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溫麵上的笑容並未因為白蘇的反應而有半分僵滯,隻要他不想,任何人都休想看出他的真實情緒。


    “進來坐。”他的聲音依然溫潤。


    白蘇走上廳中,在他右手邊坐了下來。


    寧溫揮手令寺人和侍婢全部退下,親手幫白蘇倒了一杯茶,微微抬眼看她,“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麵的。”


    白蘇剛剛端起茶杯放在唇邊,寧溫微微挑眉看著她,“你不怕我下藥?”


    “下藥?”白蘇輕笑道,“你若是想殺我,何必這麽千辛萬苦派大巫去擄我回來?唔,你若是下控製神智之類的藥......我鄙視你。”


    寧溫燦然一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才道,“你說的對,都清醒著才有意思。”


    聽著他這不鹹不淡的話,白蘇沒來由的覺得自己渾身發冷,若不是方才吐的厲害,恐怕連喝茶的胃口都沒有。


    “素兒,你的姿容比從前更引人了。”寧溫目光淡淡的掃過她,轉向亭外的荷花上,“便如這霧氣中婷婷嫋嫋的荷花。”


    “可惜了,這荷花若是長在野外湖中,恐怕更美麗。”白蘇不知寧溫這話裏是否有別的意思,但她不想同這皇宮後院裏的一池荷花相比,她向往自由,從來也不準備被困在哪裏。


    寧溫也不接這個話題,轉而道,“你和連州公子分道揚鑣了?”


    白蘇淡淡一笑,選擇了沉默,寧溫什麽都知道,甚至比她自己都知道的清楚,此時不過是想聽她親口說的一句,但她自打決定活命,對“顧連州”三個字,一直都是諱莫如深,繼續這個話題,不過徒惹傷情罷了。


    “你有白發了。”寧溫溫潤的聲音裏終於有了一些起伏,他纖長的手指挑起白蘇鬢發邊的幾縷白發,琉璃般的眸中,閃過一絲黯然。


    白蘇閃開他的觸碰,道,“陛下請我來隻是為了敘舊?我已經隱世,世間之事已與我再無瓜葛,陛下若是有什麽話,還請盡早說了。”


    縱然白蘇知道自己的小命還握在這個人的手中,但她心中實在怒氣難平,她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非要把她給抓出來蹚渾水。


    “明天白日會舉行我登基祭祀的儀式,晚間大宴各國使臣,到時我會宣布,立你為後。”寧溫依噙著笑意給自己續水,抬眼看見白蘇冷冽的目光,柔聲道,“不要動怒,因為,我已經不奢求你的感情了,隻要你在我身邊,還活著在我身邊便好。”


    在今日之前,寧溫確實還抱有一絲絲幻想,盡管白蘇曾經為顧連州兩度赴死,但畢竟分離了,不是嗎?但看見她的白發,看見她看自己的眼神,寧溫的理智告訴自己,永遠也得不到她的心了。


    白蘇看著他的笑顏,眼中的怒火漸漸平順下來,淡淡道,“我要休息。”


    寧溫命寺人領她去鳳棲殿休息。


    在到達鳳棲殿之前,白蘇還在想著逃跑的路線,但看見那所被衛士裏三層外三層包圍的大殿,心中先是冷了一分,縱然她把媯芷留下的所有喪魂散都放幹淨,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放倒這幾千衛士。


    白蘇沒有想到,寧溫竟然如此防備著她,難道她下半輩子就要被關在籠子裏,做一隻沒有靈魂的金絲鳥?


    然而,再多嚴密的守衛,隻要有時間,白蘇也有信心能夠逃離,可她眼下最為憂心的,是明日的宴會,縱然她怨顧連州,不想見他,但也不想借由別人傷害他。


    明日寧溫在各國使臣的麵前宣布立她為後,無疑是往顧連州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而她白蘇也會成為一個朝三暮四的女人,受天下人的唾棄。


    白蘇前腳剛踏進鳳棲殿,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便聽見寺人尖尖的嗓音道,“娘娘,您不能進。”


    “給哀家把這狗奴才拖下去砍了當花肥。”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白蘇轉過身,便對上一襲黃色鳳袍華服的中年婦人正拾階而上。


    這個婦人成熟威嚴的氣質,讓人一看之下,便覺得她已經不再年輕了,然而那張絕色的容顏卻絲毫沒有被歲月侵蝕,美豔奪目,看清楚了,竟對她的年齡界限有些模糊。


    在她身後跟著的,有兩排侍婢,兩個中年婦人,還有六名十五六歲的美姬。


    “哀家以為,皇上急急忙忙的把哀家從這鳳棲殿中趕出去,是勻給何等的絕色美人,卻也不過如此。”美婦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眸微動,隨意的在白蘇身上打量一圈。


    “嬌嬌,這位是太後,嬌嬌即便是當上了皇後,也應當行大禮的!”太後身後一名穿著頗為體麵的婦人溫言提醒道。


    白蘇也覺得美婦有些眼熟,若是太後的話,就應當是昭德公主的生母了,白蘇隻在大宴上見過昭德公主一回,但那種隻應天上有的絕色,令她印象還是很深的。


    “請恕素失禮,方才隻是見著太後的容貌,想起了初見昭德公主時的驚豔。”白蘇說著,朝太後做了個長揖。


    太後聽白蘇提起昭德公主,神色一暗,卻也沒在意白蘇行的隻是士子禮節,而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找未來的皇後的茬,隻睜一眼閉一眼就過去了。


    “你也見過我兒?”太後美眸中滿是傷情,方才的氣勢弱了幾分。


    “是,當初在雍國接風宴上,我曾見過公主一麵,當時便覺得公主姿容絕世。”白蘇知道自己故意提起別人的傷情,很齷齪,但對方明顯是來找茬的,她沒有精力與她周旋。


    太後在主坐幾前跪坐下來,神情寂寥,歎息一聲,“自古紅顏多薄命,我兒,去了也就去了罷,免得受這世上千般苦楚。”


    聽得太後這話,白蘇還有些吃驚,但看到她腕上帶的小葉紫檀佛珠,便明白了,原來太後竟是一名佛教徒。


    “太後好心來看你,你為何卻句句揭人傷口。”太後身側一名身著藍色曲裾的少女忽然道。


    白蘇打量她一眼,這少女姿容秀美,目光冷冽,白蘇微微有些恍惚,仿佛看見了年少的媯芷,她不答反問,“阿嬌可是媯氏?”


    所有目光唰唰的集中在白蘇身上,白蘇也陡然察覺自己失態,微微一笑,欠了欠身道,“隻覺得嬌嬌相貌靈秀,倒與雍國的皇巫有幾分相似。”


    白蘇這話,卻是把一屋子人的興趣都提了起來,雍國最後一代皇巫伏翛,據說是個女子,然而極少有人見過她的長相,她主持的唯一一次祭祀,也是鬥篷遮掩住了半張臉,隻露出秀美的下顎。


    人們對於一切神秘的人或者事物,都有強烈的好奇心。


    佛教雖在江南一代盛行,但畢竟它沒有詆毀過大巫,信佛的人,對大巫依舊保有一定程度的崇敬。


    “我叫媯清,你見過伏翛大巫?”那藍衣少女雙眼晶亮,顯然比任何人都崇敬媯芷。


    媯氏原來是在寧國境內,不知出於什麽樣的考量,本家轉移到了雍國,也有部分的支族還留在寧國境內,而媯清便是其中一個支族的嫡女,今年被挑選進宮,成為寧溫備選的皇後。


    “妹妹!”一名鳳眼海棠紅曲裾的少女揚聲喝止媯清,她們都是從大家族中挑選出的皇後備選人,和白蘇是站在對立麵上的。


    媯清淡淡的看了那少女一眼,卻也沒有再追問了。


    太後早已經從昭德公主的傷情中走了出來,也立刻察覺到白蘇方才也許是故意讓她陷入傷情之中,從而避過一場下馬威,想到此,不由又多看了白蘇幾眼。


    這幾眼,卻讓太後微微一怔,白蘇雖也算個美人,但以太後這種絕色姿容,自然不會把她這點美麗放在眼裏,隻是再看之下,白蘇那種如雲卷雲舒的氣質卻是令人移不開眼了。


    “扶風眼光倒也別致。”太後道。


    太後的評價一出,輪到那六名美姬瞪眼了,原本太後的怒氣給白蘇一通攪合就所剩無幾了,卻沒想到太後居然對她這麽看得上眼。


    太後半年前還是王後,寧王暴斃,一朝改朝換代,寧溫做上了皇帝,她心中雖知道寧王和太子之死與寧溫脫不開關係,但無奈沒有絲毫證據,心中自然憋著一股怒氣,所以幾名美姬挑撥挑撥,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但她畢竟身處深宮近二十年,自然不是個笨蛋,這股莫名的怒氣,被她死死的壓製住,包括白蘇對她故意提她傷口的事。


    “嬌嬌名諱是?”太後美豔的麵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白蘇沉吟一下,道,“白氏,素。太後還是莫要喚素嬌嬌了,實在當不得,素,是有夫之婦。”


    殿中所有人都怔愣住。


    白蘇淡淡道,“素夫君尚在,還有嗷嗷待哺的兒子,出現在這裏,非我願也。”


    白蘇知道自己和這些婦人說沒有任何用處,縱使太後之尊,大約也不過是寧溫念在她是昭德公主的生母,才留下她,可白蘇現在苦悶的緊,更不想在無聊的妒忌上浪費時間。


    “你說你是有夫之婦!”太後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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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夥的賞賜!!厚厚,明日也許有加更慶賀,哈哈,不過大夥不要等,還是八點左右來看看就行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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