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葵將門帶上,坐定後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那壇金莖露,酒香頃刻散在四周。


    蘇葵倒了兩杯酒,一手執起一隻杯子,將身子側了過去,麵朝湖麵。


    “娘,我敬你一杯,這杯酒水喝下,權當是我的認親儀式了。”


    蘇葵將酒杯放到嘴邊,微微仰了頭,淳滑的美酒劃過喉嚨。


    同時支在欄杆上的左手中的酒杯也緩緩傾斜,在月色的籠罩下似一條晶瑩的玉帶墜下,落入湖心,發出泉水撞擊般的輕響雷武裂天最新章節。


    一陣微涼的風吹過,蘇葵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


    未曾過多考慮神鬼之說,這樣做,求的隻是一份心安,而她能做的,不過如此了。


    在到這裏,非她所願,沒人征求過她的意見,不明所以的闖入了別人的生活裏,她也從開始的無措,便成了適應,再後來便養成了一份依賴。


    蘇葵心裏有個聲音:代替原來那個蘇小姐,好好的活下去。


    獨自一人回來的慕冬,似乎是沒料到上樓之後,入目便是這樣一種情形。


    一身湖藍的她,似乎要與身前的湖水融為一體,握住酒杯的雙手隨意的搭在雕花欄杆至少,帶些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她白皙的臉龐之上,加上其閉著眼睛的神情,看起來格外的安靜。


    沒有初見他時毫無掩飾的不喜和大膽妄為。


    沒有平日裏見到他時的一臉防備和敬而遠之。


    即使慕冬走路的時候並未發出什麽聲響,可大許是周遭的環境太安靜,那細碎的聲音還是驚動了蘇葵。


    蘇葵隻以為是向珍珠或是阿莊,還是維持著伏在欄杆上的姿勢,神情自若的回了頭,目光卻在下一刻凝住,隨即變了味道。


    一身白衣的慕冬立在走廊處,拐角處懸掛著的燈籠散發出溫暖昏黃的光線,幾乎一絲不漏的打在他偉岸的身形上,看起來也不似平日那邊冷漠。


    蘇葵回過神來,收起驚訝的神色,知他惜字如金便率先開了口:“慕公子。”


    慕冬從她的神情裏不難發現,她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掃了一眼布好的酒菜,碗筷皆是雙份,“蘇姑娘約了人?”


    “不曾,擺著玩兒的”蘇葵幹笑著道,總不好告訴他大半夜的自己在跟死了十多年的娘親聊天吃飯吧。


    “巧了,我正好還未用飯。”慕冬不知抱著何種心理,便開了口。


    蘇葵有些未反應過來,“啊?”


    倒不是她裝傻,慕冬做事說話同別人不一樣是真的,可她決計想不到他這是在委婉的要‘蹭飯’?


    慕冬少見她這副表情,覺得今晚的氣氛似乎很和諧,剛處理完一堆的事,心情不由也難得放鬆了起來。


    “哦,蘇姑娘早上不還是說要請我吃飯報恩的,這麽快便忘了?”


    蘇葵趕忙否認:“並無此意,隻是,隻是我覺得這飯菜粗陋,怕慕公子會嫌棄。”


    蘇葵這才記起這茬,原不是人家意欲蹭飯,而是自己欠下的。


    慕冬並不說話,隻坐了下來,用行動證明,自己不存在嫌棄的想法。


    蘇葵見狀隻得認命,報恩是必須要報的,趕人是不能趕的。


    看來今晚與自家娘親的這頓飯,是休想繼續下去了。


    “說來認識蘇姑娘也有些時日了,竟還不知蘇姑娘身份。”慕冬毫無預兆的開了口。


    蘇葵聞聽,不由想笑,“認識”?這烏龍的相識過程不提也罷


    其實這也怪不得慕冬,試想一想,他頭一次見蘇葵的時候,便是一個跌了狗吃屎,衣著窮苦的“啞巴”,後又以一副強悍的模樣踹了茅廁的門,被辰三救下以後,便憑空消失重修為邪仙全文閱讀。


    再次憑空出現之後,竟還是女扮男裝去逛青樓,與之前大相庭徑。


    在燈湖會迷路之時,穿著顯然是屬上乘,再後來就是被丫鬟侍衛護送著去龍華寺上香,顯然不是尋常人家。


    饒是像慕冬這般的智商,也實在是覺得她各種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混亂情況,委實有些前不搭調後不挨著的感覺。


    自然,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大可讓人去查,但是他隱隱覺得不想這樣做。


    若是開始是為了她身上的那股淡香對她稍加上心,那現在的另眼相待又是為何?


    蘇葵思量了一會兒,方道:“慕公子應是王城人吧,且說這王城叫蘇葵的,又能有幾個?”


    她覺得還是坦誠相告的好,都在王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瞞著也沒必要。


    且經過這些大大小小的事,她覺著這慕公子其實也沒那麽差勁,不過就是冷漠了些罷了,別人的性格問題,自己沒理由去幹涉。


    如果慕冬對蘇葵的態度還算是冷漠的話,那隻能說蘇葵沒見過他真正冷漠的樣子。


    雖然第一次他任由蘇葵摔傷而不願相扶的事情始終讓她有些介懷,但她回頭想一想,介懷是主觀原因,客觀上,他確實沒有理由去扶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雖然前世也沒經曆過太複雜的人情世故,但她覺得,一碼歸一碼,是非還是要分開區別相待的。


    既然是要還人情的,自然還是要給人家斟上一杯,蘇葵拿過酒壇,斟滿玉杯,將那隻原本給蘇夫人敬酒的杯子推到了慕冬跟前。


    慕冬聽到她的回答,眼底閃過莫名的情緒,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他十多年前也曾見過丞相府裏那個蘇葵,隻是那時她太小,他也不曾注意。


    慕冬握了握手中的酒杯,吐出的話是肯定的語氣:“原來真是蘇丞相府的千金。”


    蘇葵一笑:“一個名頭罷了,我也隻是我爹的女兒,就算是叫花子也有做皇帝的一天,就算是丞相府千金,不久前不也是沒飯吃嗎?”


    要知道這朱元璋可就是乞丐出身,她先前就在鴻運樓門前為了一頓飯被那小二羞辱過一番。


    慕冬隻是望著手中的酒杯,眼神看不出情緒。


    “蘇姑娘看事,總是能看出不一樣的一麵來。”


    這是在誇她?


    蘇葵少不得訝異一番了,他竟也是會誇人的?雖然這誇讚的意味,似乎不怎麽明顯。


    “慕公子過獎了”蘇葵笑了兩聲,謙虛的道。


    蘇葵這人仿佛便是這樣,別人敬她,她則敬人,別人若是傷她一分,她勢必也是要還回來的。


    而別人若是誇讚她的話,她還是要靦腆一番的,謙虛謙虛,孔夫子有言,謙虛使人進步嘛。


    蘇葵端起酒杯,雙手舉起:“慕公子,我敬你一杯,在此謝過你上次燈湖會上相助之事。”慕冬抬眼便見她如此正經的姿勢,眼中閃過一抹笑,也隨她那般舉了杯。


    蘇葵見狀,便與慕冬的酒杯碰了碰,發出叮咚一聲的清脆聲響,徑直一口氣喝光了杯中酒誅神逍遙錄。


    慕冬亦是一飲而盡。


    蘇葵不禁感慨這金莖露真不愧是禦酒之流,據顧清《傍秋亭筆記》卷下載,此酒直到孝宗初年才有配方。說此酒“清而不冽,味厚而不傷人“。


    這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何為清而不冽,隻是跟現代那些百分百都兌了水的酒相比,還是比較辣得了。


    “慕公子認為此酒如何?”蘇葵邊問話,邊又站起身各自斟上一杯。


    好酒,還是想讓它得到眾人的認可的。


    “好酒。”


    “那是自然,我與我哥哥說,他竟死活不信,喝都不願意喝上一口。”


    可能是因為月光太美,也可能因為喝上了念念不忘的酒,也有可能是錢不用還了,人情也報了,蘇葵覺得今夜看慕冬也是格外的順眼,話也不自覺多了起來。


    慕冬也發現了這點,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但也看得出來她無事有求於他的時候,可以說是渾身豎滿了尖刺也不為過,像今日這般,既無事相求,說話又不帶刺兒,可還是第一次。


    “這是什麽酒?”


    “原酒是金莖露,我覺著這泡了桃花進去,反倒是多餘的了。”


    “確然。”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十來杯酒下了肚,蘇葵已覺得頭有些暈了,不曾想這金莖露雖喝著不怎麽辛辣,但入了肚,還是極易上頭的。


    奈何又是極愛的酒,今天心情又是極好,蘇葵便欲再斟酒,奈何還未將酒壇提起,渾身一陣軟酥,右手一抖,哐當一聲壇子又落回到了桌上。


    “即是頭暈,就別喝了,十來杯酒,人情也已經還了。”


    蘇葵腦袋顯然已經有些不靈清了,嗤笑道:“第一杯就已經還你了好不好,這十來杯是因為我自己愛喝誰,誰是還你人情啊”


    慕冬本就是個不易被激起情緒的人,聽罷也不氣:“你倒是實誠。”


    “嗬嗬,別人都這麽說”蘇葵厚顏無恥的承認了。


    話落,抬手便又往酒壇子上抓,慕冬攔住她的胳膊,出聲道:“坐好。”


    蘇葵一怔,似乎被他的語氣震住,竟是收回了手,乖乖的坐好。


    慕冬見她如此,覺得,醉酒的人其實也不是全部都那麽惹人厭。


    慕冬抬了手,斟滿自己那杯,又給她斟上,卻隻有小半杯。


    想來,這還是慕冬平生第一次為別人斟酒。


    蘇葵笑笑端過酒杯,道:“心情好的時候容易喝醉,心情不好的時候怎麽喝也喝不醉。其實,我酒量很好的,隻是今天心情好。”


    “我知你酒量很好。”


    “你方才見我有些拿酒壇子都拿不起了,肯定以為我酒量極差”蘇葵明顯陷入了自己我糾結中,迷糊間她也不明白為何隻是十來杯便已然有了醉意,她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酒量屬於上乘的。


    “這酒喝下後後勁大,一般的姑娘一杯怕是已經站不穩了。”慕冬還算耐心的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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