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機這玩意,說白了就是使用靈力的精純程度。一式法術自練成後,隻用過三五次與施展過成千上萬次是會產生巨大的差別的。


    對尋常人來說這叫熟能生巧,但對修士來說,這會讓他在靈力操控上高人一等。而這種純熟即使在平時的靈力波動中也會顯露出來,讓人能明確感覺到這種精細美妙。


    這隻是靈機的最初最直觀體現而已,隨著修行的時間越久修為越高,靈機的運用和影響也將越大。


    不說某些特別依賴靈機的功法,僅僅拿高階修士的罡勁來說,靈機的精純會讓他們之間產生十倍百倍的差距。即使同境修士,有的靈罡隻能做做樣子,有的卻會成為最主要的防禦手段,這中間的差距不言而喻。


    普通修士受限於靈元,無論再怎麽努力,靈機的精進都會大大受限。但鬼哥這樣的怪胎,幾乎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元,種種法術威力絕強,修行過程雖然坎坷但速度卻夠快,靈機卻是偏偏極度的粗疏。


    若隻按靈力計較,他的罡勁應該可以外張千丈,硬扛大部分元神級別的術法。但是實際的情況嘛,鬼哥現在離凝聚罡勁還差得很遠,這大概隻能怪陽骨太結實了。


    藥靈老鬼對此嗤之以鼻,並嚴厲的訓斥鬼哥,世上犀利詭異的功法數不勝數,即使是真正的金剛聖身,也曾經被殺得魂飛魄散。憑空塵陽骨就想吃遍天下,一定會死的極其難看。而且以他現在的靈機,即使混跡於元嬰修士之間也會被人笑話的。


    老鬼的話一如既往的難聽,但這次鬼哥卻隻默然謹記,沒有半句反駁。他自己的本事自己還是有數的,真若情勢緊迫,暫時強逆天道法則硬碰仙士也未必便輸。


    但這樣的力量必不可長久,若一旦在這段時間內不能取勝,就有可能徹底玩完。往日涉險固然有不可預料的因素,他自己顧忌極少也是主因,可是現在他必須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


    此時擂台上的一場龍爭虎鬥已經漸至尾聲,風天寅接連幾大凶術都沒能取九盞道人性命,真元消耗甚巨下反而被九盞道人大占上風。不過九盞道人最終並未大施辣手,而是以身上有傷為辭,出言將此戰做平手論,引來觀戰者一片鼓噪噓聲。


    鬼哥瞧瞧無趣,就此離開了擂場。他一路直向東南,目標是六千餘裏外的月牙湖。月牙湖市是金原有名的仙市之一,在各方勢力的首肯之下,許多宗派在此都有駐市門庭,不過卻都是以店閣的方式進行資材交易。


    由於大量修士在此聚集,此處自然也是修界的重要消息集散地。


    鬼哥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此市,深知改頭換麵的必要性。現在的他換了一身藍衣,變成了一個麵色微黃的中年文士。


    他的時間不多,既然要專誌於靈機,就須得取立杆見影之效。修煉靈機的諸多方法裏,丹術首屈一指,其次就是符術。但比較諷刺的是,鬼哥二者均有涉獵,靈機卻是極度的粗疏。


    煉丹最忌浮躁,需要的丹方丹材都不易收集,因此並不適合時下。所以鬼哥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符法,他有一部完整的六庚符經在手,隻需有足夠的符材就可以著手了,因此符材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六庚符經涵蓋的範圍極廣,幾乎對所有的金屬符材都可駕馭,這樣鬼哥采購起來也就容易得多。不過鬼哥連逛了七八條大街,掃空了十餘間店鋪,所得卻十分有限,距離他需要的量還差得很遠。


    此時他已經走遍了大部相關店閣,時下也隻能去月灣的散市看看了。然而他剛剛來到散市之外,後方一輛紫金馬車卻急馳而來,車中一女竟探出頭來,距離尚遠便呼喚鬼哥。


    “先生請留步!”馬車帶著一蓬飛塵來到鬼哥麵前,一個紫羅襦裙的女子快步躍下車來。


    鬼哥略有訝異問道:“在下與小姐素不相識,不知有何見教?”


    此女重紗覆麵,但一雙眸子靈光盈盈,連忙斂衽一禮道:“妾身乃灣市攬月閣彭氏,聽聞先生欲購金質符材,不知可否有誤。”


    “哦,彭夫人。”鬼哥點了點頭道:“確有此事,不過近來灣市似乎蕭條得緊,所得尚不敷所需。敢問夫人此來,可是有所關照?”


    彭氏頷首道:“先生所言不差。本閣確有一批符材,就請先生移駕詳談如何?”


    “也好。”鬼哥自然來者不拒,點頭道:“就相煩夫人引路了。”


    彭夫人一笑道:“如此豈是待客之道,請先生上車。”


    孤男寡女同車而乘,難有不虞之嫌,然而神通廣大的修士們不拘俗禮的卻也為數不少。看彭夫人的樣子修為不過元丹境界,車上的禦者也止開元,鬼哥自然不怕馬車中有沒有什麽埋伏。


    想來或許此女還有話要說,因此鬼哥也隻略沉吟便同意了。不過二人登車之後,馬車並未調頭,而是直向散市一方迤邐而去。


    鬼哥盤坐於車榻,淡淡道:“夫人有話,此時便可以說了。”


    彭夫人揖道:“前輩麵前,彭氏不敢當夫人之稱。不過妾身唐突,想請問先生是否是一位符師?”


    “哦?”鬼哥皺皺眉道:“你一個元丹修士,能看出我的修為?”


    彭夫人連忙道:“非也。前輩返璞歸真,豈是晚輩可以測度。隻因晚輩身上有一祖傳符寶之靈,可以辯覺同修氣息,因此才有此問。”


    “符寶之靈?”鬼哥臉上的詫異不是裝出來的,這種玩意他還是頭回聽說。“取出予我一觀。”


    彭夫人珍而重之的從大袖中取出一個小木盒,啟盒之後便現出其中一塊小小的木牌,乍看起來像是一塊破木頭。但憑鬼哥的知覺,立即便察覺這是一道年月極其古老的符篆,而且其中的靈機竟然散發出勃勃生機,顯然已經自生靈智,這可是天大的奇聞。不過這符靈氣息也不過是元丹上下,鬼哥目光一到便嚇得它不敢露麵。


    鬼哥連連點頭道:“確是符寶之靈,這卻是個稀罕物事。”


    彭夫人見了鬼哥神色,便繼續道:“前輩大量收取符材,自然是要掾符的。若前輩肯答應駐留本閣,並將所掾符寶全權交由本閣外銷,這符靈便是本閣的見麵禮。”


    “駐留?代銷?”鬼哥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原本的打算是收到符材就找一處無人荒山閉關的。現下若是答應了此女,說不定還會節外生枝。但這符靈,確也是罕見之物,說不動心是假的。


    彭夫人顯然極善察顏觀色,立即道:“前輩無須多慮,晚輩絕不會誤了前輩清修。前輩符寶在金原隻會出現百中之一,晚輩隻須讓外界知曉本閣仍在出產嬰符,便穩定了祖產基業,無論如何不會將前輩的半點消息外泄。至於前輩所需的符材,自有本閣一力全部承擔。”


    鬼哥早就預感此中頗有內情,至此心下已然雪亮。這攬月閣的鎮閣之修必然消失的非常突然,導致了閣中實力大減,在激烈的競爭中不免難以支撐。


    而自己的出現正合時宜,對於此閣來說正是一劑起死回生的良藥。元丹修士敢來主動利用元嬰修士,還是一個女流之輩,至此鬼哥不禁高看了這位彭夫人一眼。


    “一力全部承擔?夫人若真能做到,那倒也未必不可。不過我大概隻能留年許時候,更不會為你們出手,這點你要心中有數。”鬼哥略一思索便答應了,反正隻有年餘光景,這樣也能省去不少瑣碎之事。


    “前輩法駕駐蹕已是恩典,妾身自然清楚。不知前輩如何稱呼?”此時馬車已停,彭夫人再拜了一拜最後問道。


    “古蒼冥!”鬼哥昂然而起,已然當先下車去了。


    彭夫人被這一聲震得差點元丹潰碎,當即花容失色,心下不由得有些震驚。她很清楚這是對方在告訴她,不要耍什麽小花招。可這一喝碎元丹的手段,他真的是元嬰修士麽?


    但她卻極快的平靜下來,裝做若無其事的下了馬車,引著鬼哥走進這家並不起眼的三層小樓。


    “敬迎閣主!”幾個管事模樣的人立刻從閣中迎了上來,看見鬼哥無不有些好奇。


    彭夫人連忙道:“幾位執事,這一位是先父之友古前輩,要在本閣駐留一段時間。彭飛,你立即叫人將花月園清理出來,作為前輩法院。彭忠,你去整理一下所有的符材帳目,盡快送到我這裏來。苑兒,你去挑選一些伶俐的孩子,侍奉前輩起居。公叔總管,送我的貼子到西灣南灣商市,就說有一宗生意要會盟相談,請他們定下時日。”


    彭夫人當即一連幾道命令發出,條理清晰精明幹練,鬼哥不禁目露奇色。彭夫人轉眼看見他的目光,一怔之下卻似有些羞赧,雖有重紗覆麵,頰耳之際的紅暈卻也遮它不住。鬼哥也立知自己有些失態,怕是導致了些許誤會。


    便立即擺手道:“侍女便不用了,派兩個得用的元丹弟子來,能代我做些粗使便好。”


    鬼哥的要求並非無理,大量的金質符材重量可想而知,有時還需要修飾材形,這可不是煉氣開元弟子能勝任的。


    但他卻並沒有考慮到,在這攬月閣中元丹境界已算是高手了,而且全數在緊要事務上奔走,此刻樓中的元丹修為隻有彭夫人和公叔總管而已。所以他話一開口,幾個執事便麵露驚色,甚至有人目中暗蘊怒火。


    公叔總管剛要說話,彭夫人便擺手道:“公叔老伯總攝事務不能輕動,叫月靈和月秀。先生遠來勞頓,就請到花月園歇息吧。”


    鬼哥此時也看出來了,這對攬月閣來說似乎又是一樁難事。不過此時他卻也不願多說,隻是略一點頭,由一個仆役引著去了。但他的知覺何等靈便,等他一出正庭步入內院,便立知閣內堂上已經炸開了鍋。


    “閣主!此人實乃無恥之徒,本閣焉能受此欺淩。”旁邊一個壯漢大聲呼叫。


    公叔總管也道:“是啊閣主,他對閣主尚有莫測之心,讓兩位小姐去,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嘛?”


    彭夫人卻一聲冷哼道:“混帳!你們懂什麽?她二人若能被先生看中,是她們三生修來的,就隻怕她們沒這個福份。古先生之言,便是先父之言,違者立殺無赦。”


    鬼哥站在花月園裏,裝模作樣的摸了摸短須,不經意間卻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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