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固知自己這冥棺隻得其形未得其神,多半困不住越無餘,但也絕沒有想到不過一息之間便會被人斬得七零八落。


    這一下令他先破金元歎的設想頓時落空,不得不立即回過頭來應對即將到來的攻殺。轉頭之間,他不加思索的將醞釀的一口劫煙直接噴將出去,直卷向剛出冥棺的越無餘。


    這口劫煙是冥界劫火的殘留,鬼哥也不確定此煙還有多少威能,此時也隻能姑且一試了。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眼前一亮,劫煙一接觸劍雲竟似火星撞上幹柴,立即便死灰複燃,接連幾次爆裂間便有滾滾升騰之象,待撲到越無餘麵前時,直如狂風落葉之迅掃。


    越無餘似是不知道這團火的厲害,竟然雙翼猛卷欲將此火掃開,可他的青冥火翼一沾劫火便立遭焚燒。


    鬼哥心下一時大喜,可他隨即看到越無餘的眼神中那股漠然,便立知有些不妙。這廝原本就已經油盡燈枯,看樣子多半是要硬扛劫火也要出劍了。


    應龍飲血泉!越無餘雙翼極展而舒,手中寶劍直指鬼哥,周遭劍雲一陣陣劇烈的翻湧中,人已真如一隻巨翼應龍般疾撲下來。


    鬼哥心下甚是惱怒,這越無餘不計生死,直如瘋了一般要取自己性命,實是難以抵擋。劍雲雖被劫火燒去一缺,但封鎖之力不弱反增,而這一極危局麵偏偏是自己作繭自縛,如今被他逼得恐怕不得不再出下策了。


    鬼哥還有最後的一招殺手鐧,帝凰火!這絲帝火雖然已融入他的道心,在殺魘火的中和下現在不會傷害他的元嬰,但他的肉身卻並未必。而且動用此火需要的魂力也是相當令人咋舌,是故鬼哥不被逼到絕境,是不會考慮用它的。


    鬼哥由衷的感慨,自己的手段還是太少,盡管擁幾種極強的神通和掌勢經常可以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勝,可在遭遇強敵時卻一再被逼到無計可施的地步,這樣的處境實在讓人尷尬。


    可感慨歸感慨,行動卻不能有絲毫的猶豫,黑色的殺魘火圈內一隻小小的火鳳凰發出輕鳴,在鬼哥咬牙切齒的催動下迎上了越無餘。


    天搖地動皆不足以形容這次猛裂的撞擊,在上百元神的戰鬥中無甚傷損的夜梵宮,一下子就被震得多處塌碎。無論是青冥劍雲還是幽冥劫火,都在這股巨力之中被一掃而空,金越二人的道域及鬼哥的道域法力全數被震得無影無蹤。


    鬼哥正處在這股巨力的中心自是避無可避,在這一震之下全身幾乎脫力。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竟然看到了宛如枯骨的越無餘和那柄已然多處崩裂的古劍,仍向他心口而來。


    電光石火間鬼哥勉力一掌劈出,然而詭異的事情出現了。鬼哥這一掌明明已沒有任何神靈之力,說白了不過是用手骨去抵擋劍鋒,卻隔著數尺之遠正中越無餘。


    越無餘猛然向前仆倒,那劍上的最後一點神光仿佛就此泯滅,雖然點在了鬼哥心坎,卻隻留下了針孔樣的一個小傷口。


    而此時一陣令人心驚的殺機從後方傳來,鬼哥急忙旋身又擊一掌時,正看見一柄金劍朝著自己頭顱掃將過來。這一拳依舊擊中了金元歎,雖然力道並不很強,而金劍在這數尺之間同樣似乎被抹去了神力,隻能在鬼哥後仰間從頸前掠過。


    這是什麽力量?三人心裏同時發出了這樣的疑問。而就在這瞬息的沉默和平靜裏,鬼哥終於催發了些許魂力,一步荒神逃出了戰圈。


    他摸著頸間的這道血跡,仍然後怕不已。剛才金元歎雖然也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但明明還有餘力,自己那一拳如何能抹去了他劍上神力,此事真是太過離奇了。


    鬼哥努力的回想,自己的魂力一時斷絕,靈力神力盡被那股衝擊抑製。但仿佛空塵陽骨就此閃耀了些許微光,然後自己順勢劈掌,再接著掌前數尺的的空間仿佛被這一掌打成了空白。越無餘拚卻性命的一刺就此泡湯,而金元歎恰到好處的一劍也同樣未竟全功。恩,是這樣的,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奇勁,但卻必然是空塵陽骨的力量。


    “那……那是斷空之力麽?”金元歎勉力站直了身軀,顯得異常疲憊。


    “斷空之力?”鬼哥略有詫異的問道:“在下隻是一時情急,隻為保命罷了,至於這是什麽力量,卻不甚清楚。”


    金元歎喟然長歎道:“斷空之力是傳說中剖天裁地的無上法門,可以此破開天罡直上仙界,據聞隻有那些飛升之士方可施展。尊駕既是無意中領悟了這般法門,怕是已經摸索到了飛升的門坎。得此妙法,靈力神力已難加於你身,這一局金某認輸就是。”


    “不錯,二位已經再沒有殺我的機會。”說話之間兩大替身與鬼仆皆已來到了身後,鬼哥就此長出了一口氣。


    金元歎棄劍擲地道:“越兄,天地待有才人出,你我之輩不過坐井觀天罷了,今生算個平手,你意如何?”


    越無餘一身焦裂,麵目已幾無血肉,躺在地上卻大笑兩聲道:“痛快!痛快!”這兩聲喊過,氣機戛然而絕,執念就此散於無形。


    金元歎繼續道:“金某既然敗了,自不會再行苟活。但前番道友曾答應給軒兒一條生路,未知此事仍否作數?”


    “自然作數。金前輩隻須依照約定,抹去她相關記憶,在下必不為難於她。”鬼哥點頭相應,這場紛爭已然落幕,他感覺有些累了,再行殺戮已然無謂。


    “好!”金元歎慘然一笑道:“丈夫一諾,天道難奪。既然如此,這鴻蒙鼎自也應歸閣下。”


    他伸手一抓,圓闊逾丈的大鼎已移來身前,隻見他雙手之上金光大作,一縷縷混沌般的氣息隨鮮血滾滾流入鼎內。鬼哥立時感覺到一股極強的毀滅氣息正在鼎中消解,這才知曉恐怕此鼎之中原本仍藏有絕強的殺招,不禁臉色有些不自然。


    金元歎道:“鴻蒙之氣乃是天地未判時的一縷混沌氣,雖可隔阻天道之力,卻也是破碎虛空的毀滅之力。金某本打算在失敗之後以此與閣下同歸於盡,可現在卻知道多此一舉了。本界九鍾九鼎九碑皆是無上至寶,雖仙聖王帝亦可遇不可求,閣下需慎藏之。”


    “前輩所言極是,在下受教了。”鬼哥知道這是金元歎臨終之囑,絕不可等閑視之,因此連忙鄭重應下。


    “我散魂之法已然發動,閣下可搜魂以證。其中尚有一縷天道氣息如附骨之蛆,當除之不留後患。”金元歎麵現痛苦之色,說著卻已經閉上了雙眼,就此不再言語。


    鬼哥本欲拒絕,但聽到第二句,方知此中別有內情。隻得依言上前,一隻手按上頭頂,展開了搜魂之術。金元歎的記憶正在與金宇軒合而為一,但有些涉及到鬼哥的地方卻已經被他自行篡改抹除,單是這一手便已是神乎其術。


    這其中最為寶貴的當屬金元歎的劍術心得,還有駕禦鴻蒙祖氣的經驗,更有仙金原數百萬年逸事的來龍去脈,實可稱得上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仙金原本是一片大山林立的蠻荒之地,最早的記載始於仙界三大仙君誅殺仙魔古嵐之戰。仙魔古嵐在以寡敵眾的劣勢之下,施展出種種驚人之極的強悍功法,最終以天魔解體秘法竟將三大仙君中的兩位格殺,隻有一王最終狼狽逃回了仙界。不過古嵐也於是役殞落,其天魔之體散落於天地各處。


    此戰之後古嵐的威名漸漸傳揚於世,他雖是魔修,卻是由魔入道而得大成,有人僅從他的一顆牙齒便領悟了某式神通,於是越來越多的修士向這片蠻荒之地聚集。


    在許多年的歲月裏,古嵐的遺骸一件件被人尋到,一直到有一隻完整的拳頭被發掘出來。這其中的過程,是數不清的廝殺的腥風血雨。


    麵對甚似虎狼的外來修士,這片蠻荒中原本的妖族因此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但他們同時也在經年累月的征戰中成長。籍由古嵐的諸多遺澤,妖族中開始大批的出現高階大妖,成宗立統的高階妖族功法呈井噴之狀。


    待到古嵐的另一隻手被發現時,正值妖族前所未有的昌盛之期,所以他們匯聚到了妖雲山一帶,徹底占領了這一片土地。


    人族幾個大宗的修士為此與妖族展開了曠日持久的大戰,但卻並未取得什麽優勢,反而激起了妖族的強烈反彈。強大的妖族全麵反撲,仙士級別的大戰生生將大片群山夷為平地,形成了平坦的金原腹地,也造成了二族對峙。待到金天氏橫空出世,便形成了三股龐大勢力的鼎足之局。


    古嵐的餘響不僅影響了人界,其實在仙界也引起了軒然大波。仙界修士認為此等道統遺失在人界是不可接受的恥辱,而得到古嵐遺澤者往往有驚人的資質,所以大範圍的對人界的天才弟子展開殺伐。


    這一舉激怒了許多人間大派,從而引發了傳說中的誅仙之戰。據說以稷山為首的幾大勢力高手直上仙界,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最終接連格斃了數位仙王仙君。


    當然這一戰連金天氏也無人親睹,隻能從傳聞和後來的蛛絲馬跡估測結局。仙人兩界都安靜了下來,渡過了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是大戰之果沉澱的時間,後世的格局大體從此穩定。但也有不少門派忘戰而危,漸漸走向了衰落或者滅亡。


    金天氏便是從此時便開始衰弱下來,族內的香火不旺,導致族下後繼乏力,高階戰力損失一個就少一個。盡管依靠仙城的造化仍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保持著強勢,等閑卻也不敢過份與二族交惡。在經年累月的相互試探和擠壓中漸漸淡出了爭鬥,隻求保證在金天蕩的超然。


    所幸人妖二族間的鬥爭愈演愈烈,其間還不乏九銀仙君或稷山來客這樣的插曲。因為有金士奇這樣的不世強者存在,金天氏意外知曉了兩件事,一是曾屬於古嵐的仙土脫離了仙界,並在九銀仙君的推動下即將墜入人界。二是夜叉仙宮內的終極傳承,來自於一劫之前的梵天大道。


    當鬼哥發現這兩個大秘密都與自己息息相關的時候,不由得有些出神。他覺得似乎自己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有大事發生,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但卻突然想起了當初心魔的一番話。


    不過他已經在仙宮裏渡過了許多年月,差點壽盡而亡,恐怕與九銀仙君之約早就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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