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材心裏清楚,葛有信想打發他回去。其實板材也不放心家裏,家裏還有兩男兩女四個孩子,況且老三板胡纏上了來喜的閨女,那個雀兒可是個狐狸精,第一天離了郭宇村,第二天一個人就來找板胡,板胡娘倒也想得開,巴不得白撿一個兒子媳婦,反正上一輩人都是這樣過來的,當下就讓板胡和雀兒住在一起。那雀兒倒也乖巧,娘一聲爹一聲叫的老倆口暈乎。可是板材不糊塗,他知道來喜的心很沉,不恨敲板材一錘子才怪,所以板材看見來喜找****來,就裝著上茅房從柴門裏溜出,來到歪脖子樹下正好遇見了葛有信三人,於是跟上葛有信來到黃河岸邊。這陣子板材倒有些後悔,不知道老婆子怎樣應對“纏倒驢”(罵人的方言)來喜。


    眼看著板材離開他們遠去,張三、牛二和葛有信看著黃河對岸的鷹咀發怔,夕陽西下,白雲繞在山腰,不禁想起了那條暗道。三個人原來的使命是動員郭麻子投奔八路軍,想不到郭麻子東渡黃河受困,從這裏北上葫蘆渡需要兩天時間,兩天以後誰知道戰爭會是個什麽結局,三個人決定選擇就近的地方渡河,渡過河以後去找八路,尋找機會幫助郭麻子突圍。


    太陽馱上了西山,黃河裏倒影著無數個太陽,正月底的黃河清澈見底,像一個溫順的少女,這種現象也隻有黃河解凍時才有。看那一行白鶴在黃河岸邊的沙灘上覓食,誰也不會相信這裏正硝煙彌漫,進行著一場殊死的戰爭。


    轉瞬間天空昏暗下來,對岸山上的槍聲不斷,三個人漫無邊際地朝北行走,繁星滿天,看那黃河中心好像有一個白點在飄遊,似人?似物?大家站在黃河岸邊端詳了許久。張三看那白點飄上對岸,毅然斷定肯定是有人偷渡!可是偷渡黃河的為什麽隻有一人?為什麽到黃河對岸不見有人接應?難道說黃河上真有什麽神靈?有關伏羲和女媧在黃河岸邊製造人類的傳說由來已久,今夜,該不是女媧顯靈?


    沒有月亮的夜晚,黑暗中站久了,周圍的一切逐漸清晰,看那白點站起身,沿著對岸的懸崖峭壁,如履平地一般地行走,牛二斷言:肯定是神仙顯靈!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人類的始祖受到了驚擾,他們不可能不去拯救水深火熱之中的黃河兒女!


    葛有信卻相信那是一隻失散的白鶴,在心裏默默地替白鶴祝福。其實,三個人都沒有猜對,那個白點正是何仙姑,何仙姑沒有什麽宏才大略,她隻是來拯救自己的丈夫。


    那是一段傳奇,被黃河兒女編成神話流傳至今,黃河兩岸的神話多不勝數,從那段曆史中走過來的抗戰老兵們深信不疑,當年在黃河岸邊神出鬼沒的白毛大仙就是女媧轉世。這片土地經曆了太多的外族入侵,每一寸土地都浸透陣亡者的血漬,然而那些抗擊侵略者的故事卻世代相傳,警示後人不可忘記那血雨腥風的過去。


    葛有信他們決定,就從這裏渡河,因為這裏有神仙保佑。從鳳棲出發時三個人就做好了過河的準備,帶了一瓶子燒酒,正月月底的河水雖然滲骨冰涼,流速卻不是那麽湍急,大家輪流喝了幾口燒酒,頓覺渾身發熱,三個人把衣服和槍支頂在頭上,淌過河去。


    河的東岸是一片沙灘,看得見幾十步遠鬼子的哨兵在來回走動,三個人穿好衣服,來到山腳下,看山上懸崖陡峭,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更加懷疑在河西岸看見的那個白點非仙即怪,平常人沒有在懸崖上行走如飛的本領。


    夜風生涼,在鬼子的鼻子底下,三個人不敢生火取暖,隻得朝北邊疾走,用暴走來驅除寒冷。走了一段時間看那山坡趨緩,覓得一條小路,循著小路上山,不想走進一處山村,一條狗帶頭狂吠,滿村的狗跟著起哄,幾條黑影上前把葛有信他們撲倒,用繩子捆了個結實,三人被帶到一幢亮著燈光的茅屋,八路軍首長一看是自己人,親手為他們鬆綁,關切地問道:“你們吃了沒有”?


    炊事員為他們端來了飯菜,三個人吃得狼吞虎咽,吃完飯以後他們向首長匯報了幾天來收集到的情報,首長耐心地聽著,不時地插話詢問,並且用筆在本子上做著記錄,聽完匯報以後首長說:“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睡覺,待體力恢複以後再給你們布置新的任務”。


    後來聽說,葛有信他們那次遇到的首長就是徐海東大將,黨中央決定在山西創立呂梁山抗日根據地,徐海東司令員具體負責,接到郭麻子的隊伍被鬼子圍困的情報以後,徐司令員連夜揮師南下,一邊組織對鬼子的阻擊,一邊聯係南麵的友軍,抗戰初期****和八路軍配合尚可,在山西的戰場上常常互通情報互相配合。


    可是一連幾天不見南邊的友軍行動,徐司令員判斷,一定是有人對呂軍長實施掣肘!國民黨內部的鬥爭日趨白熱化,有人公開宣示對日本休兵,認為抗戰必亡,保住半壁江山是上策。蔣委員長雖然不再“攘外安內”,可是在抗日的問題上仍然搖擺不定,加之對長安兵諫耿耿於懷,正好被一幫子休戰論者利用。


    有人主張抗戰,有人主張求和,劉師長冒著丟紗帽的風險增援郭團長,而呂軍長卻多了一層考慮。主帥的猶豫不決導致了戰場上的節節敗退。反觀共產黨的抗日民族同一陣線深得人心,上下步調一致,在敵人的大後方建立了許多抗日根據地,使得鬼子腹背受敵。


    徐司令員根據掌握的情報,決定在靠近轉馬溝的地方向鬼子發起進攻,開辟新戰場,因為轉馬溝煤礦是鬼子們的命脈,轉馬溝戰爭一打響,那個叫做宮本的日本指揮官不得不抽出兵力回防。這一招果然有效,前幾天八路軍遊擊隊在太原方向佯動,都沒有引起鬼子們的重視,因為太原有鬼子的重兵把守,可是轉馬溝是鬼子的經濟命脈,一旦有失,宮本將難辭其咎。宮本把指揮刀舉過頭頂,直指轉馬溝方向,大部分鬼子兵調轉槍口,朝轉馬溝方向運動。


    葛有信他們三人醒來時已經下午,徐司令員的指揮部已經朝前線轉移,村子裏隻留下一些後勤部隊,聽得轉馬溝方向的戰鬥已經打響,不得不佩服徐司令員的宏才大略。三個人一邊吃飯一邊商議,大家認為郭團長借機突圍時機最佳,切不可錯過了這大好的機會。於是三人決定朝郭團長的陣地靠攏,借此機會引導郭團長加入八路軍。


    鷹咀方向東邊的山坡比較緩和,三個人一邊走一邊討論著昨天晚上看見的白點,張三和牛二還堅持認為那不是鬼怪就是神仙,一般人攀不上那麽陡峭的懸崖。可是葛有信從來不相信有什麽鬼怪神仙,堅持認為那是一隻白鶴,大家決定順道上鷹咀看看,他們主要還對板材所說的那條暗道感興趣,如果能找到那條暗道,對三個人來說將是不小的收獲。


    三個人正行走時猛然間從樹上跳下來幾個人擋住去路,葛有信一看,原來是楊九娃的弟兄,大家早都認識,在戰場上相遇是一種緣分,看樣子這些弟兄們已經突圍,在這裏布置哨兵證明大部隊就在附近。張三問道:“你們的大部隊是否已經突圍”?


    一個兄弟回答:“鬼子們正輪番進攻時突然間紛紛撤離,一個女人帶領部隊突圍來到這裏,具體情況我們也說不清,你們朝前走吧,不遠處就是楊大哥和郭團長的營地”。


    東北方向的槍聲一陣緊似一陣,看樣子徐司令員跟鬼子們拚上了。葛有信他們走了不遠,來到一處倒塌的茅屋前邊,看見楊九娃正跟一個****長官指揮部隊從一處暗道撤離。


    葛有信抬頭看山,鷹咀就離他們不遠。


    楊九娃上前跟張三、牛二和葛有信握手,把三人介紹給錢營長,錢營長知道他們三個是八路軍,對三人舉起了大拇指,稱讚八路軍夠朋友講義氣,假如不是八路在北邊阻擊鬼子,郭團長跟楊九娃的撤離不會這麽順利。


    葛有信告訴錢營長,東北方向的阻擊戰是徐司令員親自指揮。錢營長肅然起敬,接著問楊九娃:“你們怎麽認識”?楊九娃拍拍張三、牛二的肩膀,說:“我們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


    張三和牛二左右瞅瞅,問道:“怎麽不見郭團長”?楊九娃回答:“郭團長負傷了,已經先行撤離,這陣子說不定已經到了河西”。


    葛有信突然看見了一個白衣老人,豁然開朗,知道昨晚攀上懸崖的就是這位老人,走上前去想對老人表示敬意,猛然間驚呆了,這位老人看起來竟是那樣的熟悉,這不是何仙姑是誰?看樣子那些哨兵所說的女人就是這位何仙姑,那麽何仙姑怎麽能發現這條暗道?看樣子這暗道不止一人知道,看見那些士兵們從暗道的入口處魚貫而入,暗道的另外一個出口在那裏?這暗道是天然形成還是人工開鑿?自然界總蘊藏著許多無法解開的秘密。算了,想那麽多作甚?葛有信想到了徐司令員,八路軍的阻擊部隊是不是也應當從這裏撤退?葛有信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張三和牛二,兩人說應當找楊九娃商議。楊九娃聽完三個人的表述,立即表示:“你們趕快去跟徐司令員聯絡,我負責在這裏堅守,這條暗道通行的能力有限,大部隊從這裏撤退還是有一定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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