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會上匆匆見了一麵之後,彭修就再沒露麵,並且於次日一早叫人傳信過來給宋灝,說是要會京複命,先行一步從鎮子上離開。


    趙毅進來回稟消息的時候,明樂和宋灝正在花廳用早膳。


    “嗯,知道了!”宋灝淡淡的應了聲,揮手示意他下去,然後從自己眼前的碟子裏夾了個水晶蝦餃到明樂碗裏道,“前些日子為了養傷,吃的太清淡了些,柳揚說你那傷口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多吃些東西,好好補補。”


    “我這一早上吃的,都趕上平時一天的飯量了,要調養也沒你這樣的。”明樂忍俊不禁,手裏握著筷子隨意的波弄了兩下碟子裏的糕點,有些心不在焉的問道,“你猜――他離開這裏,是直接回京了嗎?”


    宋灝見她是真的吃不下了,就擱了筷子,又盛了小半碗湯遞過去,然後才不甚在意反問道:“你懷疑他會順道去南疆查找線索嗎?”


    “應該不會吧!”明樂皺眉,不很情願的接過湯碗喝了一口對付過去,然後想了想,還是自己否定了先前的猜測:“以他現在在朝中的地位,易家這塊墊腳石已經完全沒用了,踢掉與否也就是那麽回事兒,犯不著繞那麽大個彎子還去查易明峰的死因。更何況,少一個易明峰,他反而會自在很多。”


    早前彭修和易家之間那些勾當,見不得人的太多。


    少一個易明峰,想必他的心裏也會輕鬆很多。


    當然了,因為易明峰的死,而生出些個唇亡齒寒的危機感來,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宋灝對她習慣性走偏的思維明顯已經習慣,無奈的出一口氣,招呼人進來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


    接下來的兩天,宋灝都一直留在園子裏不曾出門,並且一改前些時日的處事作風,把明樂帶到書房,一邊處理自己手頭上的政務和機密要案,一邊把這一月之內朝中發生的事對她一一闡明,包括如今朝中形勢,事無巨細都做了說明。


    元月十八的一大早,趙毅已經打點好一切,用過早膳之後,一行人啟程回京。


    自從上次出事以後,宋灝心裏就一直有一個坎兒,所以這次回京,他一並帶了雪雁和雪晴兩個,把兩人安插在明樂身邊貼身侍候,關鍵時刻也好起個保護作用。


    長安和影衛的功夫雖然個個出挑,但一群大男人,跟在明樂身邊有時候並不十分方便。


    而長平即使再怎麽聰慧靈秀,拳腳功夫卻也隻會一點,關鍵時刻也難免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明樂知道宋灝心裏還在為她受傷的事情耿耿於懷,為了叫他安心,遂也就沒有拒絕。


    回京的排場他做的很大,仿佛招搖過市一般,三千儀仗開路外加五千精兵護衛,車馬行頭都按照他當朝親王的規格置辦,極盡奢華張揚之能事。


    回去的一路上,天氣都很好。


    因為隊伍龐大,所以在行程上便不太好控製,眼見著三日光景,也不過走出去百裏有餘的距離。


    按照這個速度走下去,明顯是要把預定的婚期都錯過去了。


    馬車上,宋灝及精會神的盤膝坐在桌旁拆閱暗衛們八百裏加急遞送過來的密函。


    明樂捧一碗熱茶坐在他對麵陪著,時而側目去看一眼窗外的緩慢過往的風景。


    兩人時而交談兩句,或是閑聊,或是探討一下密信上的內容。


    一上午的時間,就在暖意融融的陽光下緩慢的劃過。


    臨近中午的時候宋灝才把需要回複的信件批閱出來,重新封了火漆交給柳揚發出去。


    明樂把視線準備好的熱茶遞過去,然後取了桌上已閱的信件一封一封扔進火盆裏燒掉。


    “放著吧,等晚上到了驛站,我叫柳揚處理掉就行。”宋灝抿了口茶,看著映在她側臉上的火光微微皺眉。


    “舉手之勞而已,誰做不是一樣。”明樂頭也不回的說道,就著炭火把剩下的幾封信也都一並燒成灰燼,等到一切做完,才在旁邊的銅盆裏濕了一方帕子,爬到宋灝身邊坐下。


    宋灝微微一笑,放下茶碗,卻沒去接那帕子,而是就勢抬手一撈,將明樂拉過去在他的腿上坐了。


    自打重逢以後,他便十分的不規矩,尤其是每逢兩人單獨相處,隻要是手上沒有公務要辦,哪怕隻是閑聊,也總喜歡把明樂箍在懷裏。


    起初明樂也很有些不自在,但幾天下來漸漸的也就見慣不怪了。


    “你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吧?這麽下去,是一定會把孝宗聖旨定下的婚期給錯過去的。”明樂把濕帕子散開,給他敷在臉上。


    宋灝往後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指尖壓在她一側的腮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


    明樂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他的回應,就拿手肘碰了下他的胸口:“我跟你說話呢,你還有多少事是瞞著我的?”


    “哪有什麽事兒?”宋灝低低的笑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才扯掉麵上的帕子隔桌扔回臉盆裏,目光粲然的盯著明樂的眼睛,半真半假的笑道,“怎麽,你是怕錯過了婚期,回頭我會反悔嗎?”


    他一般不開玩笑,所以偶有一次,明樂反而會有些難以招架。


    “不想說就算了。”白她一眼,明樂就扭頭掀開窗簾的一角自顧去看外麵的風景。


    宋灝見她神色惱怒,就多了幾分興味,目光狡黠一閃,突然就毫無征兆的抬手,一把將窗簾掀開的那一角給壓了下去。


    眼前的光線驟然一黯,明樂一愣,回頭卻發現宋灝的整個身子都已經壓了過來,用那隻手臂將她困在窗邊那一方狹小的空間裏。


    兩個人,沉默的凝望彼此。


    他的目光明亮閃爍,定定的望著她,紅唇妖嬈,幾乎貼上她的麵頰,這樣近的距離之下,他的每一寸綿淺的呼吸都能被她的皮膚感觸到。


    明明再沒什麽過分的舉動,卻有一種躁動而曖昧的氣息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不斷的升騰。


    明樂的眉心堆起一小搓褶子,後背貼在車廂上,皺眉近距離的回望他。


    許是兩人離的太近的緣故,即使極力控製,臉頰上的溫度也在不住的攀升,隱約間仿佛連心跳聲也在無限放大能被自己清楚的聽到。


    就在明樂覺得不自在,想要抬手去推他的時候,宋灝的唇角突然一牽,臉孔又往她麵前貼近些許,語氣散漫的低聲笑道,“如果你不放心,不如我們這就把生米煮成熟飯,也好留個把柄給你握著。”


    因為中間的思維有過一刻的斷接,明樂先是反應了一瞬,然後反應過來,整個臉孔就噌的一下,瞬間連頭發都要跟著燒著了。


    這個人,居然也會開這樣的玩笑?


    這一點完全徹底顛覆了宋灝在她眼中的所有的形象。


    明樂麵有慍色,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剛要發作,不經意間碰觸到他好整以暇看熱鬧似的的目光,心裏突然如電石火光般閃過一個念頭。


    眼見著她是要翻臉,宋灝本已經做好應對的準備,但下一刻卻見她眼中眸光一閃――


    宋灝心中狐疑,略一愣神,下一刻明樂卻幹脆沒有任何動作的靠在那裏,偏了偏頭道:“你以為我不敢?”


    這一回反而輪到宋灝愣住,整個人如遭雷擊,連整張臉孔上的表情都跟著僵住,一時半刻沒有反應過來。


    他在京城的時日雖然不長,但各式各樣的宴席聚會走下來,無論是名門閨秀還是舞姬丫鬟也都接觸的不少,有人矜持,有人羞怯也有人大膽,但不管怎樣,都總有個固定的性子在那裏。


    誠然明樂翻臉如翻書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但因為這個丫頭實在陰損霸道,在男女之事上又總是一副敬而遠之的態度,所以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窮追猛打。


    反被調戲了一把,宋灝始料未及。


    明樂本來也不過被他惹惱了的一句玩笑話,此刻卻是難得見他這樣的失態,就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一邊抬手去推他道:“往後讓讓,我腿都跪麻了。”


    見他兀自笑的高興,宋灝臉上的表情就愈加難看,緊皺眉頭,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阿朵――”他的聲音有些暗啞,似乎還有那麽一丁點兒的不高興,可是話到一半卻是欲言又止的抿緊了唇角,擰眉望定了她。


    明樂卻未想,見他還堵在那裏不肯讓,眸子一轉,兩手往他脖子上一掛,莞爾笑道:“做什麽?還想色誘我呢?”


    說著,就又起了壞心思,埋首往在他頸窩裏蹭著咯咯亂笑。


    宋灝沒動,任由她抱著自己亂蹭。


    明樂笑了兩聲,才從他肩膀處抬頭,手指一點一點撥開他並肩粘著的發絲,抿抿唇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讓彭子楚和我們同日舉行大婚,其實怎麽都無所謂的,不過一個儀式而已,就像你扔在書房裏的那道賜婚的聖旨一樣,其實有與沒有,儀式隆重或是簡單,對我而言,都沒有關係,我不介意。”


    她的語氣隨意而淡然,的確是由心而發。


    “你會是我的王妃,我一定會用一場最隆重盛大的婚禮來迎娶你,這件事不能隨便。”宋灝有些困惑的看著她臉上寧靜而溫和的笑容,一字一句十分認真的說道,“要娶你的人是我,但是我更要昭告天下,你是我殷王宋灝的女人。無論走到哪裏,我都要你與我並肩站在一起。即使你不稀罕這個殷王妃的頭銜,但是我也必須告訴所有人知道,我是那個唯一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男人。”


    不是將她作為他私人的附屬,抑或隻是一個有利的盟友或助力,她會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亦是那個他唯一願意與之攜手白頭的女子。


    盛世婚禮,一生的許諾。


    前世,曾經在她最懵懂和充滿幻想的時候,這所有的一切如浮雲敗月落魄的擦肩而過。


    而這一世,當她不再執著於這些虛妄之名的時候,卻有這樣一個卓絕不俗的男子站在她麵前,鄭重的告訴她――


    他許她一生的承諾,要給她一世的榮耀。


    到了這一刻,前塵過往,過去的種種,已經完全不再重要了,那些人或事,都可以徹底的放下,在塵土裏碾滅成灰。


    “好,我聽你的,回京以後,你用最盛大的大婚儀式娶我過府,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王妃!”明樂笑笑,明亮的雙瞳之中隱隱有水光晃動,朦朧了視線。


    宋灝瞧見她眼底泛起的淚光,突然就慌了,急忙抬手就要替她去擦。


    明樂卻是搶先一步,自己抹了淚,再次撲倒在他懷裏,用力用力的摟緊他的脖子,把臉埋藏在他的肩窩裏貪婪而甜蜜的大口呼吸。


    這一世的她,即使曾經死亡離的那麽近,她也都倔強的不曾因為疼痛而掉下一滴的眼淚,可是這一刻卻是忍不住的淚水泛濫,怎麽都製不住。


    因為一直都能聽到她的笑聲,宋灝起先也沒太在意,直至後來覺得脖子被什麽濡濕才猛地一驚,遲疑的試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是怎麽了?”


    “阿灝!”明樂伏在他肩頭不肯抬頭,聲音含笑猶且帶著濃厚的鼻音哼了兩句:“真好,讓我遇到你。”


    幸而死過一次,我才能有機會遇到你。


    即使曾經兵戎相見,不死不休,即便前途凶險,禍福難料,但是慶幸,無論曾經遭遇了什麽我都慶幸,幸而我還活著,否則――


    將要何其遺憾,一生裏終不得見這世上還有一個你。


    這個丫頭向來就的倔強而堅強的,宋灝是被她洶湧而至的眼淚震住了,半天沒敢妄動。


    原以為她哭一會兒就會好的,可是這樣聽著她又哭又笑的聲音,心裏就越發七上八下澀澀的難受。


    “阿朵?”深吸一口氣,宋灝終於等不得,雙手用力扶住她的肩膀就要將她從自己的肩頭拉開。


    “別!”明樂用力摟著他的脖子不放,深吸一口氣暫時壓下眼淚,悶聲道,“我沒事,就讓我再靠一會兒。”


    哪怕隻是因為覺得太過幸福而落淚,她終究也不想讓宋灝看到。


    宋灝猶豫了一下,見她真的止了眼淚,終於也就聽之任之的由著她去了。


    明樂伏在他的肩頭又靠了好一會兒,直到把情緒完全壓製住,才認真的抹淨了臉上淚痕坐直了身子。


    宋灝半天沒動,彼時被她靠著的半邊肩膀已經有些麻木。


    “我沒事!”明樂說道,彎起唇角給他一個笑容,一如往常般平和寧靜,隻是眼圈紅紅的一片還是留著剛剛哭過的痕跡。


    宋灝看在眼裏,心裏就泛起淡淡的疼。


    其實他並不十分明白明樂這來的快去的也快的情緒到底是為什麽,嘴唇動了動,本來想問,但見她此刻展顏的微笑,終究還是忍住了。


    她既然不想說,他便不去過分的追問。


    “傻丫頭!”無奈的笑笑,宋灝重新將她攏在懷裏抱緊。


    明樂半躺在他懷裏,仰頭與他相視一笑,也沒在說什麽。


    馬車一直在不徐不緩的往前行進,明樂閉眼假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什麽就又猛地睜開眼,抬手拽了拽宋灝的袖子道:“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問你,這一次因為我的事,你和宮裏那位已經算是徹底翻了臉,再加上南疆出事,他心裏沒底,你說這一次回去,他會不會惡向膽邊生,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宋灝是孝宗的眼中釘,以前是礙著南疆的兵權,現在南疆的事一點頭緒都沒,左右加起來,三十萬軍隊一夜之間音訊全無,孝宗若是惱羞成怒,有什麽意外之舉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敢動我!”宋灝目光冷峻的看著窗外的風景,手指穿插於明樂發間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梳理著一頭長發,慢慢說道:“隻不過短時間內,最起碼在確定南疆那二十萬大軍的確是葬身火海之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心放我出京的。最起碼他還得防備著,一旦那二十萬人還在人士,他若動了我,就會受到盧遠晟那些人的瘋狂報複。”


    “是啊,二十萬人的軍隊的確非同小可。”明樂想想也是,遂也就放下心來。


    被她起了話茬兒,宋灝也跟著想起了別的事,就從窗外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她道,“我們大婚的日子,我改在了二月初六。從行程上算,回京之後會留出一兩日的準備時間,到時候,武安侯府那邊,你還要回去嗎?”


    宋灝會把時間都卡在路上,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刻意安排。


    現在孝宗和彭修那兩方麵都虎視眈眈的盯著,與其回到盛京處於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還不如一直在路上耗著。這樣沿路八千餘人光明正大的護衛著,反而比在京城要省心許多。


    而至於武安侯府那邊――


    現在正是爭權奪利的時候,宋灝是不願意明樂再去趟渾水的。


    “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明樂說道,唇角帶一點淡淡的笑容,窗外的陽光映射進來,落在她撲閃的睫毛上,輕俏靈動一如隻金色的蝴蝶。


    宋灝無聲的笑了笑,似乎也是料到她會有此回答,俯首下去輕輕的吻了吻她的眼睛。


    明樂忙是閉上眼,等他的唇移開才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仰頭看著他的臉道:“那裏現在一家子的孤兒寡婦,你還擔心他們能吃了我不成?”


    “嗬――”宋灝由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沙啞的淺笑,抬手在她額上一彈,笑道,“你不一口把他們給吞了,那就是他們的運氣了,活該燒香拜佛的還願。隻是那是非之所,我確實是不想你再回去那邊的。”


    “雖說是各懷鬼胎,但是這一次六哥也總算是幫了我不小的忙,我總要給他一個交代的。”明樂撇撇嘴,連是漫不經心的表情漸漸斂去,忽而抬手摸了摸宋灝的一邊臉頰正色道,“太後娘娘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不管政見再怎麽不合,她對你的心也是真的。我是可以回宮,從她的萬壽宮出閣,可是那不一樣,她是要娶媳婦,不是嫁女兒。”


    薑太後那裏,因為那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和宋灝之間母子陌路多年。


    這一次因為這門婚事,她夾在孝宗和宋灝之間,隻怕也沒少為難。


    明樂很清楚,在薑太後的心裏其實她並不是最合適的殷王妃人選,但既然她和宋灝已經一意孤行的做了,薑太後畢竟是宋灝的生母,她不能不去顧及薑太後的感受。


    宋灝深深的看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是微微一笑,道:“其實她不管怎樣她都不會介意的。”


    這些年,隱忍之中,已經失去了多少,其實以薑太後的為人,的確是不會在乎這些虛禮的。


    “即使不在乎,到底也是會有遺憾的。”明樂微微歎了口氣,爬起來,近距離的又摸了摸宋灝的臉道:“別人怎樣都沒有關係,起碼我們要盡力。”


    經過這些年,他和薑太後之間的母子關係已經發展的相當微妙,彼此之間考慮問題第一出發點都是“大局”。


    但同時若是換一個角度來講,也的確是如明樂所言――


    薑太後是他的生母,兒子大婚之日總不該讓她留有遺憾的。


    “好,都聽你的!”心知明樂是替他著想,宋灝心裏一暖,就是拉過她的手湊近唇邊吻了吻她的手心。


    一路上安安穩穩,本來七八日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半個月,直到二月初四的正午,宋灝的親王儀仗才正式抵達盛京。


    宋沛和易明爵都提前得了消息,在城門外等候。


    己方人馬在城門外寒暄一番,然後就分道揚鑣。


    宋灝和宋沛一行回宮去見孝宗,明樂則由易明爵陪著,被宋灝的人馬護衛著暫且返回武安侯府備嫁。


    馬車裏,易明爵抓了明樂的手眉頭緊皺,目光深深的看著她,幾次張嘴終究還都是神色惱怒的又用力抿住了唇角。


    “爵兒!”明樂回握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這一次的事誰都不怪,是我自己大意了。而且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你也不要自責,這跟你沒關係。”


    “終究還是我大意了。當時就應該讓長安和影衛都跟著你的,那麽――”易明爵說道,說話間還是意難平,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


    少年的臉色陰鬱,盛怒之下,姣好的容顏都被怒氣衝撞的帶了幾分猙獰狠厲的表情。


    “彭子楚是有備而來,根本防不勝防!”明樂不以為然的冷嗤一聲,打斷他的話,“我倒是慶幸長安他們那天沒有跟著我,否則隻怕是全都要折在他手上了。”


    “我已經都聽殷王說了,他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動用了皇帝的密衛,時候還就愛那麽不留馬腳的搪塞過去,這個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當真是叫人防不勝防。”易明爵道,神色凝重。


    “這樣也好,這次的事兒算是個給我們提個醒兒,以後再對上他的時候小心些就是。”明樂也道,彭修這人欺上瞞下無所不用其極隻是其一,但奇就奇在他還可以把這一切的破綻神不知鬼不覺的掩飾過去,在這一點上,就不得不讓人堤防戒備。


    “我知道。”易明爵點頭,頓了一下又補充:“和昌瑉公主成了婚,他現在就更是如魚得水,隻怕後麵更要有恃無恐了。”


    明樂勾了勾唇角,眼中閃過些深意,就沒有在這個話題時上繼續,轉而問道,“咱們這邊府上呢?我聽說二房和三房之間又鬧上了?”


    “狗咬狗的把戲,還不就那麽回事。”提到武安侯府的事,易明爵就略微放鬆下來,往身後的軟榻上一靠,懶洋洋道,“祖母的意思,是由六哥承襲爵位,但卻要逼著三叔他們留下字據,承稟朝廷,如果易明峰的遺腹子是個男胎,將來這爵位六哥就要再傳給他們那一房。蕭氏信不過李氏,到嘴的肥肉,李氏又哪有吐出來的道理,正鬧騰著呢。這幾日因為知道你要回來,我就提前兩日搬了回來,反正現在易明峰的喪事還沒辦妥,這事兒也不急在一時。”


    因為這武安侯府的爵位,想來蕭氏和李氏之間又要一場惡鬥了。


    易明爵說到這裏,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什麽,就又突然翻身坐起來,狐疑的皺眉看向明樂道:“我就說好端端的你幹嘛還好回來趟她們之間的這趟渾水,阿朵,易明峰已經死了,武安侯府就是一盤散沙,這件事,你真覺得還有必要插手嗎?”


    “我不插手,這把火怎麽能真的燒起來?”明樂聞言不過冷冷一笑,眼中閃過些笑意輕彈了桌上的空茶杯,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我就是回來煽風點火的,運氣好的話,這一次,應該是能把這裏的尾巴徹底清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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