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瓜看著老爹爹那張由於長期抽大煙而已經消瘦不堪的鬼臉,有點惡心有點苦不堪言。悲痛地問道:“我的媳婦是怎麽死的?你把她埋在哪裏?”


    老家夥看兒子的眼裏噙滿眼淚,有點慌張有點心虛,他開始編撰漏洞百出的謊言:“娃呀,你哪個媳婦賣斷村,村子裏無論老小,誰都可以上手。她死了並不可惜,走了穿紅的還有穿綠的,這世道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女人!”


    豆瓜上前抓住老家夥的衣領,臉上由於悲痛而變得恐怖:“我早都知道,我是你從半道上撿來的,這個世界上心疼我的隻有媳婦!我的媳婦是怎麽死的?你必須給我說清。”


    豆瓜上一次回家時見過兒子。兒子已經五歲,開始懂事。豆豆害怕了,哇一聲大哭:“爹!爺爺說娘是個爛貨,把娘用標槍捅死扔進屋後的深坑。”


    豆瓜一下子把老家夥推到在地,順手抱起兒子。父子倆僅僅見過一麵,豆豆對爹爹還是陌生,他見爺爺倒在地上,又從豆瓜的懷裏掙脫,撲向爺爺,把爺爺從地上扶起,還問爺爺:“疼不?”


    老家夥指著豆瓜的鼻子罵道:“你真是個忤逆,哪有兒子打爹的道理?!”


    豆瓜一跺腳,說出的話有點絕情:“你哪裏是我的老爹?你簡直是一個禽獸,你逼走了我娘,害死了我的媳婦,你簡直豬狗不如!”


    這真是養蜜蜂出來一窩蠍子,蜇得老家夥心疼,怪天怪地隻能怪自己,誰知道老家夥出於什麽心態,竟然怎麽看著兒媳婦水上漂都不順眼,也許老家夥擔心扒灰的惡行敗露,所以殺人滅口,也許老家夥看見兒子媳婦的屋子裏每天晚上都有野男人進出,心態失衡。這陣子老家夥仍然不知道後悔,指著豆瓜的鼻子有點竭斯底裏:“那個爛貨就是我殺死的!我嫌那個爛貨丟人!你認我這個爹咱們還是一家人,你不認我這個爹就滾出這個家門!”


    豆瓜繞屋子轉了一圈,看屋子後邊果然有一個土坑,土坑周圍橫七豎八地堆放著死人骨頭。豆瓜的情緒失控,一下子拔出手槍,對準老家夥的額頭。


    想不到老家夥一點也不害怕,竟然說:“你就把我打死,我早都活夠了!”


    小豆豆可憐巴巴地抱著豆瓜的雙腿,替爺爺求情:“爹,饒了爺爺吧,你把爺爺打死了,誰來養活我?”


    豆瓜朝天放出一梭子子彈,一跺腳離開了這幢給他帶來溫暖同時又讓他傷心透頂的茅屋。


    豆瓜沒有去王世勇隊長那裏報到,而是一邁腳踏上了去縣城的路,他知道老娘在仙姑庵出家,豆瓜想問問娘,這個家裏究竟怎麽了?豆瓜不在家這幾年,家裏出現了什麽讓豆瓜無法想像的變故?


    豆瓜趕到仙姑庵時已經半夜,仙姑庵依然燈火通明。可是大殿內空無一人,娘可能知道豆瓜今夜要來,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


    豆瓜喊一聲:“娘!”雙手摟住娘大哭。


    娘不再說“不記得前世之事”那樣的渾話,依然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靜等著豆瓜哭夠,然後站起身,話說的有點動情:“孩子,我猜想你還沒有吃飯,先吃飽喝足,然後在老尼的臥榻上睡一覺,事情已經過去了,惦記無用。”


    豆瓜當真餓了,看神仙的香案上擺著許多花貢(花饃),拿起來就啃,娘為豆瓜端來一缽溫水,豆瓜仰頭把那一缽溫水灌進肚子裏,頓感渾身的血管流暢,有一種卸下了重負般的舒心。


    吃完飯豆瓜眼皮澀重的睜不開,納頭便睡。夢中隻見水上漂哭哭啼啼而來,傾訴著離開豆瓜五年來遭受的不盡磨難,男人靠力氣吃飯,女人卻必須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水上漂五年來的種種遭遇好似牆上的壁畫,在豆瓜麵前一層層展開,豆瓜震驚、豆瓜驚訝、豆瓜無奈,豆瓜的心裏升起一團迷霧,那迷霧迅速擴大,豆瓜陷進迷霧裏邊。窮鄉僻壤的山村,女人本沒有什麽貞操可言。豆瓜原諒水上漂的有些行為,豆瓜不能容忍板材、老淫棍(豆瓜爹)們的獸行!那些老東西喪盡天良,公然對一個弱女子施虐!說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為什麽老家夥就不怕遭到報應?


    明明是水上漂還在哭訴,卻怎麽突然出現了一個窈窕淑女?地心自然開裂,那女人挽起豆瓜的胳膊,走進一條深不見底的地洞,豆瓜害怕,該不是閻王索命?傳說小鬼勾魂,閻王爺怎麽派來一個女鬼!傳說鬼魅沒有溫度,可這個女鬼的手心依然溫暖。豆瓜身不由己,魂飄魄散,感覺中不是在走,仿佛在飄,飄過了漫長的地洞,一盞豆油燈將一間小屋照亮,屋子裏鍋碗瓢盆一應俱全,居然還有一盤小炕。那女人嫣然一笑百媚生,讓豆瓜渾身的骨頭變酥,豆瓜的聲調裏含著驚恐:“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女人並不答話,身上的衣服飄落,裸露著冰清玉潔的酮體。豆瓜內心的防線徹底崩潰,心想,管她是人是鬼,今夜就日一次鬼!兩個人非常自然地粘合,豆瓜能感覺的來女人的體溫女人的呼吸,女人的城廓裏張弛有度,女人做起炕上的那些事來有條不紊,女人把男人帶到一個非常奇妙的去處,讓豆瓜感受到了不曾有過的感受。


    雲消霧散之時,女人躺在豆瓜的懷裏侃侃而談:“豆瓜,你不用害怕,我是個地地道道的女人。是你娘救了我的命,我在尋機報答。”


    女人也不隱瞞,在男人的懷裏談了她的一切。大家可能猜到了,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就是晴雯。晴雯說,她的老家在米脂,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當年陝北山窮水惡,人卻出奇的靈秀,女人的真實姓名叫鳳蛾,十四歲上就被爹爹賣給一個五十歲的猴老子(對老男人的貶稱)。


    鳳蛾一邊說一邊唱,歌聲在豆瓜的心田裏流淌:“你前半夜死哈(下)我後半夜埋,攆(趕)天亮做一雙上轎的孩(鞋)!”


    鳳娥說她一點都不待見(見不得)那個猴老子,夥同一個長工把那猴老子弄死,然後兩個人一起私奔。想不到跟上長工小夥子吃盡千辛萬苦跑到鳳棲,那小夥子竟然把她賣到煙花巷,逃匿得無影無蹤。


    鳳娥還說了她兩次嫁給劉軍長的過程,在她看來劉子房確實是個好人,那一天跟小大夫郭全中邂逅確實是出於無意,可是劉子房軍長經受不住輿論的壓力,於是假戲真做,演繹出一場晴雯死亡的鬧劇。


    豆瓜靜靜地聽著,兵荒馬亂的年月,誰把女人的貞操當真?這可能是娘的有意安排,讓豆瓜跟鳳娥成婚。有關大悲寺那些禿驢們強暴良家民女、白狗告狀、官家在和尚壕用犁鏵耕耘的辦法處死幾百和尚的傳說在鳳棲婦孺皆知,仙姑庵周圍地洞成網,看來傳說不會有假。豆瓜明知故問:“我們住的這是什麽地方?”


    鳳娥回答:“我隻是聽說,這些地洞是和尚挖的,聽說幾百年前鳳棲這一代常有民女民婦丟失,後來一個朝廷命官明查暗訪,一隻白狗拽住官員的褲腳狂吠不休,官員跟著白狗,發現了一大堆死人骨頭,據說那全是被和尚害死的民女。”


    一抹陽光從山崖上的窗子探進來,豆瓜知道,這是崖窯。鳳棲地盤幾乎每個村鎮都有,過去是為了防身。不用說,崖窯的出口就在仙姑庵。


    娘匆匆進來,對豆瓜交待了幾句:“快過年了,你就在這裏住下,過完年你再回去。至於你跟鳳娥之事。隨緣,娘不會強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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