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確實感應到了彭月秀,或者說極樂仙君的氣息。


    雖然淡弱,雖然遙遠。可是那畢竟是數年的枕邊人,她的身上仍有他親自種下未解去的魘術,亦有他可以直接聯絡的玉簡。即使她已今非昔比,這種感覺卻消彌不去。


    當然,對於兩個徒兒與手下護法的感應,讓鬼哥更為確定。就在天門大開的一瞬間,鬼哥就已經知曉了。他不得不讚歎這位極樂仙君會挑地方,所以才決定出手斬斷虎首。


    仙罡之內,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罡風亂流此起彼伏,真正是殺人越貨報仇打劫的好地方。到了那裏,恐怕連飛升印都會受到影響吧。一旦懷真子受到強敵攻擊,他很可能會自斬飛升印。所以,那顆虎頭會長時間的滯留在仙罡之內。


    鬼哥仰望著上方那顆遮雲蔽日卻業火繚繞的碩大虎頭,想想仙罡之內的情景,忍不住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真若到了那個地方,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也。


    仙罡之內自成界域,內中陰陽離亂。即使在人界空域相距極近之處同時打開兩扇天門,通達之處亦十分可能相距極遠。倘若各扔一個元神修士進去,他們有極大可能數載都不能相互尋見。


    所以在如此緊要時節,連牛尊與馬王神這般強者都選擇了尾隨。在懷真子飛升天門即將閉合之際,三人才投身而入。然而三人才入仙罡,便遭到了襲殺。


    如大潮一般的飛劍挾著寒芒席卷而來,此情景若非直麵實難讓人相信。鬼哥覺得此時入眼的飛劍恐怕需數以億計,這哪裏是什麽劍陣,這根本就是一片無邊的劍海。


    牛尊與馬王神有陰官化身,一位四臂一位六臂,手中兵器更是陰幽化形,團身亂舞之下堪堪遮擋得住。然而鬼哥卻實無這等本領,他的真實修為相差實在太遠了。


    當他學著牛尊與馬王神揮刀擊劍,第一次刀劍碰撞就讓他如遭雷噬,這股毫無花假的極英巨力一下子便將他震得狂噴鮮血,如箭矢一般從已經要閉合的天門漩雲中墜落下來。


    當鬼哥再一次緩過神來之時,上方的天門已然消失了。他仰躺在深坑之中急喘不止,胸膛如炸裂一般的疼痛,堅愈金鐵的身體多處爆開而血流滿地。


    盡管他深悉極英之力的厲害,也未曾料到真個交手時自己居然連一合都接不下來。然在如此巨大的差距麵前,此刻他能活著便已經是個奇跡了。


    這個結果即得益於此刻更進一步的陽骨,承受了絕大部分極英之力。而那霸道的餘波深入神宮後,同樣被他密集到變態的神格逐漸消彌,並不曾扯碎他的元神。


    仙陽帶來的強大生命力在這一刻顯現威能,他元神與身體的損傷在數個呼吸間恢複完好,很快便又站了起來。雖然這看起來像是不堪一擊,可實際上這樣的經驗難能可貴,可以對於這樣的攻擊鬼哥已經有些適應了。


    鬼哥確定圓滿無損後,雙手疾快無倫的在胸口劃下靈印,啪啪亂響的雷電燒透了他的前襟,從中便探出一個胖乎乎的小腦袋來。蠶兒睡眼惺忪掩口打了個哈欠道:“幹嘛?有東西吃?”


    鬼哥嘿嘿一笑道:“沒的吃。我要用那個。”


    蠶兒小嘴一癟道:“易空雷印你受不了的,上一次不是整張皮都剝掉了,要是骨頭都零碎了,那一定拚不回來……唉喲!”


    鬼哥重重在她小腦袋上彈了個暴栗,怒道:“少廢話,現在有把握了。我很急的我告訴你,現在不要惹我。”


    蠶兒抱頭苦著臉叫道:“好啦好啦,這麽凶幹嘛?法記做好了嗎?”


    “法記我來感應,你隻管禦雷!”


    這易空雷印算是鬼哥在隔世海中唯一一個從大仙君那裏偷師來的術式,從隔世海中逃離用的就是此術。此術乃是借雷電之力,將施術者所在的一定空間整個挪移到法記標定之處。


    易空雷印可以穿越隔世玄海的壁障,又懼區區仙罡。隻要施術者夠強,不會被雷電移行之速扯個粉碎,錯非他這般強大的身骨,根本就是不可承受。隻是此中需要的雷霆之力甚巨,他隻能借助蠶兒封儲,否則當初與雷公迅交手也無需那般大費周折的強挨。


    鬼哥身上甚至還有一張由大仙君指導並助力掾製的易空雷符,可以讓他瞬間回到隔世海中的幻滅仙台。不過如此強大的符印,憑他和蠶兒此時的禦雷程度,隻能施展一次,是為終極逃命法門。


    鬼哥雙手四指相交,以最大的程度上遙感相應法記。蠶兒一雙小手也在飛快的做法,一個大雷球很快被她搓了出來。雷球瞬息展開四五丈大小,雷力轉眼便又達到了極巔。一陣白熾雷光驀閃,發出霹靂般的炸響過後,鬼哥所在之處便已隻剩下了一個詭異的空洞。


    一個中年麻衣僧人似緩實迅的移身而至,伸出一指輕輕觸了觸那個正在彌合的空洞,又嗅了嗅氣息,便不禁微微皺起了眉,手裏一串長長的烏木念珠撚個不停。良久之後才自言自語道:“這樣也好。”


    雖然鬼哥這次的準備十分充分,但他在仙罡中再次出現時,並沒有如方才一般再受攻殺。迎接他的隻有一陣不大不小的罡風,以及在他周圍飄浮的一個藍色光罩。


    鬼哥選擇的法記,是他當初傳遞給彭月秀的一枚玉簡,此簡雖然可做傳音之用,但他卻一直未曾聯絡過。因派去解放彭月秀的手下和門徒都沒有回來,他實在拿不準對方的情況。


    他選在此時以此簡為標引,是因為除了這個標的,就隻有他的兩個弟子身上有現成可達的法記。可是那樣一來,他的愛徒必然會被這股突然出現的易空雷勁震死。至於極樂仙君嘛,大概是不礙事的。


    鬼哥沒有想到提,他的玉簡也並不在極樂仙君身上,而是被丟棄在了這罡雲之中。這分明是被人家看穿了,仿佛在嘲笑他班門弄斧,是以他心下一陣惱火。可是轉眼看看那個藍色光罩,他又平靜了下來。


    他翻手祭出七寶禪杖,輕輕一擊將藍光罩擊碎,其內的人影便隨著罡風翻飛出來。黃魁、孔清夢,還有文曉塘。以靈力穩住三人身形,並迅速以靈元將他們點醒過來。


    “師父!”


    “尊主!”


    三人從迷茫中清醒,一見鬼哥便連忙參拜,各自都是一副憂懼之色。


    鬼哥擺擺手疑道:“重巒呢?她隻放了你們三個?”


    黃魁與孔清夢對視一眼,都未曾做聲。


    文曉塘卻急切應道:“師父,那位彭前輩要我們帶話給你,說……”


    “說什麽,不要吞吞吐吐的!”鬼哥心下亦覺有些煩躁。


    文曉塘紅著臉道:“她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一朝辜負,你欠她的便拿師兄抵債,絕不許你索還。她還說你令她思之生厭,最好別在她麵前出現,免得她忍不住殺了你。”


    這本是鬼哥一樁當年糗事,不過雖然被門下知曉,他倒也並不覺得如何,這世上男女之事向來如此,憑他的臉皮之厚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可他卻覺得文曉塘的眼神不大對勁,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麽隱情。


    “師父,你去換師兄回來好不好?那位前輩……也許對你餘情還未了……”


    “嗯?”


    鬼哥驀然間醒過味來。文曉塘竟是認為那位極樂仙君要搶她的男人,然後用來惡心她的師父。這……


    “你都在想些什麽東西,荒唐!”鬼哥老臉微紅,大聲喝斥這個不成器的徒弟。


    這時一旁的孔清夢忽然道:”尊主,文少主所言……也許是真的……“


    孔清夢受明王經渡化,已為淨土護法甚久。可她畢竟是個女人,心思極是細膩,為人又向來謹慎,進言時一向言之有物。她此時這麽說,鬼哥雖覺荒謬絕倫,可這件事大概八九不離十了。


    文曉塘熱切哀求的目光讓他麵皮一陣火熱。開什麽玩笑?一個堂堂仙君,為了報複前任不惜委屈自己,做出如此下流的勾當,這種事有可能嗎?然後怎麽樣,讓武重巒倒戈相向?這恐怕惡心不著別人,她自己先就受不了!


    她若真想報複,捉到自己之後,什麽十惡之刑大有用處,可唯獨這種根本狗屁不通。況且她說厭惡自己,一眼都不想再見。如果自己就此遠走高飛,她做的這些還有意思麽?


    除非……此事另有原因。


    想到此處,鬼哥已經冷靜下來。現在他可以確定,這裏一定還有自己並不知曉的玄機。他現在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彭月秀此舉極有可能是想支開自己,至於其他,恐怕要見了麵才能知曉。


    他雙手遙指,在黃魁和孔清夢肩上各留下一個金色法記。然後道:”倘無敵襲,你們就在此等候,我去看看是否有機會救重巒出來。若久候不回,可動用我的分身符。“


    三人鄭重應下後,一團雷爆轟鳴,鬼哥的身影再次消失無蹤。


    他再一次出現之時,麵前是一片藍色天光,交擊的神力轟鳴讓他的頭腦一陣陣暈眩。這一次,他的易空雷印指向的法記是武重巒本人,最好能直接將武重巒偷走。極樂既如此看重武重巒,希望她能有些保護措施,不要被自己的雷印撞死。


    然而鬼哥所預想的結果並未出現,他的雷印誰都沒有撞到。他所立身的這片空宇藍光巍蕩,如同一片神光天海,不禁讓人心神旌搖。隨著他的出現,藍光如海潮起落,洶湧不已,讓他幾乎立不住身體。


    此時鬼哥才看清了情況。四方空宇之處,合共五位修士分為五極,布下了這片藍光神海,此海形如一隻巨大的極樂鳥而將此空域罩在其中。而最當中之處,當然是懷真子和那尊金色虎首。。


    極樂仙君正親自與懷真子對陣鬥法,一席藍發與藍衣極為奪目,而武重巒就卓立在她的身側,並有兩個戴著藍羽麵具的大仙士於後護衛。隻不過他此時眼瞳泛起藍光,怎麽看就不像是神智清醒的模樣。


    可鬼哥剛一出現,便引來了極樂仙君的注目,她仰首望來登時目露殺機,叱道:”立即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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