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瓜娘天黑時從郭宇村動身,走到鳳棲東城門外剛好天亮,她在城牆下邊等了一會兒,等到城門打開,進了城來到濟世堂藥鋪,看藥鋪還未開門,掏出那封信想了想,便把信從門縫塞了進去,然後在常有理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吃了,原路返回。


    鐵算盤早晨起來開門,看見門縫裏掉下一封信,這封信沒有收信地址和寄信地址,隻是在信封上寫著:《趙吉倉先生親啟》。鐵算盤想起了原來那封信的風波,不知道把這封信怎樣處置,他把信在衣服兜裏揣了一個中午,最後還是決定交給趙吉倉本人,近來一段時間趙先生經常跟祁先生鬥嘴,他不知道兩個人鬥嘴的原因,看樣子兩個人鬧起了矛盾,所以這封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祁先生知道。


    快中午時分祁先生出去解手,鐵算盤趁勢把信掏出來交給趙先生,想不到趙先生看見那封信變臉失色,他也沒有看信的內容,趕緊把信塞進自己的懷裏。祁先生進來了,趙先生順勢走出藥鋪,來到茅房解下褲子,蹲在茅坑看那封信。


    不錯,那封信的確是日本的特務機關寫給趙先生的,這麽說來趙先生是日本鬼子派駐鳳棲的特務肯定無疑。其實劉副軍長以前也是這樣認為,因為有好幾次陌生人找趙先生聯係。可是當劉副軍長向長安方麵匯報要抓捕趙先生時,長安方麵****的軍統機關又明令指示劉副軍長,要將趙吉倉先生特殊保護。看來劉副軍長也懵了,不知道這趙吉倉是那路神神。


    其實,早一點揭開謎底也沒有什麽,免得讀者埋怨作者故弄玄虛。趙吉倉先生原來是閻錫山司令長官所部的一名軍醫,日軍侵占太原時,趙吉倉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在淪陷區潛伏,後來打入日本特務機關,結果又被日本鬼子派駐鳳棲。


    趙吉倉先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他不會替日本鬼子賣命。可是趙先生知道,由於地理位置特殊的原因,日本鬼子派駐鳳棲的是一個特務網絡,如果有人背叛或者不替鬼子賣命,這個人的性命就有可能朝不保夕,田中先生差點遭日本人暗殺,就是這個原因。


    以前日本特務機關對趙先生的幾次指令都被趙先生成功化解,可是這一次日本鬼子下達的指令確實不一般,鬼子明確指示趙先生把****在鳳棲的軍事部署匯成一張草圖,看樣子鬼子要對鳳棲采取行動。


    趙吉倉在茅房蹲了好長時間,讓鐵算盤對趙先生產生了懷疑。


    鐵算盤來到茅房外邊,故意朝裏邊喊道:“趙先生,你是屙井繩呀,怎麽那麽長時間”?


    趙先生站起來慢慢地係好褲帶,走出來時已經想好了對策,他看鐵算盤上茅房時仍然帶著錢匣子,也開玩笑說道:“當心你那錢匣子掉進茅坑裏頭”。


    鐵算盤說:“快去吧,櫃台前有人等你看病”。


    趙先生來到櫃台前,看見祁連玉先生對他投過來意味深長的一笑,那張笑臉讓趙先生感覺渾身不舒服,這祁連玉先生也是一個有來頭之人,究竟是那路神仙趙先生還沒有弄清,不過祁先生來鳳棲後還沒有被抓住把柄,不像趙先生老被人幹擾,身上有許多疑點,甚至連田中先生也認為趙先生是一個日本特務。


    趙先生知道,日本鬼子對他使出了殺手鐧,在考驗他的忠誠。傍晚時分趙先生走出了藥鋪,在鳳棲街上轉了一圈又回到藥鋪,他得了一種多疑症,總覺得身後一個人在跟著他,驀然回頭一看又什麽都沒有,他不敢貿然去找劉副軍長,擔心潛伏的日本特務要了他的命。


    趙先生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那個暗殺田中的特務至今還不知道是誰,肯定還在鳳棲城裏潛伏。可是目前當務之急必須見到劉副軍長,把這封信的內容讓劉副軍長了解,然後再商討對策,絕對不能讓日本鬼子掌握****的部署。


    前門已關,趙先生從後門進入藥鋪,突然發現巷口有一個人影一閃,馬上又渺無蹤影,看來鬼子已經將他盯上了,如果他不按照鬼子的要求辦事,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鬼子使用的是連環計,這一招也夠狠毒。回到藥鋪後院趙先生憋尿了,一邊解褲帶一邊向茅房走去,走進茅房一看祁先生正在牆角站著,一見趙先生進來臉上露出了恐慌。


    趙先生立刻明白了,剛才巷子那個人影肯定是祁先生!祁先生為什麽要跟蹤趙先生?難道祁先生也是一個日本特務?許多不連貫的往事一起在趙先生的腦海裏顯現,讓趙先生愈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個世界真******危險,處處布滿陷阱,不過趙先生目前還不便聲張,他還沒有抓住祁先生的真憑實據。


    祁先生看見趙先生進來,摸了一把臉,自我解嘲說:“剛才聽到槐樹上有蛐蛐叫喚”。


    已經進入初夏,每年的這時蟋蟀就會準時而來,鳳棲人把蟋蟀叫蛐蛐,每當夜幕降臨時那蛐蛐都會在槐樹上鳴叫,已經叫喚了好幾天。不過趙先生還是給了祁先生台階下,他不介意地一笑,問道:“聽說蟋蟀也是一味中藥,不知道能治啥病”?


    祁先生順勢答道:“蟋蟀能利尿消腫。不過,有人將蟋蟀用油煎後下酒”。


    這時候鐵算盤在院子中間喊道:“兩位先生,你們有什麽悄悄話回屋裏來說,站在茅房裏說啥”?


    兩人對視一笑,相隨來到後院客房,隻見年翠英又送過來一包子驢肉。鐵算盤打發郭全中沽回來一壇子高粱燒酒,當年那種散酒非常便宜,一塊銀元能沽一壇子,三個人幾天也喝不完。郭全發吃了幾口驢肉以後回家睡覺了,三個人一邊就著驢肉一邊喝酒,鐵算盤幾杯濁酒下肚,話就多了起來,他給二位先生講了一個笑話,二位先生開始不介意,聽到後來越聽越上心。


    說的是有一個人做了一輩子好事,死後來到閻王殿裏,閻王說:“你是個好人,下輩子還叫你做人,你還可以選擇,想降生到什麽人家”?那人念了一首詩:“我要父座高官子登科,一妻一妾賽嫦娥,一世不遭風險事,命活百歲見閻羅”。閻王一聽有點不高興,問道:“那樣能不能隨你的心”?那人又念道:“若要隨吾心,還得一窖金”。閻王又說:“窖有深淺大小”。那人回答:“方方四十裏,能深盡管深”。閻王問道:“那你還有用完的時候”。那人回答:“白天用四兩,晚上長半斤”。閻王一聽忙將帽子摘下來,說:“我不當閻王了,那樣的好事輪不上你”!


    兩位先生聽完後哈哈大笑,笑完以後感覺不對勁,這鐵算盤是不是暗喻他們兩人?


    鐵算盤解釋道:“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不過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過客,得享樂時且享樂,千萬不要跟自己過意不去”。


    祁先生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說:“就是就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人不能太貪,貪心的人往往沒有好下場”。


    趙先生慢慢地呷一口酒,用手撕一塊驢肉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然後慢條斯理地說:“話雖然是那樣說,可是一遇到具體情況誰也無法把握自己,比如把一隻老鼠放進廚房內,還要警告老鼠不要偷食,這恐怕很難”。


    祁先生立馬表態:“這有什麽難的,把老鼠打死不就得了”。


    趙先生反駁道:“明知道養鼠為患,可咱中國人就是奇怪,把老鼠尊為十二相之首”。


    祁先生不冷不熱地回敬道:“廟裏的老鼠照樣偷神仙的供奉”。


    鐵算盤越聽越迷糊,這兩個先生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越說越離題,好像話裏藏針,誰也沒有懷疑過他們是偷食的老鼠,看樣子他們較上勁了,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於是他自打圓場:“算咧算咧,咱們三個人能在一起共事也算緣分,喝酒、吃肉,有錢總比沒錢好,看大街上每天夜裏睡在台階上的餓殍,咱們比他們強許多”。


    趙先生也甚覺無聊,打著哈欠站起來,說:“不早了,咱們睡吧”。於是站起來,到院子裏解手,看城牆上的手電光在夜空裏來回晃著,射出一道道光柱,順手摸摸口袋裏的那封信,突然間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人為什麽要互相殺戮”?幾千年來連綿不斷的戰爭,無非也就是為了一個字:“貪”。不斷膨脹的欲望讓統治者近乎瘋狂,統治者利用了老百姓的愚忠,把戰爭的理由編的神聖無比,為了那幾近渺茫的信仰,互不相識的人們在野蠻地廝殺……想那些幹什麽?目前唯一緊要的事情,就是怎樣把這封信送到劉副軍長手中,趙先生知道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緊盯著他,他已經無法親自出頭,目前看來唯一的送信人就是鐵算盤,可是鐵算盤怎樣才能跟劉副軍長接觸?


    趙先生解完手回到屋裏,看鐵算盤跟祁先生又在喝茶,談興正濃。不過他們這次談話的主題是郭全中,看樣子祁先生對這個學徒非常滿意,一提起全中就讚不絕口,鐵算盤聽得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他目前唯一依靠的就是全中。


    正在這時藥鋪門外的敲門聲一陣緊似一陣,鐵算盤一邊開門一邊罵到:“深更半夜地你家裏死人了”!把門打開一看傻眼了,原來門外站著幾個士兵。其中一個士兵非常有禮地對鐵算盤說:“那個日本女人半夜裏突然肚子痛,西醫田中先生毫無辦法,劉副軍長特意讓我們來請祁先生去瞧一瞧”。


    祁先生稍做準備,由鐵算盤背著藥匣子,跟隨那幾個士兵出門而去,這時劉副軍長突然從黑暗中閃進屋子,直接對趙先生說:“把你早晨收到的那封信拿出來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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