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歎了口氣,這怪物最終竟然認為自己是越無餘,看來金元歎已經一敗塗地。情況已經到了最惡劣的那一種,一場惡戰終是免不了,這樣的情況一具替身恐怕是應付不來的。


    然而此時怪物的目光又被一陣凶煞取代,它肩上的蛇尾蝠鷹再次消失。紫都一聲嘶叫,原來身上的一塊巨鱗已被蝠鷹擊碎。不過它體形巨大,一塊鱗片根本是無足輕重。


    但他此時借圖騰之力,全身鱗片已堅似仙鐵,竟仍不能當這蝠鷹一擊,心下也不由得不警惕。圖騰之影隨身而動,猶如兩顆巨大的蛇頭,同時吐出一道紫光,直向中間那怪物本體擊到。


    紫都本未指望一擊而中,卻未曾想這怪物不閃不避,就此被兩道紫光打了一個踉蹌。紫都登時大喜叫道:“諸族道友,此怪剛出元胎,身體尚且僵硬,要滅此獠正在其時。”


    諸部妖族一見此狀,也都醒悟過來,立時在幾大妖王的率領下紛紛各顯神通,一時間妖氣縱橫,五花八門的神通光彩紛紛閃爍。


    鬼哥隻見這怪物的身體在諸般神力中翻滾,目光一陣迷離渙散,但身體卻始終未損分毫。心下不禁浮現自己當年在修羅之地的遭遇來,由是又湧起一陣憐憫之意。


    然而就在此時,這怪物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叫,夜梵宮中的氣息頓時突然凝固。就連鬼哥的道域時輪淨土,也被一股無形之力禁錮在半空無法移動。


    鬼哥心下大驚,這股無形之力是極其強大的陣法禁製之力,以他的目力甚至可以看清這是數重陣力交錯而成。他心下登時雪亮,這金元歎恐怕是將整個仙宮中禁製全都集中到此地了,怪不得先前一路走來阻礙甚少。


    若是金元歎仍在,真身又貿然進入此殿,後果當真不堪設想。如今的局麵,可算是錯有錯著。


    既連鬼哥也無法行動,其餘群妖等人更加不堪。紫都巨大的身軀隻能輕輕的緩慢扭動,那雙蛇眼中的恐懼已經達到了頂點。唯一還能動的是沐清波,但他此時猶如身陷泥沼,速度與一個七老八十的凡人差不了多少。可他這麽一動,在幾乎靜止的大殿中就顯得乍眼,怪物站穩了身體便直接轉過頭來盯住了他。


    沐清波此時也看到了怪物的眼神,他隻覺全身如墜冰窟,那根本就是野獸在看待食物的目光。他想要叫喊求饒,卻發現自己連聲音也發不出了,他的身體被陣力迅速壓得處處骨折,鮮血不住的從七孔漸溢出來。


    怪物亦步亦趨的來到他身前,伸出長長的爪尖,就此剖開他的胸膛將一顆血淋淋的心髒挖了出來,並一口吞了下去。


    怪物吞了沐清波之心後,體內骨骼又是劈叭一陣作響,身體竟似光潔了不少。然而卻似覺少了點什麽味道,猛然又將目光轉到了沐清波臉上。


    沐清波嘴角猛擠一絲輕蔑的笑意,頭顱便瞬間粉碎,一蓬青烏光芒轟然湧將出來,竟是選擇了自爆元神。


    怪物猝不及防下被這股烏光橫掃而出,脖頸處現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它憤怒已極,狂叫著伸手一指半空中的高大壯。高大壯心下陡然一驚,便見一道影子已撲到了麵前,眼眶中一陣劇痛時,原來一隻眼珠已被蝠鷹啄了出來。


    其實剛剛沐清波自爆的那一刹,禁製之力大減,他若趁此機會同樣選擇自爆元神,尚能少受些痛苦。但有了沐清波之事在先,他行動又並不果決,這怪物怎肯再給他機會。


    他的身體在一點點變大,巨大的力量在其中膨脹。但蝠鷹的尖喙卻帶著金光不斷的落在他頭上,不數息一顆頭顱已變得血肉模糊。


    當八丈之軀的高大壯被小小蝠鷹硬扯到怪物身前時,他的臉麵已經消失了,千瘡百孔的頭骨散發著絲絲白光。怪物一爪落下如拍西瓜樣將其頭骨拍碎,一把從中抓出那個驚恐萬分的元神,伸出舌頭舔了幾遭,才一下子卷入口中。接著又剖開這八丈之軀,從中取出一顆巨大的心髒,切成幾塊之後一一吞食下去,這才露出一副舒暢之態。


    元神是真元所聚,心髒是精血之根。連續吞食了二人精華之後,它目中的明光越加清靈,一掃之前的渾沌迷茫,身體上的粘汙也盡光潔起來。


    展開巨大的翅脈,全身的金黑雜紋都在熠熠生輝。在舒展了一番肢體之後,它又抬起頭來,將尖爪指向了半空中的鬼哥。


    蝠鷹化為一道虛影,閃電般便衝入了淨土法域,直接啄向正中的鬼哥。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鬼哥突然動了,雙手中各半支渾金棍猛擊而下,同時打在了這蝠鷹頭頂。直將它打得哀鳴一聲,化為一柄金黑雜色的長劍,翻飛著掉落下來。


    此刻仙宮內的禁製極強不假,甚至已經可以將鬼哥的道域困鎖。但是在道域之內,鬼哥的道心卻仍是主宰,他的身體因此仍能活動自如。這蝠鷹速度雖快,般若法眼仍能輕易捕捉到其蹤跡,以願力遲滯其速後擊中也就變得容易了。


    怪物見狀輕哼了一聲,伸手一招將長劍抓在手中,全身氣機轟然爆發,並迅速開始提升。這股凜然之威極快似打破什麽壁障一般,立時晉入一個不可測度的境地。周身也有一片法域浮現,不過這法域內極其混亂,剛一浮現就開始劇烈的動蕩起來。


    怪物一聲大叫,頓時抱頭彎下腰來,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這時夜梵宮內的禁製也開始斷斷續續的鬆動了。趁此機會,鬼哥立即撥響了無稽琴,那飄渺無際的琴音頓時穿過重重阻障,衝入了怪物耳中。這怪物猛然一軟,單膝跪在地上,叫聲越發的慘烈尖銳。


    這是鬼哥生平第一次道心之戰,他以無稽琴音向怪物傳遞著渡化願力,而這怪物自是抵死相抗。兩股道念的直接接觸,讓鬼哥一下子看清了這怪物的真麵目。


    這竟然是一個初生的怪嬰,其父母便是沐清波夫婦。然而在它心中並沒有父母這個概念,隻有尚未填滿的饑餓。


    不過在胎內之時,它便被灌輸了太多的東西,至轉渡元胎它又被迫吞噬了更多。這其中雜亂無比的魂念,梵天、夜叉、金元歎、越無餘,讓它根本辨不清自己也辨不清世界。


    即使它剛一出生就具有道心,仍然陷入了瘋狂和混亂。這個時候,一切能威脅到它的力量都是敵人,殺死敵人填補自己的饑餓是它唯一的想法。所以先是沐清波高大壯,然後就輪到了鬼哥。


    但是在它發現有一個敵人並不易殺,需要自己發揮更大的力量時,原本屬於金元歎和越無餘的道念立時與它自己產生了激烈的衝突。


    鬼哥的釋身在流淚,因為從這個怪物身上,他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被人以陰謀創造出來,被視為怪物,被人圍而攻殺,分不清自己是誰,這一切都實在太像了。盡管它已不能稱為人,可它還隻是個孩子啊。


    它脆弱的道心被嚇壞了,竟然也在哭泣。於是它體內的另外一股道念漸漸占了上風,這讓它全身的氣息迅速發生變化,身體仿佛開始燃燒。


    它從琴音中停止了翻滾和顫抖,隻是一口一口的喘著大氣。它斜著眼瞟向半空中的鬼哥,那眼神中滿是冷酷與仇視。


    “無稽師兄雖是本門棄徒,卻也不容他人奪舍侮辱,你該死!”這怪物陡然又說出一番話來,雖然話音低沉,其中的殺機卻是森寒。


    鬼哥眉頭大皺,他能感覺到此時對方的道心突然變得堅硬起來,渡化已然不大可能。他竟然又將意識轉化為釋身無稽的同門師弟,這卻讓人始料未及。


    但對方的氣息不穩時強時弱,周圍的禁製之力卻是最弱之時,正是製服他的良機,因此毫不猶豫將已凝聚多時掌勢打將下來。


    鬼哥晉入元嬰境界,不但凝勢的速度快了數倍,而且掌勢威力的雄厚也同樣水漲船高。這一式平眉蔽日手此刻金燦燦如有實質,所過之處連禁製之力都如摧枯拉朽被衝破,留下長長一道金影,轟鳴中已打到了怪物身前。此怪見勢不好,兩張大翼立即交疊在前,中瞬間凝聚了一個金黑印紋,正好迎在掌印之前。


    喀喇喇聲中,怪物翅骨多處折斷,身軀也被打得橫飛出百餘丈遠。但它剛一落地,便又猛然間彈了起來,胸膛雖在劇烈起伏,可氣息卻在穩定而迅速的回升。此刻它鷹鷙樣的目光盯緊了鬼哥,雙爪猛一揮間,仙宮內的禁製竟然被全部撤去。


    “殺了他!我饒你們不死!”怪物大喝一聲,竟在向群妖發號施令。


    群妖已經徹底嚇破了膽,他們雖也清楚鬼哥實是一位深不可測的強者,可怪物實實在在的掌握著他們的生殺之能,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們挖心吞神。因此在其喝令之下,竟連幾大妖王也不敢抗拒,隻能硬著頭皮紛紛轉而向鬼哥試探著進攻。


    鬼哥心下頗是無奈,剛才這一掌雖然威猛,他卻實是未想取此怪性命,因此力道也隻用了六七分。但很顯然,此怪也發現了自己並無殺機,所以才會驅迫群妖,它自己卻在旁伺機而動。麵對數十道神通,鬼哥並未硬碰,身形一閃之下已經來到了宮門之側,長歎中一掌拍將上去。


    由於禁製之力已暫時撤去,這宮門隨掌四分五裂,塵煙中現出高矮不一三具身影來。當先一位披發血目,身上似湧動著無窮血氣,似戰意沸騰的一尊血魔修羅,正是魔身七魘。


    側後一個丈高的光頭大漢肋生雙翼周身死氣騰騰,眼珠卻是漆黑烏亮,乃是夜叉鬼仆。最後一個瘦臉俊麵目若清泓但卻披發赤膊者,自然是鬼哥真身。


    這三人的動作似慢實快,仿佛一瞬間便步入了殿中,但一步步卻又清清楚楚。而轉念之間,便會讓人覺得他們已經在那裏站了幾百年。群妖紛紛目瞪口呆,恍惚中甚至分不清這幾個人影是否存在。就連這凶焰濤天的怪物也不自覺的怔了數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夜與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再墮輪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再墮輪回並收藏夜與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