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銀仙君身著一身雪銀仙衣,亮銀色的瞳孔之中似燃燒著一縷小小的火焰。牛尊則是一身黑砣鐵鎧,周身陰霧繚繞,如一尊真正的幽冥陰官。而馬王神卻是一身披發白袍,隻腰上圍了一條火紅金帶,一雙烏光澄明的眼眸似淵深無底。


    在他們的身後,這片金光已凝成一片實質樣的金地,一座恢宏闊大的白金殿宇高聳其上。即使終年不定的罡風亂流,似也不敢靠近這片金地,這使得金地周圍一片壓抑的寂靜。


    那殿宇的深處,如同沉睡著一尊萬古凶獸,無時無刻不給周圍諸人一種無形的威懾。這是嘯虎自身的真正凶威,天地尚為之噤聲,何況乎人?除非,是另一種可與之相抗衡的力量。


    一聲龍吟就此闖入了這等肅殺的寂靜,對麵霧雲四合之中隱隱有巨龍時現鱗爪,真幻難測。一陣陣風雲動蕩之中,那位黃袍男子已然虛空踏步而至,卓立於萬裏金實之上。


    “蜃天……龍雲圖!你是蜃海龍君……龍嘯!”牛尊鐵鑄一樣的麵容驟變。


    龍嘯輕蔑一笑:“蠢牛,景公主不在,你也敢直呼本君姓名。”


    他說話間向著牛尊一指,背後那團霧雲驀然張大千萬倍,一隻巨大無比的龍爪從中探出,幾乎竟可將這片金實全部覆蓋,當先爪鋒正向牛尊抓下。


    牛尊發出一聲悶雷也似的吼叫,手中五股托天叉直射出一道森黑的陰芒,竟是半步不退的直擊龍爪端鋒。周身一尊黑牛之影亦隨顯而出,正大踏步的負重前行。隻是在這巨龍爪下,黑牛就像是一隻小老鼠。


    “黑牛趕山圖?”龍嘯淡淡一笑道:“按說你身為畜生,能築就上三品道天,也不愧是受過景公主指點。可惜,非要在本君麵前賣弄。”


    談笑之中,黑牛巨影絲毫扛不住龍爪的傾壓,竟是迅速在消褪,竟然不能阻這龍爪分毫。當此危急之際,一匹火紅的天馬長嘶中奔飛而至,重重踏在龍爪之上,使其略緩了一緩。


    “龍馬行天圖。”龍嘯昂首歎道:“雖是野種,竟能返祖至如此境地。馬如龍有你這樣的兒子,當可含笑九泉了。”


    牛尊與馬王神合力,卻也隻能稍抵巨龍之爪,要與之抗衡卻萬萬不能,仍被衝得節節後退。巨力相撞的爆破聲不斷從三大道天邊緣碰撞處轟響,震得昏暗仙罡之內恍若驚雷。


    牛尊與馬王神真實修為雖未抵英境,此時借了異種神力卻已臻英極,蜃海龍君龍嘯更是強大。這三大高手甫一接觸便是毫無保留的道天碰撞,這樣的場麵可非等閑能夠得見,鬼哥在旁看得心下暗呼精彩。


    鬼哥真正將道天運用於實戰的機會並不多,區區一兩次而已。而且他的道天之內雖具種種偉力,其實卻十分混亂,說到駕馭並施展道天神通,至今仍十分生澀,非萬不得已不曾拿出來應敵。


    能夠親眼觀摹這等仙君級別的道天戰鬥,於他而言可謂求之不得。以他現在的目力與洞察力,其中許多關節要竅一見便明一點即通,足勝過自己苦思冥想百年。


    如何將道天之力統一,讓其徹底具現威能,又如何讓這股威能發揮出最強之力。這些看似簡單的問題,實際上都需要極其繁複的構建方可施行。高門大宗皆有成係統的功法,而鬼哥這個遊魂野鬼卻無緣得見。


    眼看著九銀仙君的道天銀狐參月圖同樣施展出來,在那龍爪之下仍舊是抵擋不住,鬼哥心下頗有快意。剛剛在短暫陷入昏迷際,那一刀就是這個賤人所發。要不是這顆全真逍遙珠扭曲了空間,此刻大概已身首異處了。


    鬼哥此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因為他已經慢慢的飄近了原本虎首的殘墟。他並沒有主動遊移,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全真逍遙珠與那兩顆被異種幽冥劫火煉化的黑珠正在相互吸引。


    鬼哥能感應得出,那兩顆黑珠的氣息與全真逍遙珠頗有相似之處。兩相對比再細思之不難發現,全真逍遙珠恐怕也是以異火煉製,隻不過逍遙珠的煉製更加凝縮與徹底,而那兩顆黑珠現在還隻能算是壞形。


    當然了,回想剛才所見那位自號全真的道人,恐怕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大能。也許世間流傳的全真道祖之號,於上古還真有其人。這等人物所煉就的寶珠,又豈是異火著金而自成者可比的。


    這三顆珠子互生吸引,絕不是因為它們都被異火煉過,而是因為它們的重量,皆已達到能夠扭曲空間的地步。區別隻在於逍遙珠重量更大,此刻無人催動便已能自行隔斷外界震動,就連上方那場如此激烈的交鋒都不曾影響到鬼哥分毫。而另兩顆黑珠對空間的扭曲隻初現端倪,因為鬼哥看見那兩道已經停止跳躍的異種劫火彎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懷真老道人不錯,多承恩惠。”鬼哥心下在由衷的感激。


    因為他知曉,若不出什麽意外的話,這兩顆黑珠就是自己的了。這可是由方圓幾萬裏大的一塊仙金融煉而成,其價值想想都令人心驚。這等機緣氣運,當真堪稱逆天。不過要想將二珠收入囊中,還需要確認最後一件事,就是那兩道異種劫火會不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對此鬼哥還是有一定把握的。自打今日嘯虎出土開始,他體內的蒼龍之力與帝凰之火就一直在蠢蠢欲動,此時此刻就更加強烈。尤其是帝凰之火,似乎對於這兩種劫火,讓他生出一種奇異的欲望。


    還有最後四五十裏之距,鬼哥滿心的期待,並且已經徹底張開了那卷冥律。普通幽冥劫火大部都已熄滅,橫浮於空的死塵已漸漸開始向冥律歸落,就隻待那兩顆黑珠入手。


    可惜天不遂人願,突然之間鬼哥發現周身一滯,帶著他緩緩移行的全真逍遙珠居然在此刻停下了,不由得心下大叫不好。他轉眼望去,隻見懷真子遠遠正用極其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懷真子此時的震驚還在鬼哥之上,這枚全真逍遙珠乃是本門世代相傳,沒有獨門秘傳法術,任你哪位仙君也驅它不動。他敢於將如此至寶拋在虛空不理,也正是這個原因。


    若說鬼哥能在逍遙珠重壓下不死,倒也情有可緣,畢竟那小子身具陽骨。可他怎麽也不敢相信,刻下他召喚逍遙珠的秘法居然也失靈了。他忽然有種直覺,也許此珠再也不會為他所馭了。


    九銀仙君耳鼻盡皆溢血,一張俏美嬌容此刻已如修羅。可她仍然緊咬銀牙,死命抵擋那隻巨龍之爪。可是牛尊與馬王神比她傷得更重,此時二人道天已到了崩潰邊緣,漸漸由她承受大部分的壓力。


    龍嘯負手而立,頗為惋惜的看著他們道:“皆是故人之後,本君其實也並非好殺之輩,你們又何必如此冥頑。”


    九銀仙君一聲冷笑道:“當年令尊密謀滅我青丘之時,可也是這麽一副假惺惺的模樣。”


    “不知好歹!那就須怪不得我了。”


    龍嘯撇了撇嘴,右手向前虛推。巨龍之爪猛然加力前推,三人道天轟然崩潰,盡皆吐血拋飛出去。


    嗷嗚……!


    當此之時,一聲低咆由那白金殿宇之中傳來。虛空中登時被無形的肅殺充斥,眼看就要碾過三人的巨爪竟就此再難寸進。龍嘯驀然眯起雙眼,定睛向殿宇深處尋看。


    一隻丈餘高的白虎踱步緩出,半點聲息也無的直向龍嘯走來。那看似輕飄飄的一小步,便是過千裏之遙,虎目之中的凶光讓他也是一陣心驚。然而眨眼之間,他的一點怯意便揮之一空,大踏步的迎了上去。


    白虎之軀漸漸綻發白光,不數步間一尊巨大的白虎之形便由身外展露,三五息內竟漲大到與那團龍雲相仿佛。繼而狂風驟起,原來這尊白虎已然開始向前奔跑。


    “白虎奔風圖!”龍嘯麵皮抽搐,喃喃自語,可轉而便布滿了戾氣,沉聲喝道:“我不信,我不信就憑你能取得嘯虎傳承。”


    喝罷亦急步前衝,身後那團霧雲中一顆碩大龍頭前探而出,接著竟毫無保留的現出全身,內中一條巨大的黃龍橫空而向,蜿蜒著直向那巨虎撲去。


    黃龍與白虎相碰撞,所發出的已說不清是聲響還是光芒,見者隻知感觀一下子如被利刃斬斷,那種尖銳與壓抑,長時間的充斥諸人的腦海,幾乎要撕碎他們的每一塊血肉。


    鬼哥驚呆了,雖然他身在逍遙珠扭曲空間之內,並沒有真切感受到此次交鋒的餘威有多大。可是他真切看到了懷真子麵上的恐懼,還有那不顧一切倉惶奔逃的身影。連那原本光芒無盡的白金殿宇此時都覆上了一重灰敗,就仿佛剛才這一擊,連殿宇的光明都被震塌了。


    龍嘯一臉慘然撫胸咳血,身後的蜃海龍雲圖已然消失無蹤。但他對麵的白虎奔風圖亦已潰散一空,那隻丈高白虎已然委伏於地,似是已經沒了氣息。


    可是這時鬼哥突然發現,在那白虎身側忽然亮起一陣藍芒,一個藍發身影突顯而現。她伸手摸了摸伏地的白虎,輕輕一提,便將整張虎皮揭了起來,露出其下一隻小小的花貓。


    “極樂!”龍嘯咬牙切齒,雙目幾乎噴火。


    極樂身影略轉,微一欠身道:“龍君辛苦,妾身先行一步了。”


    她嫣然一笑,伸手間身側又多了一個高大身影。鬼哥看得分明,不是武重巒是誰。此二人相挽相攜,這便施施然步入殿宇之內。。


    龍嘯周身骨骼啪啪作響,不數息間恢複了行動之力,亦是疾奔緊隨而去。此後不多時,一連數道身影,皆似流星般以極快的速度趕至,盡數閃入了殿宇之內。


    鬼哥看見其中一人身影,心下登時叫糟。此時全然也不敢再過拖延,立時全力催動道力,以冥律將那兩顆黑珠連同珠上的異種劫火一齊收卷入內,抓起沉重如山的逍遙珠,急急向那大殿中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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