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野豬家族,一頭老母豬帶著十幾頭豬崽,那些豬崽差不多每一頭都有一百來斤重,郭團長跟楊九娃收獲了兩千多斤野豬肉。可是他們興奮不起來,有一個老兵在圍剿野豬的過程中犧牲。


    第二天早晨郭團長撥通了劉副軍長的電話,匯報他們昨天晚上打死了十幾頭野豬。劉副軍長聞訊派了一輛軍用卡車,他自己則坐著吉普來到現場。看那些野豬們擺滿山坡,心想昨夜******的博弈肯定驚心動魄,戰士們把死野豬留下來一部分,剩餘的全部用卡車拉到縣城裏分配給各個連隊,半下午時郭團長出資在瓦溝鎮買了一副棺材,那個被野豬咬死的老兵順勢埋葬在山坡上。


    天氣熱起來了,白天的日子顯得漫長,麥子揚花了,玉米和穀子已經露頭,滿世界一片蔥綠,大田裏不時看見農民們頭戴草帽彎腰鋤地。昨天跟今天一樣,今年跟去年區別不大,人們遵循著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則,打發著枯燥無味的時光。


    疙瘩自從當了土匪以後,開始的日子還經常回家,以後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特別是爹爹去世以後,一年半載不見回家一次。可是這一次他卻受命於楊九娃郭團長,帶著菊花和兩個兒子回家居住。


    郭宇村的女人看著疙瘩趕著幾匹馬,馬背上馱著很重的東西,還跟著兩個土匪兄弟,那兩個兄弟把馬馱子卸在疙瘩家院子,把那些東西抬回疙瘩家裏,在疙瘩家吃了一頓飯,然後趕著馬回山寨,疙瘩和菊花留下來不走了,看樣子要在郭宇村住下來。


    女人們猜測,那馬馱子上肯定是裝著金銀寶貝,一個當了二十年土匪的小頭目,積攢的金銀財寶肯定無數。女人們的眼神裏露出了羨慕和妒忌。太陽從家家門前過,家家的日子卻過得不盡相同,郭宇村最醜的兩個女人最有福氣,她們嫁了兩個土匪頭目,跟上吃香的喝辣的,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金橋、銀橋,秀氣、秀花。疙瘩這一輩子,也算兒成雙、女成對,可是沒有一個屬於他自己親生,這一點疙瘩心裏清楚,可是他滿不在意,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怎麽活法都叫活人,反正兩個女人對他好,疙瘩知足。晚上,兩個大女兒跟著奶奶睡覺,洋芋跟菊花一人摟著一個兒子睡在疙瘩的兩旁,疙瘩活得心安理得。


    菊花的老爹在世時是一個江湖郎中,菊花也懂得一些藥理常識。男人女人睡在一起不可能不幹那種事情,第一次跟疙瘩睡覺時菊花明顯感覺到,疙瘩的陽根兒也很健壯,可是不容易使女人得到滿足,女人不但需要耕耘還需要播種,那一點菩薩水水能把女人帶向高潮,可是疙瘩耕耘起來不知疲倦,就是不見有菩薩水水流出。


    菊花知道,這個男人看起來健壯,實際上得了不育症。賢麻鎮有一種賢麻草,專治男人的不孕不育,菊花在山寨就留意尋找那種草,結果找了好長時間沒有找到,她還是決心給疙瘩生一個親生兒子,讓疙瘩的人生旅途中沒有遺憾。


    疙瘩在郭宇村住下的第二天,吃罷早飯,疙瘩手裏提著一包子野豬肉,特意來慰問良田爺。良田爺在村裏歲數最大,疙瘩每一次回家都要探望良田爺。


    疙瘩進院時看見憨女抱著自己的女兒在院子裏曬太陽,憨女的兒子正雙手合十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打坐。有關憨女的兒子是個神童的傳聞疙瘩聽說過,可是真正看見這麽小的孩子打坐還是第一回。憨女自從生了這個女兒以後,手上、臉上的絨毛在逐漸褪去,人也顯得比過去白淨多了。疙瘩感覺詫異,圍著這母子三人轉了一圈,感覺中人不可以貌相,想不到憨女竟然能生出來童男玉女。


    憨女站起來對疙瘩嘿嘿一笑,問道:“我聽村裏人說,你的兒子不是你親生,對不”?


    疙瘩心裏釋然,看來這憨女還是過去的憨女,這樣的問話絕不會出於正常人之口,不過疙瘩毫不介意,更不會跟憨女那樣的人計較。


    良田爺出來,訓斥憨女:“憨女,你腦子太直,怎麽能那樣問話”?


    疙瘩說:“都是自己人,沒有什麽值得隱瞞的,那兩個兒子確實不是我親生”。


    良田爺自打圓場:“老漢我打了一輩子光棍,同樣無兒無女,從山林裏撿回來個憨女,想不到老來跟上憨女享福,什麽親生不親生,貓狗都知道感恩,何況是人,好好把幾個孩子撫養成人,相信他們也不會忘恩負義”。


    疙瘩把手裏提著的野豬肉在良田爺麵前晃晃,問道:“良田爺,你猜我給你拿來些啥”?


    良田爺顯得不以為然:“無非是些吃的東西。憨女的娃過滿月時剩下的吃食一大堆,天氣一天天熱了,有的送了村裏人,有的發餿了,喂狗狗都不吃”。


    疙瘩有些失望,說:“看來良田爺不缺肉吃,這些野豬肉如果良田爺不要的話我就提回去”。


    良田爺一聽說是野豬肉,忙接過來打開一看,原來已經鹵好了,聞著噴香,撕下來一綹放到嘴裏嚼著,喉結一動咽進肚子裏,讚道:“好長時間沒有吃過野味了,咱山裏人就愛吃這個”。


    憨女也撕下來一塊放到嘴裏嚼著,憨女的兒子也不打坐了,嚷著要吃野豬肉,疙瘩開玩笑到:“神仙不吃葷腥”。


    憨女一邊吃一邊說:“何仙姑什麽都吃”。


    大家正在院子裏一邊吃肉一邊說話時,隻見豆瓜爹扛著一把鋤頭從家門口路過,良田爺張口喊道:“豆瓜爹,進來吃口野豬肉”。


    豆瓜爹聽說有肉吃,也不作假,推開柴門進來,看石桌上放著一包子鹵好的野豬肉,撕下一綹填進嘴裏邊嚼邊說:“饞死人咧,幾個月沒有見過葷腥”。良田爺突然記起什麽,轉身走進屋子,抱出來一壇子老酒,大家邊吃邊喝,正吃間漏鬥子也來了,村子裏僅剩的幾個老人轉瞬間把一包子野豬肉吃光。


    憨女進屋燒了一壺茶水,大家又坐在一起喝茶。疙瘩這才有機會問豆瓜爹:“我聽說豺狗子來過你家”?


    豆瓜爹也不忌諱,直接說:“來過,那個豺狗子是日本人派過來的特務。不過疙瘩你放心,我老漢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咱們中國人的事情”。


    漏鬥子擦了擦嘴巴,品了一口茶,然後才慢悠悠地說:“要說豺狗子,我不但認識他,還認識他爹,他爹姓柴,叫柴寶,原先是瓦溝鎮一個殷實之家,誰知道柴寶死後,那一老公雞馱不起的家當經不住豺狗子踢踏,賭博輸光了所有的家產,最後連老婆也跟上人跑了,十幾年前欠了一屁股賭債,尻子一拍東渡黃河在山西賢麻鎮落腳,最近聽說回來了,在咱們這一帶流竄”。


    正說話時隻見一個貨郎挑著擔子從村子走過,郭宇村家家院子的圍牆全是柵欄圍著,所以村子來了生人站在家門口就能看見。那貨郎路過良田爺家門口時也朝院子裏看了一眼,看見了院子裏正在諞閑話的幾個男人,但是他沒有停下,而是挑著擔子一直走到栽逑娃家,隻見栽逑娃的兩個老婆抱著孩子在門口迎接,把良田爺家的幾個男人看得瞪起了眼。


    漏鬥子朝那邊唾了一口,嘴裏不三不四地罵道:“呸!栽逑娃剛走不到三個月,這兩個爛貨x癢得就不行咧”!


    良田爺卻不以為然:“那不是女人的過錯,栽逑娃不在家,那兩個女人吃啥”?


    豆瓜爹問漏鬥子:“咱村裏的罌粟種籽是不是貨郎提供的”?


    漏鬥子說:“這貨郎我也認識,聽說叫什麽‘騾駒子’好像是陝北榆林人,十幾年前從陝北下來,一直在瓦溝鎮周圍的村子轉鄉,不知道為什麽一直不娶老婆”。


    疙瘩吭哧一笑,調侃道:“叔吔,我看你涎水都流過河了,是不是看著眼饞”?


    良田爺卻罵道:“漏鬥子你把那張臭嘴巴打掃幹淨點,當爺爺的人了,都不怕孫子把你那胡子當作**毛拔光”!


    漏鬥子臉上不自在,自打圓場說:“這張嘴該打,說漂了”。


    一個人影在良田爺門口一閃,漏鬥子看清了,是板材,那板材在門口透了幾次,一直沒有進來,他嫌遇見豆瓜爹尷尬。想當初板材肩挑全部家當逃荒要飯時,是豆瓜爹收留了板材,風風雨雨二十年過去了,如今大家都步入了老年的行列,可是那板材不思報恩,反而把豆瓜媳婦給糟蹋了,這人不長尾巴比驢都難認,板材做事太傷天害理。


    其實大家都看見板材了,沒有一個人叫板材進來,隻有豆瓜爹沒有看見,良田爺站起來,手拿一把笤帚,一下子順門扔了出去,板材知道,人家把他當作笤帚星(倒黴鬼),自覺沒趣,灰溜溜地離開。


    太陽豔豔地照著,轉眼到了中午,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疙瘩從大家的閑諞中,基本上了解了豺狗子和貨郎的一些身世,感覺中郭宇村種罌粟隻是一種表象,這裏邊肯定掩藏著更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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