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善和尚帶領幾百瓦溝鎮弟子重返瓦溝鎮,給瓦溝鎮帶來新的生氣。災荒年間人們對於死人好像不那麽悲痛,把誰死了都很正常。活著的人沒有目的,好像是為了一日三餐而忙碌,瓦溝鎮平坦的地方積著一尺多厚的淤泥,回來的人漫無目的地尋找自己的親人,相逢時沒有歡樂,隻是輕輕地一聲歎息。找不到親人也感覺不來悲痛,茫然的目光在一片廢墟上掃過,好像把發生過的一切已經遺忘。


    靳之林死而複生的消息幾經曲折傳到延安,因為靳之林曾經資助過八路軍,黨中央遵照團結一切抗日的力量的精神,決定跟靳之林建立聯係。目前看來跟靳之林聯絡的最佳人選就是明善和尚,於是派人去瓦溝鎮跟明善通融。


    明善本來就不相信靳之林已死,靳之林去世以後明善沒有前往吊唁,可是猛然間聽得靳之林到了長安,就有點急不可耐,等不及八路軍為明善安排南下的人馬,明善一個人扛著禪杖,撩起長腿連夜南下。


    明善走後瓦溝鎮八路軍獨立團的軍務由王世勇配合延安下來的聯絡員共同料理,反正獨立團成立不久,可以說基本上還是一團散沙,一個月後獨立團從瓦溝鎮撤離,又有許多人脫離了八路,也有人要求參軍,獨立團撤離瓦溝鎮後就駐紮在離瓦溝鎮不遠的菩提(當年屬於富縣的一個鎮,以後又劃歸鳳棲),明善從長安返回後仍然擔任團長,此係後事,容筆者慢慢梳理。


    卻說一場大水使得張有貴一連死了兩個老婆,一點都不悲痛也說不過去,畢竟兩個女人懷著他的孩子,孩子就是張有貴的根。可是那種年月人們看慣了死人,十幾年時間張家大院抬出了幾個當家的主人,活人總不能跟上死人去死,活人還得想辦法活下去。大水剛退下去不久,張有貴就張羅著給自己另娶女人。


    那年月娶一個媳婦比捉一個豬崽還容易,張家雖然幾起幾落,在瓦溝鎮也算百年望族,短短幾天,張家大院內說媒的踏破門檻,張有貴有點因禍得福,有點喜不自勝。可是張有貴不得不裝幾天,娘說過,必須讓姨姨跟姨夫能緩過失去女兒的悲痛時期。


    可是那一天疙瘩騎馬來到瓦溝鎮嶽父家,不由分說拉張有貴騎馬跟上他走。張有貴雖然有點發悶,但是他還是樂意跟上這個老女婿出外走走,反正待在家裏沒事幹,出外走走讓發黴的心情舒坦一點。


    翁婿倆騎馬上了山坡,疙瘩突然回過頭來,開玩笑道:“賢弟,老兄給你瞅下一門媳婦。”


    張有貴感覺別扭。不過這年月光腳的比穿鞋的多,土匪頭目就是皇上,疙瘩稱呼咱“兄弟”是抬舉咱,咱不能算了卦不給卦錢反而去剜算卦的眼!於是,張有貴也裝聾賣傻:“疙瘩仁兄,不知道這女子有沒有嫦娥漂亮?”


    疙瘩故作神秘:“一會兒你見了就知道了。”


    兩個人來到三岔路口,疙瘩調轉馬頭,帶領張有貴直奔臥龍崗山寨而去。張有貴快馬一鞭攆上疙瘩,氣喘籲籲地問道:“疙瘩,你可不要日弄嶽父!”


    疙瘩正兒八經地答道:“老泰山,投桃報李,人之常情,疙瘩不會讓泰山失望。”


    轉瞬間來到臥龍崗山寨,二人在一排新別墅的門前下馬,劉媒婆迎了出來,頭上破天荒地別一枝紅花,蘿卜腳上穿一雙軟鞋,綁腿紮得整齊,衣服上落不住蚊子滑倒虱。張有貴認識劉媒婆,已經好多年不見了,疙瘩把劉媒婆請上山寨作甚?


    原來,劉媒婆正在三官廟打坐,突然間進來一男一女兩個香客,劉媒婆眼前一亮,沒有見過這麽齊整的女子!當下便問道:“請問客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來三官廟進香,所求何事?”


    那女子羞而不答。男的答道,他們是兄妹,來自山西哪邊,父親亡故,家裏還有一個生病的老娘,希望能給妹妹在河西找一個婆家,隨便打發一些銀兩,拿回家給老娘看病。


    劉媒婆給人說了一輩子媒,一看見漂亮女子就兩眼發亮,劉媒婆讓兄妹二人稍等,踮起蘿卜腳去找疙瘩。老實說疙瘩見不得劉媒婆那樣的人,劉媒婆當了三官廟的老尼就不是疙瘩的本意,但是疙瘩也不可能把劉媒婆趕走,疙瘩心情舒暢時不願意得罪任何人。


    劉媒婆一見疙瘩滿臉媚笑,劉媒婆是想把那女子讓疙瘩消受,半年前疙瘩曾經強搶過金愛愛,這女子比起金愛愛來一點也不遜色。劉媒婆想巴結疙瘩,人在矮簷下怎肯不低頭,劉媒婆也擔心疙瘩把她從三官廟攆走。劉媒婆說得眉色飛舞:“哎呀寨主,一隻鳳凰落在咱家的雞窩內,讓劉媒婆逮了個正著。這鳳凰隻能獻給寨主,其他人無福消受。”


    疙瘩感到惡心,疙瘩真想踢那劉媒婆一腳。疙瘩又一想不妨跟上劉媒婆看看,假如劉媒婆說謊正好借機把這妖婆趕走。


    疙瘩跟隨劉媒婆來到三官廟,一看見那女子就兩眼發直,疙瘩回家給那男的取了一些銀錢,打發那男的走人,然後把那女子夾在胳肢窩,騎馬來到臥龍崗。疙瘩本來想自己日那女子,土匪頭子應該吃喝嫖賭無所不能,疙瘩糟蹋一兩個女人不在話下。可是到得山寨疙瘩又改變了主意,嶽父張有貴夫人新喪,何不把這女子送給張有貴?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社會需要互相利用。


    那劉媒婆刻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踏著疙瘩的腳後跟上山,劉媒婆上山的目的是為了討賞,都這把年紀了圖啥?想不到疙瘩見了劉媒婆竟然讓劉媒婆留在山寨,協助白菜收拾新房,疙瘩說話也不隱晦,疙瘩說他要把這女子送給張有貴為妻。疙瘩說完騎著馬下山,到瓦溝鎮去接張有貴。那張有貴比疙瘩年紀還小,富貴思****,男人有了錢都這個德性。


    劉媒婆跟白菜也算相識十幾年的老熟人,山寨上的被褥都很現成,可惜來不及拆洗,隻能拿到院子裏曬曬。已經進入伏天,根本不需要燒炕。可惜新娘子沒有新衣服穿,不過這也關係不大,張有貴有的是錢,不會虧待新娘。


    大家的眼光相同,張有貴看見那女人也怦然心動。女子木然地坐著,不哭也不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氣,看起來冷豔逼人。其實女人都是一樣,誰日跟誰親,隻要黑地裏套上卯竅拿槌子趕進去,第二天早晨那女人就會跟你一輩子。


    山寨上所有的人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太陽已經西沉,那女子默默不語跟上張有貴進了洞房,疙瘩給了劉媒婆兩塊銀元,劉媒婆高興得合不攏嘴。疙瘩騎馬回到郭宇村,非常得意,疙瘩給嶽父壘了雞窩,疙瘩懷裏摟著張芳琴問心無愧。


    可是到了後半夜,疙瘩的窗口突然出現了張有貴的叫聲:“疙瘩,你起來一下,那碎慫女子跑了!”


    疙瘩從張芳琴的身上滾落,夫妻倆急忙穿衣起炕,疙瘩開了門,那張有貴也不管女兒就在當麵,說:“那女子說她來了月經,幹不成那種事情。我也看女人褲襠紅了一片,心想饃不吃在籠裏,一晚上兩晚上不日也能扛得過去,也就翻過身酣睡,誰知道半夜起來一看,那女子跑了,看來,是個放鴿子(用女人騙錢)的。”


    疙瘩二話不說,從石槽裏牽出馬,一跨腿騎上,朝馬屁股上抽了一鞭,直奔黃河岸邊而去。果然,在黃河岸邊把那一男一女逮了個正著。疙瘩不想殺人,疙瘩對那男的說:“你走吧,把這女人留下。”


    那男人回頭看了女人一眼,然後跳進黃河裏,看樣子是個好水手,遊泳的姿勢老練。疙瘩根本沒有注意,那女人也跳進黃河,可是女人不會遊泳,眼看著被河水衝走。那男人又奮不顧身地遊回來,把那女人救起。


    疙瘩把槍口對準那一男一女,疙瘩彈無虛發,那一雙男女難逃厄運。可是疙瘩把槍口高抬了五寸,對著黃河打了幾槍,然後牽著馬,頭也不回地上了山坡。


    半路上,疙瘩遇見張有貴,不等嶽父開口,疙瘩便說:“那倆個狗男女被我打死在黃河裏了,叔,你的老婆包在女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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