接闖了進去。


    “主帥!”那校尉一急,匆忙的就要追上去阻攔。


    “大膽!”鄭海厲喝一聲,已經拔劍出鞘,自馬上將劍一橫堵住他的去路,語氣傲慢的冷哼道,“說過了,主帥隻是不放心糧草前來查看,去去就回,你們在此等候即可。”


    話音未落,他已經對身後跟來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隊伍裏馬上有七八個人策馬跟上,隨著易明峰一並進營。


    而其餘的大部分人馬則是原地等候。


    那校尉本來還欲阻攔,但見他隻帶了幾個貼身的侍從進去,心下權衡著終究還是作罷。


    而想要跟進去,又被鄭海蠻橫的限製住。


    無奈,也隻能原地等候。


    易明峰進去了足有一刻鍾才不急不慢帶人折返。


    “侯爺!”鄭海收劍入鞘,策馬迎上去。


    易明峰麵無表情的從從他麵前走過,又再一聲不吭的帶隊離開。


    一群人來的離奇,走的也極為不可思議。


    那校尉帶著手下一眾小兵久久佇立雨幕中看著一行人的背影消失,正在納悶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麵有人驚呼:“不好了,著火了少帥別惹我最新章節!快救火啊!”


    眾人一驚,倉皇回頭,卻赫然發現,身後十餘個巨大的糧倉從中間一座開始,已經陷入一片茫茫大火之中,而且火勢蔓延極快,不過瞬息功夫,就整個兒連成一片。


    小雨淅瀝,卻未能將那火勢降下分毫。


    “救火,快救火!”那校尉驚慌失措的大聲叫喊,然則心裏卻已經徹底放棄――


    這樣大的火勢,完全是回天乏力。


    “朱校尉。”一個滿臉汙跡的小兵擦著臉上雨水一瘸一拐的跑過來,沉痛道,“沒用了!”


    “這怎麽會?”朱校尉一臉的茫然,略一怔愣,急忙吩咐道,“叫咱們的人都撤出來,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校尉放心,之前大家已經有所準備,倉裏的人都提前撤出來了,沒有傷亡!”那小兵回道。


    朱校尉等人看著漫天大火還是一片茫然,就在這時,從稍遠地方他們平時紮營歇息的帳篷後麵款步走出三騎快馬。


    馬背上兩男一女,女子也做了男裝打扮,一馬當先走在最前方,而一左一右跟在她身邊的――


    一個是殷王的貼身侍衛柳揚,另一個則是小將丁律。


    “見過柳侍衛,丁將軍!”朱校尉帶著一眾手下急忙迎上去行禮。


    “起來吧!”丁律時年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平時在盧遠晟麵前雖然嚴肅,私底下卻是個頑皮少年的模樣,此時便是眨巴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狡黠的笑了笑,對朱校尉等人道,“怎麽,都在納悶兒這火是怎麽起來的?”


    朱校尉年紀也是不大,為人靦腆,聞言就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點頭承認:“糧草雖然易燃,可這火勢也沒有蔓延的如此之快的道理啊。”


    “嗬――”丁律笑笑了,然後便是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提點道:“你忘了,前幾日武安侯初到軍營的時候命他的人把一批路上吃剩下的糧草搬運進來,存在了我我們庫中。”


    “原來如此!”朱校尉這才恍然大悟,回頭看著身後熊熊火光還是有些後怕。


    當時易明峰的人說是有一批用剩下的糧草要入庫,因為他此後便要入主軍中,所以眾人並未多心,隻大略的檢查了一番,就由著他的人把糧草搬了進去。


    現在看來,那裏麵一定是暗藏了硫磺之日,就等著今日發揮效力了。


    其用心,當真是狠毒。


    一群人各懷心思,沉默了一瞬。


    卻是與丁律二人隨行的少女當先打破沉默道,“好了,我們的戲演到這裏也差不多該收場了,安排他們撤走吧。”


    “是!”丁律拱手應道,打馬過去安排善後事宜。


    柳揚偏頭去看了明樂一眼,滿眼的複雜之色,道:“我們的人已經相繼撤走了,西邊那裏打的正是慘烈的時候,不到天亮,易明峰應該發現不了。”


    “嗯!”明樂冷冷的扯了下唇角,若有所思的看著西邊喊殺聲連天的地方,緩緩的笑了,“這個爛攤子,就留給他們自己收拾吧,傳信給盧將軍,叫他帶上隊伍,連夜出山。”


    易明峰!你現在一定很得意於自己此行的成就是不是?那麽我今天,便要你自己咽下你一手釀就的這枚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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