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一起去吧!”帝陵周圍如果真有地宮,而那叫盈盈的老巫婆若真住在裏麵,那麽此番前去,必是凶多吉少。不是她對他的武功沒有信心,隻是她不想他一人去冒險。她得陪在他左右,認清自己的心那刻,她和他就是一體的,是任何事物都不可分開的。


    連城清越的聲音揚起,屋裏幾人全將目光挪到她身上,且每個人眼裏都帶著不讚同。


    “好好待在府中,我會很快回來。”皇甫熠麵色凝重,漆黑明亮的黑眸中情意流轉,他知道連城所言之意,她擔心他,擔心他前往帝陵會遇到危險,所以她要陪在他左右。


    可是,於他來說,她的安危更為重要,更何況她眼下還是雙身子,不允,他絕不允許她一同前往。


    “二妹,你還是聽熠親王的,好好留在府裏就好。”二妹的心思他明白,但他不會任她由著性子亂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她的處境已經夠危險,若執意要去帝陵,那麽等著她還不知是什麽呢!顧祁眼裏的不讚同尤為堅決。


    連城自榻上站起,緩步走到火盆邊坐下,她輕淺一笑,道:“我是一定要去的,不過你們大可以放心,我有異能在身,肯定不會出什麽事。”稍頓片刻,她嘴角笑容輕柔而雅致,宛若空穀幽蘭綻放而開,“再者,有我在身邊,熠也有個照應。”她這話是對著皇甫擎說的。


    暖暖的火光映照著她絕美出塵,恬靜若水般的麵孔,她看著皇帝,看著那個靠在床頭,也正在仔細看著她的一國郡主,明眸中笑意淺淡,卻有著用言語無法描述出的堅決。


    皇甫擎略一沉吟:“有定國隨行,確實多個照應。”他們彼此心係對方,這樣濃鬱刻骨般的感情,讓人不得不為之動容。


    皇甫熠:“皇上,不可!”心裏一急,他也顧及不了太多了,隻願皇兄能收回成命,“連城已有身孕,我不能讓她有事。”


    聞言,皇甫擎當機怔住。


    他的小九有子嗣了,這真是一個天大的驚喜,嘴角翕動,他將目光挪向連城,未等說話,連城便搶先道:“寶寶很好,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們大家若不讚同我去,那就安排人守在主院,但是你們可都想好了,有人能看住我嗎?”有些俏皮地眨眨眼,她又道:“熠是我孩子的父親,是我深愛的男人,我要他好好的,永遠好好的,所以,我要和他一起麵對人生中的甘甜困苦。”好肉麻啊,但在場諸位也不是外人,肉麻便肉麻吧!


    她都這麽說了,皇甫擎還能再說什麽,默然片刻,他望向皇甫熠道:“就這麽定了吧。”


    皇甫熠薄唇緊抿,深望連城一眼,終點頭。


    “滄瀾,京城的安危,朕就交給你和顧卿了!”深幽的眼眸落在陸隨雲,顧祁二人身上,皇甫擎臉色凝重,沉聲道:“那女人回京之日,就是朕與他們了結一切之時!”他的聲音明顯虛弱得很,但作為王者的氣勢卻絲毫未減。


    “是!”陸隨雲和顧祁再次起身領命。


    窗外月華冷幽,連城和皇甫熠回到主院,就手腳麻利開始收拾行囊。


    皇甫熠坐在椅上,默默望著她忙碌的背影,語帶疼惜道:“有任伯和離涵他們跟著,我不會有事,你還是留在侯府好些!”連城手中動作一滯,回過頭,笑笑道:“我想黏著你,不想和你分開,不成麽?”


    “我還不了解你,可越是了解,我越是心疼你,你就不能聽我一回勸?”皇甫熠起身,走到她身後,伸臂環住人兒的腰身,喃喃道:“我的心和你一樣,隻要你和腹中的寶寶都好好的,我心安矣!”他將頭輕搭在連城肩上,輕柔的嗓音中滿是愛戀。


    連城背靠著他,雙眸微闔,臉上笑容浮開,道:“我雖然還沒憶起缺失的那部分記憶,但就現在的我來說,可是賴定你了,一輩子都賴定你了,不是有句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你是我認定之人,那麽你走哪,我就跟到哪,反正有你的地方一定要有我,要不然,我會生氣哦!”


    皇甫熠的臂彎緊了緊,最後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好,我們一起,但你可得事事聽我的!”


    夜色漫漫,陣陣寒涼滲骨的風兒,呼呼吹入亭中,顧祁和陸隨雲在這座假山上的亭中站著,二人皆怔怔望向主院,即便看不到那亮著燈的廂房,看不見那抹纖細單薄的身影,他們還是望著那邊的方向出神。


    半晌,陸隨雲收回目光,帶著幾分猶豫淺聲道:“真由著她去麽?”


    顧祁長歎一聲,亦將視線收回,望著假山下的一株梅樹,悵然道:“她是個有主意的!”勸也勸了,沒用,她決定的事,無人可以更改。


    兩人轉身,走下假山,沿著一條花徑,緩慢前行。


    “熠親王很有福氣。”


    “後悔了?”


    “沒有,我隻是在想,如果我先於熠親王認識她,是否也能擁有她這般真心。”


    “你很好。”


    “嗬嗬……”


    “雲……”好友雖然在笑,但聽在顧祁耳裏,覺得那笑苦澀中夾帶著落寞,不由勸慰:“你的心情我理解,但這麽長久自苦下去,於你的身體沒有好處。”


    陸隨雲沒有說話。


    他又道:“既然已經放下,就徹底放下吧!”


    “不用為我擔心,自知曉她的心意後,我就拿她當做妹妹看待,隻不過短時間還未適應罷了!”陸隨雲神色淡然,輕淺回道。


    距離天亮約莫還有半個多時辰,皇甫熠攔腰抱著連城出了京城。


    為隱秘起見,他們一行隻有四人。


    途中,連城沒少和皇甫熠鬥嘴。


    丫的,她又不是泥娃娃,怎就不能自個運輕功前行了?就這麽一路抱著她,怪讓人難為情的。


    陽光漸漸西斜,四人終趕至帝陵。


    周遭山巒起伏,樹木林立,雖說現在時值冬日,但這裏的風景顯然還是不錯的。


    放眼望去,大片梅林仿若紅色花海,隨著風兒拂過,陣陣冷梅香撲麵而來,令人倍感神清氣爽。


    避開看陵的侍衛,四人在周圍尋找著,尋找這裏是否真建有地宮。


    時間悄無聲息劃過,夜幕落下,明月升起,他們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奇怪啊,咱們找了這麽久,怎什麽都沒發現?”在距離帝陵有段距離的梅花林中,連城坐在火堆前,手至下巴,歪著頭低語道:“可是我又有種感覺,地宮就在這附近。”


    離涵皺眉道:“這裏除過山就是樹木,河流,山石,真沒什麽特別之處。”地宮真存在麽?他持懷疑態度。


    “王爺您怎麽看?”任伯站在皇甫熠身側,遙望延綿起伏的山脈,出言問。


    皇甫熠長身而立,青衫臨風發出獵獵聲響,他靜靜地站在那,好一會,他道:“皇兄的推斷不會有錯。”清冷淡漠的嗓音揚起,他眸色譏嘲,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先帝那麽喜歡盈妃,是舍不得取其性命,可要他給那個女人自由,他做不到!”這世人都知先帝霸道,強勢,絕不容背叛,這樣一個人,會以他的方式讓深愛的女人陪伴左右。


    “這個你還是披上吧,山裏風大。”連城起身,將皇甫熠披在她身上的白色狐裘大氅取下,遞了過去。


    她身上本就披著鬥篷,一點都不冷,這人隻知疼惜她,自個卻站在那吹冷風,真不知道愛惜身體。


    連城腹誹,皇甫熠自然不知。


    接過她手中的大氅,他二話不說重新披在她的肩上,係好帶子,攬著她坐回火堆旁,這才道:“我有內力護身,一點都不冷。”他眸光柔和,俊臉上笑容浮開,宛若暖陽照耀,讓連城一顆心兒軟軟的,暖暖的,甚覺妥帖。


    “真不冷麽?”她眨巴著澄澈的明眸,看著他棱角分明,宛若諸天神匠精心雕琢出的容顏,暗忖:“真俊!”


    她發怔,迷離的眼神,看得皇甫熠心中一陣好笑。


    他的小丫頭又對著他發癡了!


    輕揉了下連城的發頂,他醇厚低沉,含著笑意的嗓音揚起:“我去前麵看看,你和任伯,離涵就呆在這,知道麽?”


    說著,他已站起身。


    連城倏然回過神,臉上一熱,點頭“嗯”了聲。


    囧!她的定力都跑哪兒去了?


    但凡專注地看某人一會,就會不由自主發怔。


    皇甫熠望著她泛紅的臉頰,微微笑了笑,叮囑任伯兩句,下一刻,人已淩空而起。


    他的輕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所以此刻的他,並不是在心愛的女人麵前,炫耀自己的輕功有多麽厲害。


    飄上花海之上的他,如閑庭信步一般,朝著遠處行去。


    連城忽然站起,也不知是怎麽想的,突然間往上一縱。


    隻見她身姿輕盈,宛若一片隨風舞動的花兒,追向遠處那抹即將消失不見的青衫。


    任伯,離涵急聲喊:“王妃!”


    她似是沒聽到一般,前行之速絲毫未減。


    “跟丟了!”片刻後,她輕輕落在地上,看著周圍花雨飄落,神色頹然,嘟噥道:“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知道她跟上來,他才加快速度,瞬間不見蹤影。


    任伯和離涵在她身旁落定,見人好好的,方輕舒口氣,任伯目光溫和,道:“王妃放心,王爺隻是在前麵再看看,一會就回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放心不下。”連城臉上的表情這時有些沉重。


    她轉身,緩緩朝前走。任伯,離涵緊隨其後。


    地宮會在哪裏呢?皇甫熠邊走,邊在思索。


    突然,他發現前方不遠處的雜草從中,似乎閃出一道亮光。


    心中生疑,他深深吸了口氣,提步走了過去。皇甫熠深幽的黑眸,緊盯向剛剛閃出亮光的地方,當他走進,隻覺周遭的光線忽地一暗,跟著,他剛剛站過的地方,已空蕩蕩一片。


    他不見了,就刹那間的工夫,他從地麵上消失不見了!


    “熠……”連城本朝著火堆走去,可沒走多遠,她驀地轉身,提起輕功,憑著直覺疾馳而行。


    眼簾裏躍入那抹頎長挺拔的身影,她心裏一喜,正欲出聲,卻目睹皇甫熠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眼前。


    他就像墜 入深淵一般,剛剛的一幕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他刹那間墜 入深淵一般。


    任伯和離涵趕過來時,也恰好看到自家爺消失一幕。


    他們愕然的張大嘴,久久發不出一句聲音。


    連城麵色蒼白,一步步走向皇甫熠剛才站過的地方,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任伯和離涵聽:“不可能,他不可能就這麽不見了,我得找他,我得找到他……”


    她蹲身在地,雙手在雜草叢中胡亂刨著。


    很實在的泥土,沒有陷阱,那她剛看到的難不成是幻覺?不,不是幻覺,她看到的是真實的,絕對是真實的,他真真切切從她眼前消失不見,那感覺就如人墜 入深淵一般,對,就是這樣的感覺。


    “快幫忙找找,這裏肯定有什麽機關,你們幫我快找找!”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可聲音聽起來卻還是有些發顫。


    任伯和離涵在她蹲身在地那一刻,已經尋找著她嘴裏的那個機關來。


    腳下猝不及防一空,皇甫熠根本來不及反應,身體便不可遏製地往下墜 落,速度極快。


    他俊臉上無一絲慌張,因為他知道這裏就是地宮的入口,而他是被人故意誘入其中。


    慢慢的,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很輕,終落在一個漆黑的地方。


    四周一絲光芒都沒有,他站在那,薄唇緊抿慢慢運轉內力,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


    靜,死一般的寂靜,一點細小的聲音都沒有。


    就是自然界尋常的風兒,他也感知不到。但這裏的空氣卻讓人一點都感覺不到悶。


    憑著感覺,他一步步走著,他不知自己會走到哪裏,可他又知道,再怎麽走,他都在這地宮之中,且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見到先帝最寵愛的女人——盈妃。


    他憤然,惱怒先帝對自己母妃給予的寵愛,假惺惺,虛偽!


    隨著前行,他慢慢的揮去心中不適的情緒,因為他得集中精神,否則,難免被這地宮中的機關暗器傷到。


    他行走很小心,他雙手沒於袖中,沒有到處亂摸。


    他是個聰明人,而且極其聰明,知道自己眼下的處境。倘若他一個不小心,觸碰到機關什麽的,等著他的或許是萬丈懸崖,;亦或許是萬箭穿心。


    他不要自己出事,也不想自己出事,他得帶著那個女人安然無恙地離開地宮,回到她的身邊,陪著她,看著他們的孩兒出生。


    “擅闖地宮者死!”一道沉冷的女聲突然飄入皇甫熠耳裏,隨之眼前亮如白晝。


    從聲音分辨,說話之人年歲不小,最起碼在五十歲以上。


    皇甫熠漆黑深幽的眼眸半眯,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空間不大,約莫有二十來平的樣子,四四方方,一眼望去,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皇甫熠停下腳步,冷眸掃向四周密室平滑的石壁,他知道這石壁並不似表麵看著這般簡單。


    機關,暗器必隱藏其中,還有這石室中的光亮,是從頂部無數個圓形的空中照射而下。


    那光亮之源,應該是夜明珠無疑。


    “咯吱!”一聲悶響劃過,皇甫熠看到眼前的石壁逐漸側轉。


    他沒多想,提步向前。


    通道,走出石室,他看到的是一條兩三米寬的通道,不等他出聲,一抹灰色身影出現在通道中央,距離他大約十多丈遠。


    對方是位婦人,身量不高,眼裏殺氣盡顯。奇怪的是,她沒有梳婦人發髻,而是做未出嫁的女子裝扮。


    “先帝的盈妃在哪裏?”皇甫熠目光灼灼,盯著那婦人沉聲問。


    熟料,那婦人在看到他的一刹那間,眸光驟然一怔,但轉瞬又殺氣外溢。


    她沒有回答皇甫熠的話,直接出掌,進攻而來。皇甫熠冷然一笑,身影如雷電一般,向著她迎麵襲去。對方功夫非同凡響,他清楚知道,對於這樣的勁敵,他需要一招將其製服,且要快、狠,準!


    婦人全然沒把他放在眼裏。


    皇甫熠掌上勁氣劈空而出,凝成一道勢不可擋的利刃,在與那婦人僅有兩丈距離時,他心念一動,掌上力道往旁偏移些許。


    隻聽一聲慘呼,皇甫熠的有掌已然擊穿那婦人的左肩。


    張開嘴,那婦人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向後疾馳數丈,落地後,她連咳數聲,看向皇甫熠的目光帶了絲戒備。


    “為何不直接殺了我?”剛剛那一掌完全可取她性命,而他卻沒有那麽做。


    他是誰?


    又作何對她手下留情?


    皇甫熠注視著她,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帶我去見盈妃。”他的聲音緩而輕淺,目中神光讓人不敢諦視。


    婦人忽地張嘴大笑兩聲,道:“想見盈妃,小子你恐怕沒那個機會。”


    皇甫熠漆黑的眼眸一沉,身形驀地竄出,一掌擊向那婦人身上。


    悶哼一聲,那婦人肩上的傷口立時血流如注。她站在原地,身體隻是晃了晃,而後堅若磐石,一動不動。


    皇甫熠冷冷地看著她:“還是不說嗎?”婦人看著近在咫尺的他,雙目因身上的痛感,不時收縮著:“你若有本事自然能見到人,又何須我多嘴。”


    皇甫熠冷笑:“說得也是。”


    “那也得你有那個本事!”婦人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片譏誚的笑意,“小子,你該知道自己是怎麽進到地宮的,也該想到還有無機會出去。”


    皇甫熠沒有說話,提步直接越過那婦人,往通道盡頭走。


    “你還是想法子出去吧!”婦人輕輕合上眼,過了會,忍不住一陣猛咳。


    皇甫熠似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依舊朝通道盡頭前進。


    “小子,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想見到盈妃,絕非易事。”婦人轉身,麵白如紙,盯著皇甫熠的背影道。


    皇甫熠停下腳,回頭冷冷看著她,卻沒有說話。婦人歎息一聲,氣息虛弱道:“看來你是要一意孤行了,那就請便。”語落,她身形一閃,隨著通道中亮光消失,人已不見蹤影。


    皇甫熠看著黑漆漆的四周,目中神光淩厲至極。他身形動了,以極快的速度向通道盡頭前行。


    就在這時,他感到危險正在靠近。


    寬袖揚起,一蓬蓬寒芒被他輕而易舉蕩了開。


    “身手不錯。”隨著渾厚的男音透過石壁傳入他耳裏,通道中慢慢又有了光亮,不過,光線很暗,尋常人若在此,約莫隻能看清眼前兩米外的物什。


    皇甫熠沒有吭聲,此時,他已到通道盡頭。


    之前還敞開的通道口,這會兒竟密封嚴實。


    修眉微擰,皇甫熠抬手,掌心運力,隔空擊向麵前的石壁。


    轟然一陣響動,那道堵在通道口的石壁,豁然向上升起。


    皇甫熠眸光微閃,看著眼前的大殿。


    帷幔飄蕩,空蕩的殿內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不對,有人,就在一根圓柱旁的紅木椅上,那被他傷成重傷的婦人、這時靠著椅背,麵上表情極為痛苦,但她嘴裏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不甚明亮的殿內,皇甫熠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看著她扭曲的麵孔,對空道:“都出來吧!”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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