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一些呼吼聲以及一些小護士驚慌失措之下結結巴巴的應答聲,這些紛亂的聲音交匯在一起,很快就從病房門口飄過,漸漸遠去。


    看樣子是來了個重量級的病患。


    李梅“噔噔噔”幾步靠近門口,探頭瞅了一眼,立即回過頭來很不滿的對楊柯說道:“是趙長德,又跑這裏來養病來了,要我說身體不行就早點退休得了,盡給你爸添堵不說,還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呆醫院的時間比上班時間都多,給人家醫院添了多少麻煩。”


    趙長德?


    這算是老爸的老對手了,和老媽不滿的嘀咕不同,楊柯卻知道現在患有心血管阻塞的黨群副書記趙長德卻是能在今年將病治好,並且抓住老爸的一個失誤,一舉將父親扳倒,最終調任外省任省委書記長達十年之久。現在看上去病體纏身近乎遲暮的趙長德即將到達政治生涯的巔峰。


    聯想到自己在這裏住院,而打傷自己的那個商人陳從軍的兒子也住在這裏,再加上父親的政治對手趙長德,以後自己家失勢之後陳從軍的表現和趙長德有沒有關係?


    這個疑問隻在刹那間閃過,隨即楊柯就搖搖頭,趙長德不是這樣的人,雖然因為理念不合與父親成為了對手,但人卻是極為正派的。


    留洋歸來的趙長德是改革派的堅定代表,能力不俗,和政治理念相對趨於穩妥的楊正和相處不到半年就成了死敵,從幾年前開始,兩人就因為政治理念不合而近乎老死不相往來,沒人的時候見了麵連個頭都不點一下的那種。在常委會上更是出現了極為怪異的一幕,隻要是趙長德的提案,楊正和覺得是不對的,必然出聲反對,雙方你來我往辯駁得不亦樂乎。而要是楊正和讚成對方的提案,就緘口不言,提案必然通過。反之,楊正和的提案亦然,於是,基本上隻要他們兩人都認同的,都能一致通過。


    楊正和與趙長德勢同水火的關係不是秘密,但這兩個人都極為正派且頗為能幹,在常委會上的交鋒之餘,逐漸的就形成了除省委書記和省長之外的另外兩個小山頭,但這四個人之間又有相互依存的關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一直以來,楊正和對趙長德的評價挺高,當然,這不是認同其政治理念,而是單純對其人品的評價。楊柯相信,在趙長德心目中,對父親的評價應該也不低。


    楊正和被涉入巨大腐敗案件,趙長德在其中起到了主導作用,可以說,楊家的失勢就是其一手推動的。可趙長德在調任之前,卻托人給父親送來一幅畫,而父親也默不作聲的收下了,足以說明父親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兩個政治理念不同的對手,卻又互相認同對方,而為了自己的理念,不得不將對方打倒,政治的殘酷性可見一斑。


    聽到老媽的嘀咕聲,楊柯暗笑,在老媽心中,不管你趙長德能幹不能幹正派不正派,反正你跟我老公作對,那必然不會給你好臉色看的。從楊柯懂事起,父親和自己兩兄弟就是老媽的全部,雖然不至於不管不顧的護犢子,但對他們兩兄弟也算得上是溺愛了。


    在李梅心目中,兩個孩子都極為優秀。當然,這是因為這兩兄弟在老媽麵前都特能裝,在外麵,楊柯和楊林也隻是比一般的官二代稍微收斂一點點,要不然也不會和人因為撞車而當街比武,另一個則更加凶殘,直接“不小心”將對方胳膊弄斷就可見一斑。


    從李梅這些嘀咕聲就能想象得到,此刻的老媽心中絕對有團怒火在熊熊燃燒。


    “好了,媽,咱不生氣,啊~”楊柯笑著安慰李梅。


    “你好好養病我就不生氣!”李梅柔聲對楊柯說道。


    “媽你放心,我一定盡快養好病,然後幫老爸將趙長德扳倒,要不就讓他一直住在醫院出不去。”楊柯笑著說道。雖然是說來哄李梅開心的話,但此刻他心中卻真真實實的就是這種想法。


    必須要改變自己一家的命運,雖然沒抓住趙長德的把柄,沒有把握將其一舉扳倒,但楊柯能阻止父親不犯那個低級錯誤。


    “去,你才多大點,別總去插手你爸的事情,你是去找罵呢!”李梅聽完楊柯的話,心情果然大好,笑著說道。


    母子兩人又說了些體己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梅將剝好的橘子放果盤裏,去洗了手,然後將楊柯扶起來靠坐在病床上,拿起保溫盒開始給楊柯喂雞湯。


    照顧的無微不至。


    雖然有些不習慣,但幾十年的經曆讓楊柯明白了一個道理,當母親的總是喜歡照顧孩子,不管孩子多大,不管照顧得多細致。小事情上越是依賴老媽,她心中越開心。而不是一些年輕人想的那樣,不讓老人做半點事情就是孝順,這樣的話,什麽事情都插不上手的老人會感覺自己很沒用,會留下心結。


    喝完雞湯,李梅又喂楊柯吃橘子,看她那樣子,恨不得連橘子皮都給楊柯灌下去。


    父母的愛永遠是這麽無私而偉大!


    不大會,楊林和陳橋結伴而來。


    “喲,終於醒了!”楊林身材魁梧,繼承了父母的優秀基因,長得極其帥氣,尤其是一雙眼睛,格外堅毅有神。


    看著久違的老哥,楊柯咧嘴笑了笑。現在朝氣蓬勃的楊林,誰能想到幾年之後就被挫折折騰得麵容憔悴雙眼無神。


    “哥!”楊柯招呼一聲,隨後開始招呼陳橋:“陳哥,快請坐。”陳橋是楊正和的秘書,30來歲,對楊正和忠心耿耿,和楊柯兩兄弟關係也極為親近,李梅將陳橋當半個兒子看待。楊正和出事之後,陳橋也同樣被牽連進去,最終落了個開除公職和黨籍的命運。


    幾人聊了一會,李梅和陳橋先行離去,留下楊林和楊柯聊天。


    “哥,事情進展怎麽樣了?”雖然楊柯已經知道結果,但還是問了出來,畢竟前幾天都在“昏迷”不是。


    “老爸將我開除了,沒事,反正我也不想在公安係統呆了,正打算下海做生意呢。”楊林笑著說道。


    “準備做些什麽?”看著現在意氣風發的哥哥,楊柯笑得很開心。


    “外貿吧,我有個戰友在中俄邊境倒騰物資,聽說賺了不少錢,我也打算去看看,你覺得咋樣?”楊林問道。因為楊柯學的就是經濟管理,在這方麵無疑比楊林更加了解。


    “哦?那你手上有多少錢?”楊柯來了興趣。因為他知道,北方那個最大的國家即將分崩離析,經濟一落千丈,無數的資本大鱷正準備瘋狂的掃蕩,如果現在插手過去,剛好還能喝點湯。


    “兩萬多,哈哈。”


    楊柯也笑了。


    “不過我戰友能支援一點,估計三十萬不成問題,上午和他剛通過電話,已經說好了。”


    “他在那邊關係怎麽樣?能不能從銀行貸到款?”


    “應該是可以的,但估計金額不大。據我戰友說,他的錢應該是夠用的,用不著貸款。”


    能貸款就好,別人不清楚,楊柯可是經曆過的,他很清楚那個國家的經濟在幾個月之間的天差地別,隻要能貸款,跟撿錢沒啥區別。


    “最近一段時間,歐美幾國的資本大鱷全都湧到那邊去了,根據張教授的分析,那邊的經濟極有可能崩潰,你說如果崩潰的話,貸款會怎麽樣?就算不出現這種情況,貸些款總能將生意鋪得大些不是,橫豎都沒損失。”


    “真的?真是張教授說的?”楊林可是清楚,楊柯說的張教授就是他的經濟學老師,在經濟領域乃是絕對的權威。既然張教授敢在學生麵前這樣說,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隻是楊林不清楚,張教授隻是楊柯找的擋箭牌而已,這些事情,就算是有人真的分析出來了,也不會說出來。


    楊柯笑著點頭。


    “那就行了,能貸多少貸多少。”


    楊柯不由得感歎一聲,沒經曆過牢獄之災的哥哥是多麽的自信,多意氣風發,多有決斷啊,和幾年之後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聽說那邊的人可貪了,多半都會索要回扣,隻要不超過20%的回扣,要多少都給他,反正咱們就盡可能多的貸出款子來。”楊柯說道。


    “那張教授有沒有說,歐美那些資本大鱷多久動手?”


    “半個月之內肯定動手!”


    “那行,我現在去給我戰友打電話交代這個事情,明天我就趕過去。”


    “交代他,盡可能多的貸款,有咱家做後盾,賠不了!如果他還擔心的話,就說這些錢算是幫咱們貸的。”楊柯如是叮囑楊林。因為楊林的這個戰友楊柯也知道,最近確實賺了點錢,但眼界不夠寬廣,前世在楊林入獄之後沒幾個月,就將兩人在中俄邊境倒騰物資賺的錢賠得精光,再也沒能東山再起,最後回家種田去了。


    然後,又跟楊林交代一下貸款的細則,必須用美元結算,貸出的款子立即換購成機械設備拉回國內來等等。其實最保險的是立即將到手的錢拿去炒黃金,但在那邊就算是新開戶頭估計也來不及了,還不如拉幾大車皮的機械設備回來,以目前國內的改革形勢,一點都不愁銷路。


    兩兄弟商議完畢,楊林拍了拍楊柯的肩膀,轉身離去。


    看著楊林的背影,楊柯笑得極為燦爛,按照正常軌跡的話,楊林也能在中俄邊境當“倒爺”賺些錢,隻是不會向俄方銀行貸款而已。當然,楊林這個“倒爺”算不得真正的“倒爺”,和走私不同,他是注冊了公司正常上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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