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向來討厭把簡單的事搞複雜,可是眼下自己的這副模樣真讓他情難以堪。他以此生前所未有的強勢,一並鎮壓了身上諸般異種神力。


    然而這天道與天帝實在太過強大了,即使他們已經化滅了無數年。但隻要有一絲氣息尚存,便仍具無上之威。


    降伏?這隻是個笑話。這些家夥在被關進籠子之前,還不忘了合力搞出一個惡作劇。鬼哥看著這副巨大的卷圖,看著其中交錯的印圖紋字恨恨不已。


    憑心而論這幅畫圖精巧美妙之極,一副透著浪蕩狡詐表情的鬼麵深得鬼哥之心。模樣漂亮與否鬼哥並不很在意,至少他已經足夠強大。


    然而這並不是重點。關鍵在於鬼哥知曉,這副鬼麵就是他的剛剛成就的道心。如今的他非常清楚,日後的大敵將包括天道那樣的存在,因此他必須迅速的強大起來,而道心正是這樣一個重要的起點。可是如此淩亂的道心,對於日後的進境必然會產生難以估量的阻難,這極有可能會是致命的。


    鬼哥從前的修行之路,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能在盲打亂撞中達到這個高度,其中的辛酸實不足與外人道。


    今日驟得如此造化,擁有了天道般的感觀,幾乎讓他以為此後的修煉必是平坦大道。可是這樣一個變故,立時又將他從高高的雲端打落塵埃。


    元丹與元嬰境界有巨大的差異,這一點在鬼哥身上尤其明顯。當念力與靈力完美的融合後,他的魂力如火山爆發般噴薄而出,已不是簡單的雄厚二字可以說明。


    他的元嬰是一個怪胎,其中那三丹並體後龐大的仙元與神元遠遠超越元神修士,甚至大部分仙士也無法相提並論。如果他有足夠的仙蘊神蘊,此時至多將可以動用其中近半的本元。


    在道心的支撐下,短時間內可與仙士爭鋒。這還沒有把空塵陽骨的威能計算在內,畢竟這副新生的體骨究竟如何尚屬未知。


    鬼哥在一點點圓熟著自己的修為,即使他的知覺一如梵天,要研究自己這麽高深的課題仍需要大量的時間。可是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進了他的耳朵。他立時心下大奇,居然還有人能敲響寸金門麽?不,不是寸金門。


    鬼哥心念一動間,一金一黑兩張側麵化為兩道強光絲毫無礙的疾出寸金門,似影子一般覆上了兩大替身的麵孔。這兩大替身似幾乎同時活轉過來一般,齊齊轉身望向階下的盡頭。


    一個金衣男子的幻化之影就站立在那扇大門之前,正負手向階上望來。不過憑他此時,也隻能看得到魔身。


    “道友別來無恙。”金衣男子輕聲寒喧,像是招呼老友。


    鬼哥淡淡答道:“托道友的福。”


    金衣男子道:“我本名金元歎,世居金天蕩,為金天氏族一百一十四世孫。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無名小卒而已。”鬼哥轉而問道:“道友既出金天氏,敢問與金士奇前輩如何稱呼?”


    金元歎見他不答隻問,卻也不見著惱,但說道:“金士奇正是家父。”


    鬼哥悄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失敬了。這麽說雨軒姑娘就是閣下之女。”


    金元歎點點頭道:“正是。金某冒昧相擾,其實就是為了這孩子。眼下金某處境不妙,小女自然也有性命之危,隻能顏請道友相助了。”


    鬼哥嘿嘿一笑道:“金道友修為驚人,又執掌仙宮禁製,區區一些妖人鼠輩豈能奈你何?不過你既開口,此事也未必不可,隻是在下有些不明之處,就要請道友指教了。”


    金元歎苦笑道:“道友已得梵天傳承,夜梵宮內有什麽人自然早便清楚,何必相戲以報。你想問的事我已知曉,不過此事說來話長,而殿內情勢甚危,還請先解燃眉之急如何?”


    “也好。就請道友接引我分身進去。”鬼哥並不矯情,他很清楚此刻宮內至少有二人身具部分天道之力,金元歎能堅持如此之久,還從容的向自己求助已然不易。此時魔身已較釋身為弱,還是留在這聊天比較好。想來有這一具釋身相助,理應足以幫他扭轉敗局。


    鬼哥將七劫缽大千鍾舍得子以及渾金棍等釋宗法寶都給了釋身,並試著發揮了一下釋宗法力。然而一念方生禪心定,道法隨身渾天成。


    釋身登時散發出無量光明,不動不垢不滅三重法華分金銀白三色,形成一個極大的光輪。而在散射其外的無量光明裏,隱隱有一片佛國呈現,無限寶光禪念充斥在這片光芒裏,讓人覺得至聖至淨,立生膜拜之意。


    鬼哥也把自己嚇了一跳,心下正叫我的個媽嘞!卻同時聽見金元歎也失聲道:“無稽上師!不滅時輪淨土!”


    金元歎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怔了數息之後卻又連說了三個好字。待鬼哥釋身來到宮門之前,立即舉手將宮門劃出一道金光,將釋身放了進去,隨即鬼哥便親眼看到了殿中的景象。


    夜梵宮內的戰況確實慘烈之極,眾妖伏屍處處,其絕大多數都是現出巨大的妖身後戰死的。它們的軀體無一完整,各色的妖血幾乎鋪滿地麵。


    金元歎的九具化身盤坐在九鼎之上,組成一個劍陣。不斷發出淩厲無匹的劍氣,將圍攻的妖人殺得頭斷肢殘。不過鬼哥也一眼看到了金元歎的弱點,這九隻大鼎皆具強大的陽力是劍陣的支柱。但九鼎之中隻有一隻至堅無匹,其餘八隻隻是仿品。


    “這隻鴻蒙真鼎乃天地九鼎之一,內有鴻蒙祖氣,為天地萬靈之母,能自行化演陰陽。其餘八隻虛鼎用材雖也極上,卻遠不能與鴻蒙鼎相媲美。這些妖神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不斷攻擊八隻虛鼎。尋常的妖神不提也罷,但這幾大妖王合力布下的五氣朝元陣,以及那馱日金烏陣,對金某的牽製力就很大了。”


    “那個叫沐清波的小子,所具並非天道之力,而是冥道之力。據祖上秘典所載,冥道主宰冥界,與天道是同一種東西,隻是稱謂不同。不過冥道之力至陰,對我的鴻蒙金天劍陣頗具威脅。此子又隻伺機攻我虛鼎,故此我一直沒有機會除掉他,反而八隻虛鼎都已經在冥道之力下有了裂痕。”


    “冥道與天道相互對立,是以半空中隱伏的那個小子一直沒有出手。這雖然對我的牽製也不小,卻也同時影響了冥道之力。此子是夜叉三脈中蝕日一族的後裔,修為雖不甚高,但蝕日血脈的咒印之力卻也不容忽視,道友勿必小心。”


    “若金某猜的沒錯,道友絕不希望這二人生離此地。這一點本來不難,即使道友不說,金某也會將他們斬於劍下。可是眼下金某時間有限,或許辦不到了。”


    鬼哥在觀察戰事的同時,也在仔細的將金元歎的話記下。憑他此時的知覺之敏,他知道金元歎沒有說假話。不過當他的目光停在中間那個巨蛋上時,登時看出了其中的不虞之處。


    金元歎的魂就在其內,可此時蛋內卻似有兩股氣機在相互絞殺。其中一股呈金色,當是金元歎無疑。可他此時卻在將真元源源不斷的向上方的金雨軒輸去,反而在與另一股赤炎火氣的爭鬥中落了下風。


    “這樣下去,你要死了!”鬼哥的語氣斬釘截鐵。


    “是啊。這道炎氣是我生平第一大敵,稷山越無餘!當年我與他三戰皆敗,無奈下才將他引入了仙宮。在如此強敵的壓迫之下,我成功破解了幾乎全部仙宮禁製,超越家父成為本族深入仙宮的第一人。不過這位越兄實在太過強大了,他在元神境界就擁有仙士的戰力,我雖然盡占地利,卻仍隻搏了個兩敗俱傷。”


    “最後我設下計策,終於在此將他重創。他毀了我的肉身,我奪舍了他的元神,並成功的進入這枚夜梵元胎。恩,道友一定不知這夜梵元胎是什麽。其實夜叉一族雖是卵生,胎卵卻並不會有這麽大。這是當年的夜叉王從國中億萬元胎內挑選出的唯一一個,能夠融合梵天之血而不死的元胎。”


    “也許他堅信這元胎內會誕生出一個能進入寸金門的子弟來,但入主了元胎之後,我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梵天之血已經將胎魂抹去了靈性,隻剩下了一團充盈的梵金魂氣而已。吞噬這團魂氣或者可以造就一個空前強大的夜叉,但他卻不能成為真正的梵天。”


    “我在元胎內休養生息,也在元胎內修煉。數不清的年月裏修為與日俱增,卻始終達不到破胎而出的圓滿,一直到你來到仙宮之前。在你踏上仙階的那一刹,我忽然覺得破胎新生的時刻就要到來了。所以我沒有阻你,想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候胎卵中的梵天血氣似乎複活了。這不僅僅立即引來了天道的窺伺,就連越無餘的元神也在其中一並複活了。接下來的事,道友大都知曉了。我將你送入了神號之地,本意是想讓你死在那裏。不曾想道友天運加身,竟能在極短的時間裏連破數關,進入了寸金門。”


    “我當時還認為你是誤打誤撞,破去了諸般障礙。若我能及時破胎而出,同樣可以問鼎那神門造化。可是後來這一幹妖人便闖了進來,其中還夾雜著這兩個可怕的敵手,迫得我從此無暇他顧。越無餘的魂念更是越趨瘋狂糾纏不休,我隻能再出下策,將真元渡予軒兒。”


    “若軒兒能順利承我真元,突破明實境界,執掌我鴻蒙鼎中那柄神劍當可一掃群妖。可她修為太弱,竟就此陷入昏迷。道友,如今仙宮造化已歸於你,金某再無覬覦之意。我真元盡失之後必然返魂乏術,道友隻需保軒兒無恙,殺人之事金某一力承擔。”


    金元歎的話大部分是真的,但有一些尚需斟酌。以鬼哥的知覺,當可感應到鴻蒙鼎中有一柄無當利器,必是金元歎最後的殺手鐧。


    此劍一出,這些妖神立即就要大禍臨頭。極有可能現在這種形勢是金元歎故意一手營造出來的,他要將敵手一網打盡。不過這敵手二字中包不包括鬼哥,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金元歎恐怕料想不到自己隻派了一具分身來,那麽大約這殺手鐧不會衝著自己來。不過若要萬無一失,總須迫得他們沒有退路,拚個兩敗俱傷才是最理想的。現在還有一個高大壯遲遲不肯現身,足以說明局麵仍沒達到最佳,這把火上還需自己再澆些油。


    是以鬼哥立即道:“出手可以。不過金道友必須再應我幾件事。一者你必須親自抹去令愛腦中關於我的任何記憶,否則我會殺她滅口。其二,這鴻蒙鼎我要了。第三,你一人之力恐難竟全功,在下需確保那兩個人沒有逃逸之機。”


    金元歎一陣默然後,無奈的略一點頭。至此他才明白,鬼哥原本竟是打算將連他在內的所有人全部誅除的。可他現在明白,鬼哥極有可能具備這個實力。


    若非急於斬殺天道與冥道寄念的二人,他甚至會坐看自己與群妖打生打死,到最後才來收拾殘局。而此人的目光心機極其慎密,自己能想到的機會盡數被他洞悉,此刻恐怕無法拒絕他的條件了。


    金元歎雖未立什麽咒誓,卻是以道心相應。這種道心間的印記比咒誓更加霸道,對仙士具有最大的約束力。鬼哥對此非常滿意,立即發出一陣長笑。


    其聲似滾滾雷音席卷了整個大殿,重錘般的打上群妖的心頭。而同時八隻虛鼎俱碎,鴻蒙真鼎一陣金光閃耀,其中一柄金紋寶劍從中浮起,散發著凜凜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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