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從所未見的黑色甲蟲,它們四足並不算粗大,小小的軀體卻長著一副倍與身大的螯鉗,那一對透明的薄翼似水晶般華美,可口中的那些參差不齊的碎牙卻格外讓人心悸。


    鬼哥照葫蘆畫瓢,學著一旁的黑衣男子也將自己裹成了大大的一個粽子。這麽近的距離,如二人這般強的靈覺自然對周圍發生的任何事都一清二楚。那黑衣男子顯然很是意外,不由得咦了一聲。


    不過他隨即便道:“小老弟,這飛槌蛄力量強大,可不是一般的法寶能抵擋的。莫怪我事先沒提醒你,若有機會還是走為上。”


    “切!這怪蟲怕是與那魔泥怪一樣,對活物極其敏感。想讓我幫你把它們引走,當我是三歲的孩子?”鬼哥翻了翻白眼,對他嗤之以鼻。


    黑衣男子搖頭歎道:“我先前就告訴過你,招惹那宋仙子要倒大黴,結果如何?現在好言相勸你仍然不信,我一片好心倒成了驢肝肺。算了,那你就親自領教一下這惡蟲的厲害吧。”


    此時這些甲蟲正圍著兩個大繭如陰雲一般盤旋,似是在分辨此中到底有沒有可食之物。鬼哥嗬嗬冷笑,剛欲再與他譏辯時,第一隻甲蟲剛好落在了八鬼纏上,舉起那雙大鼇鉗,猛然砸了下來。鬼哥突然覺得頭上轟然一震,八鬼纏織成的大繭頓時陷下一個坑來。


    鬼哥顏色驟變,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剛才這一下撞擊的力量幾乎與自己的極限靈力相仿,那是已經超越了一般元神範疇,幾乎可以看齊仙士的靈力。然而此刻,區區一隻小蟲也擁有這般強大的力量。


    雖然它砸完這一下已經伏在八鬼纏上不再動彈,大概短時間內不可能再來一下。可是在其後是密密麻麻不計其數的同類,這就太可怕了,難怪以宋仙子等人這樣的高手也要倉惶奔逃。


    巨力的撞擊開始了。一下,兩下三四下,五下六下七八下……飛槌蛄!這個名字取的可真夠直白。


    八鬼纏在落入鬼哥手中的百十年中,幾乎從未以今天這樣的形態被使用。它多數時間是以進攻的姿態張牙舞爪,此刻卻是抱成一團挨揍,而且是一頓毫無還手之力的胖揍。


    這就讓八鬼纏的凶氣愈發強烈,也愈發的緊繃和更強力的反彈。有很多飛槌蛄直接被自己的力量震得跌飛,也有的翅膀被震碎落地,更有甚者直接被震碎了軀體。可它們的族群卻是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如一團直欲摧城的黑雲。


    震擊的巨響此起彼伏,八鬼纏的黑繭聲如重鼓,而另一邊黑衣男子的鐵鏈壁障卻是如同打鐵。這連續不斷的巨大響聲和力量形成的衝擊波不斷透進繭內,將二人震得一陣陣頭昏腦脹。


    鬼哥不斷的在以強大的天魔氣血滋養八鬼纏,讓它盡量保護靈性不失。但在這般密集可怖的攻擊力之下,八鬼纏還是不可避免的開始出現駕馭不靈的情況。


    其上那條白色的神蠶絲的韌性在此時被凸顯出來,它在被巨力重擊後拉伸,但在卸盡力道之後,又會以極快的速度恢複過來。這條神蠶絲收縮的同時神奇的發出如琵琶弦動之音,竟然與往日它‘無聲琵琶’的大名絲毫無差。在這般如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之下,竟然神奇的支撐住了。


    鬼哥事先都沒有想到,居然可以如此抵禦這般凶猛的衝擊。可當他略帶得意的再想與黑衣男子炫耀之時,卻驀然發現,那個鐵鏈圈成的大繭除了不斷的閃爍著撞擊的火花,根本沒有絲毫的晃動。


    這鐵鏈的材質不曾見過,精堅絕倫自無須贅言。可要想在這般的力量狂潮中紋絲不動,單憑這一點遠遠不夠。真正讓鬼哥動容的,是鐵鏈之內那黑衣男子的靈罡。


    鬼哥發現自己的靈覺此刻無法解析此人的靈罡,他知道這是因為靈機的巨大差距所導致的。可是憑他此時靈覺之強,低於三十煉的靈機是絕不可能讓他看不透的。


    他能來到仙嶼,說明不是仙士。一個元神修士擁有三十煉以上的靈機?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六庚祖師在六庚符經的描述中曾經說過,他認為以元神修士在五六千年的壽數中,能達到二十四煉靈機便已經是極限了。


    鬼哥沉默了一時,忍不住發問道:“這位老兄,能否見告你的靈機到底達到了哪一步?”


    黑衣男子嘻嘻一笑道:“你小子也算了得了,告訴你也不打緊,我的靈機三十二煉。”


    三十二煉靈機!這個數字比六庚估計的極限還要超過一大截,鬼哥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若說先前的越無餘他隻能算是欣賞,可對這個黑衣男子卻可以稱之為敬畏了。如果其口中的稷山十秀全部都如他一般,那麽稷山這個宗派就太過可怕了,難怪敢與仙界一爭短長。


    “聽老兄前番說話,想是出身稷山了。不知以你的本事,在稷山同輩弟子中上下如何?”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不過雖然是同門,其餘真傳弟子我也不是都認識,相熟的不過兩三個,有四五位壓根就沒見過。至於上下嘛,我不經常打架,這個很難說。就我認識的那幾人來說,對上誰都是輸麵居多。你想入我稷山?這可難的很那。”


    “哦?老兄不妨指教一下,都難在何處?”


    “老弟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的本事我是略有所知的,雖然與我還差這麽一籌,差距卻絕對不遠。想培養出你這樣的人物,一般的勢力是辦不到的。北始一洲雖然不小,有這種手筆的不外乎就那麽幾家。想要改換門庭,你宗裏豈能幹休?弄不好要出大糾紛。這還隻是其一。”


    “這個不成問題,敢問老兄其二。”


    “據我所知,其實以本山的底蘊,能教導我輩的絕世傳承也相當有限,非得名師高人指點不可。而你這一身法門,即使入了稷山,恐怕也難找到合適的師承。山中耆老除了不問世事的,早就桃李早盛。若換一個無能之輩,豈不誤了你的前程。”


    “這一點慮得甚是。不過小弟其實自有心法,所缺的不過是諸般義理妙術,若是有人引薦或按步就班的拜上山去,是否有可能得授上乘功法呢?”


    “唉,其實我這次是偷偷跑出來的,我根本沒見過你,更沒和你說過這些話。其實稷山每隔一紀,便會招收一次門人。不過招收的範圍僅限於一些與本山有香火之宜的分宗偏門,他們有向本山舉才之權,收徒又寬鬆不少。由這條路子想想辦法,應該還是很有可能的。如能順利入山,到時候憑著對山門的貢獻,絕頂的秘傳固然無緣,很多極上乘的功法亦大有可取之處。還有……不好,先聊到這吧,大麻煩來了!”


    鬼哥正聽得入神,可是聽他話頭忽轉,轉眼便發現異變驟生。飛槌蛄久衝不破二人的壁障,此時一齊發出瘮人的嘶叫,又一大片帶著紫紋的更小飛蛄從方門中撲將出來。


    這些紫蚊飛槌蛄目標極其明確,不過一二息間便全數撲了上來,向八鬼纏的縫隙中拚命的鑽入。鬼哥猝不及防之下,一這些小紫蟲一連擠出數道縫隙,幸而八鬼纏重重疊疊足纏了數十重,在他加力操縱之下,小蟲突破的速度登時見緩。


    它們在鑽入的同時,那小小的蟲口也在不斷的撕咬。僅僅這麽一會功夫,外層被破開的八鬼纏也幾乎被啃脫了一層皮去。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幾日,整個八鬼纏就會被吃個精光。


    而那黑衣男子的鐵鏈……環鎖連結處的縫隙此時便顯得有些大了。盡管這鐵鏈明顯比八鬼纏要耐咬的多,可是紫色小蟲從那些無法封堵的縫隙中如絹絹細流不斷湧入。


    鬼哥經曆過這樣的場麵。雖然他深知這小小幾百丈的一片蟲雲,要遠比整個夜叉仙城中的鬼魂都更棘手。如這等規模的族群潮湧,如找不到相應的克製辦法,一定會死的很難看。


    不同顏色的火焰開始從八鬼纏的內層縫隙部溢出,白的紅的青的紫的,輪番換了一遍。然後溫度開始極速下降,直到八鬼纏上凝出一重冰棱。


    但這些甲蟲竟是不畏火焰不懼寒凍,就連無冥之炎和殺魘火這樣的異種火焰也是絲毫不侵。居然還有很大一部分就伏在八鬼纏上,已經開始交配產卵。蟲卵就地從八鬼纏的血氣中汲取生機,然後迅速孵化出來,是以飛蟲的數量竟在快速的增長。


    鬼哥的眼前豁然一亮。看來這些甲蟲是在搜尋生機,以繁衍種群。黑色稍大的是雄蟲,紫紋的則是雌蟲。可單憑氣血中的那一點顯然不夠它們汲取,畢竟這麽強大的異種甲蟲需要的生機也更多。大量蟲卵孵化出來,也有很大一部分就此枯死。所以蟲群顯然更加瘋狂的想要鑽入壁障,以內中的‘食物’喂飽兒女。


    鬼哥冷笑之中,一團濃重的死氣如同陰風般從八鬼纏縫隙中流出。這一下不但附於其上的蟲卵死去大半,就連成蟲也有一大片跌落下去,不過數息之間便蹬了腿。


    蟲群似是立刻被激怒了,原本還在盤旋的大片蟲雲一下子猛撲下來。然而它們仍舊衝不破八鬼纏的壁障,可其中卻似突然打開了一扇冥界之門,源源不斷的死氣從中狂湧而出。


    彌漫的死氣之中,大片甲蟲逐漸僵死。還未過盞茶功夫,鬼哥周圍的甲蟲數量便大大減少了。蟲群如同忽然得到了什麽號令一般,一下子全部從鬼哥周圍退開,轉而向那黑衣男子攏去。


    黑衣男子正瘋狂的摧動鐵鏈,以期用速度來填補縫隙,但還是有紫蟲不斷的鑽入了內層,被他一一分別點殺。此時他驚喜的發現鬼哥竟然有辦法驅散蟲群,連忙招呼道:“小兄弟好本事,快來幫我一把。”


    但隻聽鬼哥哈哈長笑道:“實在對不住老兄,我今天趕時間,就先走一步了。”


    “混蛋!”


    黑衣男子勃然大怒,一重剛猛無籌的巨力狂迸而出,將許多還在鐵鏈縫隙中鑽爬的甲蟲震得粉碎。然而他已經徹底被甲蟲包裹,隻能眼睜睜看著鬼哥挾著一股死氣旋風再度馳入那方門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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