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狗兒不在薑秉公邀請的範圍之內,客廳裏茶敘自然張狗兒沾不上邊,在大家的眼裏張狗兒隻是一個毛孩子,誰也把張狗兒沒有在意。實際上薑秉公邀請的客人很多,客人又帶來家屬和自己的朋友,除過有頭麵的人可以上桌子吃飯,其他人大都是一雙筷子一隻碗,吃豬肉燴菜杠子饃。就這每天上千人吃飯,光磨麵都顧不過來,幸虧邢小蠻從縣上拉來一汽車洋麵(袋子麵),基本上解決了客人們的吃飯問題。


    張狗兒自然不可以上桌子吃飯,疙瘩的保鏢林醜牛和安遠也不上桌子吃飯。三個人拿三隻碗排隊打飯,吃完飯有頭有臉的客人被主人安排在戲台前邊中間的位子上看戲,一般小人物就隨便,可以看戲、也可以到其他地方亂轉。由於大家都互不認識,混飯吃的也很多,薑秉公毫不在意,薑秉公圖的就是這種場麵和人氣。


    張狗兒十九歲不到,已經被屈誌田縣長任命為瓦溝鎮的保長,別看張狗兒在獅泉鎮不被人重視,在瓦溝鎮可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其實瓦溝鎮比獅泉鎮有著更深厚的曆史積澱,瓦溝鎮當年最繁華的時期,獅泉鎮還是一片原始森林,獅泉鎮的發展曆史一千年不到,瓦溝鎮從仰韶文化後期就開始有部落民族居住。


    其實一個地方的發展,跟一個關鍵人物有關。薑秉公隻是個人感情生活不盡如意,單純從個人的組織能力和運籌帷幄來講,薑秉公算得上一個強勢的地方首領,這幾年獅泉鎮的發展薑秉公功不可沒。在這一點上瓦溝鎮無法相比,瓦溝鎮張魚兒死後,張家弟兄一個比一個下場更慘,加之無序淘寶、幹旱、內亂,瓦溝鎮元氣大傷。


    張狗兒並不在意人家對他招待得咋樣,事實上連屈誌田縣長也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靳之林的到來邢小蠻也有點失色。張狗兒主要是來考察,為什麽獅泉鎮比瓦溝鎮紅火?別人都在看戲,張狗兒卻喜歡查看獅泉鎮的角角落落,看那獅泉鎮一排排瓦屋錯落有致,而瓦溝鎮的茅屋占了一半。獅泉鎮的男男女女大都穿戴整齊,而瓦溝鎮的男人大都參加了八路,剩下一半活寡婦。特別是獅泉鎮那座棒槌廟,看起來前往朝拜的信男善女絡繹不絕。中國人把傳宗接代看得非常重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而瓦溝鎮的財神廟前幾年破爛不堪,被臥龍寺搶了風頭。看樣子要想讓瓦溝鎮恢複活力,必須在財神廟上苦下功夫,因為老百姓最相信神仙的威力,一座好的寺廟是一方興盛的標誌……


    一個鄉鎮和一個國家一樣,拚的是實力。獅泉鎮有一點不容置疑,老百姓就是比瓦溝鎮富足。看樣子無序的淘寶活動並沒有給瓦溝鎮老百姓帶來實惠,反而破壞了瓦溝鎮的風水。


    年輕人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稍微走點順風路就春風得意。鳳棲縣的頭麵人物都在薑秉公的客廳聚會,張狗兒決心擠進上流社會。單純依靠春種秋收根本不可能恢複瓦溝鎮的元氣,目前看來隻有種植和經營大煙一條路子可走。正月天薑秉公馱著一百多馱大煙在黃河岸邊交貨的壯觀張狗兒終生難忘,他娘的活人就要活得出人頭地!


    張狗兒在獅泉鎮呆了不到兩天,還沒有過中秋節就迫不及待地返回。張狗兒跟疙瘩打招呼,說他相回瓦溝鎮。疙瘩問狗兒:“是不是嫌主家把你這個保長沒有在意?”


    張狗兒回答:“我算個槌子!鳳棲縣長在獅泉鎮都有點失色。瓦溝鎮的戲樓快完工了,咱是不是也寫一台大戲(當年把請戲叫寫戲)?目前看來瓦溝鎮沒有辦法跟獅泉鎮相比,不過這不要緊,獅泉鎮有獅泉鎮的實力,瓦溝鎮有瓦溝鎮的優勢。總有一天讓人認得我張狗兒不是吃閑飯的!”


    疙瘩不由得讚歎:“好小子,有誌氣!疙瘩跟楊九娃上山當土匪時也才二十來歲,轉瞬間二十多年過去,銀錢倒是掙下一摞,總感覺自己沒有長進,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小子比疙瘩有出息。”


    人都愛聽恭維話,張狗兒聽到這裏喜形於色,索性再叫賣幾聲:“別看靳之林李明秋抱了幾天孔夫子的桌子腿,那些人滿肚子小蒜兒子,行為做事瞻前顧後,咱大老粗不要學他們那一套,該幹啥就一竿子插到底。疙瘩老兄(實際上疙瘩應該把張狗兒叫叔),別人不幹咱幹,有吸毒的就有販毒的,張狗兒永遠是你的鐵杆兄弟。”


    疙瘩一笑:“別給雞帶鈴鐺了,疙瘩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有一日狗兒翅膀硬了,不踢疙瘩的響尻子才怪(方言,跟推下坡碌碡同義)。”


    張狗兒捶胸跺腳:“疙瘩哥你把兄弟看扁了,日久見人心。好了,不早了,狗兒先回。今年不知道年家莊那邊再開不開秤?咱先在瓦溝鎮支起攤子。”


    疙瘩說:“咱們那一點底攤子(相當於資金)收購大煙支撐不了幾天,你小子悠著點,一年一個樣兒,殺豬殺尻子各人的弄法不同,不要著急,等我回來再開秤。”


    張狗兒翻身上馬,朝疙瘩招手:“咱們回頭見。”


    卻說張狗兒路上騎馬走得心急,半天時間就過了郭宇村。再有十幾裏路就到家了,想不到遇見一個冤家對頭。這個人跟張狗兒有著愛恨交加的曆史淵源,這個人正是心術不正,被板蘭根趕出家門的牛疙嘟。


    張狗兒不想搭理那個陝北放鴿子的漢子,快馬一鞭想從牛疙嘟身旁闖過。可是牛疙嘟卻看見了張狗兒,大聲把張狗兒喊住。


    牛疙嘟滿臉委屈,不提他在郭宇村被板蘭根招贅進門之事,隻是說被米六一認做幹兒子,結果米六一死了,劉媒婆也死了。牛疙嘟現在走投無路,希望狗兒兄弟不記前嫌,他願意跟狗兒兄弟做牛做馬。


    張狗兒心想,人在走投無路時你幫他一把,那個人會感恩你一輩子。張狗兒歎一口氣:“咱這人心軟,聽不得三句好話。念及你跟我的老婆是同鄉,那雅子已經給我生下一個女孩,我暫且把你收留,你可不要記吃不記打。”


    牛疙嘟忙說:“兄弟你放心,借我一百個膽我都再不敢對雅子想入非非。”


    張狗兒勸慰牛疙嘟:“這世界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兩條腿的女人。隻要你跟上我好好幹,你的媳婦抱在我的身上。”


    牛疙嘟看看前後左右無人,撲通一下給張狗兒跪下。張狗兒罵道:“我就見不得那樣的慫漢,你快給我起來!”


    張狗兒順勢快馬一鞭,身後撂下一句話:“我先走一步,你到瓦溝鎮後直接找我,我給你安排住宿和吃飯的地方。”


    卻說藺生根看見張狗兒提前回家,甚感詫異,不由得問道:“你不在獅泉鎮看戲,跑回來幹啥?”


    張狗兒答非所問:“一會兒那個陝北漢子來了以後,你給他安排活路。”


    藺生根問道:“是不是給米六一做幹兒子那個啥疙嘟?”


    張狗兒說:“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叫啥。我看那小夥子可憐,咱索性把他收下。”


    藺生根說得語重心長:“狗兒,你幹啥我都不管,但是這個陝北小夥咱收留不得,有一句諺語叫做‘打蛇不死反傷身’。小夥子在郭宇村已經入贅了一個寡婦家,肯定是做下什麽傷天害理事,被那個寡婦趕出家門。”


    張狗兒顯得毫不在意:“人心換人心。想他孤身一人也翻不起什麽大浪,咱隻是把他當作一個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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