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王城西街街口,一個身著淺藍色小襖同色羅裙模樣嬌俏的丫鬟跳下了馬車,掀開了車簾,扶下了一位衣著不凡,懷抱八角紫銅手爐的少女。


    平素沒東街一半人流的西街,由於近春節的緣故也頗為熱鬧,大多數是出來采購年貨的,也有打從城外來挑了貨物來賣的小販,都想著能在春節前賺些銀錢,好過上一個好年。


    見蘇葵顯然不是尋常人家,兩側的小販待她走近都熱情的招呼著。


    皆被堆心還算客氣的回絕。


    今日出來是赴宿根的約,不管二人平素關係再如何的好,可一個小姐的生辰總是不至於請一個不相幹的男子前去參宴,宿根便提前了半月前讓她生辰之日務必是要擠出半天的時間來,好歹讓他親口說聲生辰快樂。


    約在西街一座茶樓之中,乃是白家名下的產業。


    由於年關將近,且天氣太冷,所以來喝茶的人倒是沒有幾個,蘇葵剛進了樓,便有人領著上了二樓。


    宿根早已從大開的窗戶中看到了樓下的她,待蘇葵進來的時候,衝她一笑。


    蘇葵皺了眉:“這麽冷的天還開著窗戶,你氣色似乎不怎麽好。”


    宿根聽了心下很受用,是知她對朋友都是這麽個關心法兒,卻還是覺得很舒坦。


    抬起左手關起了窗戶,“生辰快樂,終於是長了一歲了。”


    蘇葵聽他口氣,道了聲謝,接過他遞來的熱茶,抿了一口覺得身子暖了許多,方開口道:“十來天沒見你,你去了哪兒?”


    “最近染了風寒,在家裏養著就沒出來。怕過了病氣兒給別人。”


    蘇葵見他臉色是有些不對,“如今可是好了些?”


    宿根就點頭,自身側拿起一個大紅錦盒,看著倒是喜慶的很。


    蘇葵猜想應是禮物,開著玩笑道:“受著風寒還有心思給我備禮物?該不會是拿塊石頭充數吧?”


    宿根眉毛一挑,半真半假的道:“我若是跟你說就是為你備禮物才染了風寒,你信是不信?”


    見慣了他這幅不正經的模樣,蘇葵自是不信,“備個禮物還能染上風寒?我倒要瞧一瞧是什麽禮物。”


    宿根哈哈一笑,將錦盒推到她麵前桃緣山神全文閱讀。


    蘇葵信手拆開。摸了摸柔軟銀亮的皮毛,張了張嘴巴,“這是在何處買來的?”


    堆心望去。更是瞪大了眼睛,銀狐裘素來有千金難求一說,紅狐狸常見,銀狐卻是罕見。


    銀狐皆是在深山之中,動作靈敏狡猾。很難捕獵,且一件狐裘少說也要七八張狐皮才能製成,所以一件上好的銀色狐裘往往會賣到天價。


    且就算你有銀子,也不一定買的到。


    “我一個朋友開了間成衣店,剛好被我撞到,還沒拿出去賣便被我低價買來了。”


    蘇葵抬眼望向他。猶豫半晌,“這太貴重,我不能收。”


    即使二人關係匪淺。可始終隻是朋友,至少目前是如此,平時一些簡單的小玩意收便收了,可這價值不菲的東西,她卻覺得沒理由去收。


    雖說是友誼無價。但一碼歸一碼,且不說宿根隻是一介平民。這麽大的手筆太過奢侈,就算是富庶之家,她也不能收。


    宿根臉上笑意不減,似乎早料到她不會輕易收下,“你拿起來看一看再說。”


    蘇葵不解,但還是立起身來,將盒中的狐裘拿起來抖了一抖,這樣整體看來更顯精致。


    但並不覺有什麽不對啊,拿疑惑的神情望著他,“看什麽?”


    宿根一本正經的道:“這狐裘分明是女兒家的身量才穿得了的,你若不要,我拿回去隻能當柴燒了。”


    當柴燒?蘇葵嘴角一抽,“你家中難道沒有女眷?”


    宿根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同她們關係不好,為何要送她們。”一句話說的理所當然。


    蘇葵想起他從未在她麵前提過家裏的情況,想必關係真不怎麽好。


    蘇葵想再推拒,卻聽他道:“別嘮嘮叨叨了,我拿回去真是無用,你若再如此,我隻得當你看不起我這個朋友了。”


    蘇葵一滯,將話咽了下去,“下一回,你若再送此等珍貴的禮物,休怪我翻臉了,一份心意就可以了,犯不著這般散財。”


    宿根眼光閃閃:“日後誰娶了你真是倒黴,十足是個管家婆。”


    換來蘇葵的一記眼刀子。


    **


    宿根陪著蘇葵在西街走了小半時辰,便道:“今日你生辰,別讓那些小姐們久等,快快回去吧。”


    “眼下剛過午時,她們要傍晚才能過府,你催我催的這麽緊是做什麽?”


    宿根望著她披著銀白的狐裘,顯得更是不食煙火,心髒漏了幾拍,笑道:“早些回去準備,外麵這麽冷,也沒什麽好逛的。今日特別,來日我再陪你逛上一整天。”


    蘇葵咕噥了兩句:“一整天你不累我還累,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恩。”


    “你也早些回去”


    宿根又恩了一聲,目送她上了馬車,這才將左手撫上右臂,大許是傷口又裂開了,一時間染紅了手掌,在心裏感歎還好有先見之明,穿了這件深紫錦袍,總不至於被發現受傷。


    蘇葵回到府中之時,竟已有不少人送了禮物過來,貴族小姐間的生辰,來參宴的自然都是女眷,宴請的名單是王管家設的,因為蘇葵壓根就不認識幾個,其實按照她的意思將華顏請來,吃頓飯便成了,可話一出便遭了無數人的白眼,隻得作罷愛我無需承諾全文閱讀。


    蘇葵剛回了棲芳院,便見一道人影衝了出來,“小姐!”


    蘇葵看清來人,取笑道:“都嫁做人婦了,還這麽冒冒失失的?”


    小紅眼一紅,聲音哽咽:“奴婢這。這不是想小姐了嗎”


    二人是在王城西街置了一處小宅子,蘇天漠不想二人日後一輩子都是奴籍,便還了賣身契,讓二人去蘇家產下的王記酒坊去熟悉流程,日後騰出一間鋪子給夫妻二人打理,這些日子小紅便跟著三滿四處的跑,二人都是不想辜負蘇天漠的期望,是沒什麽時間回蘇府。


    蘇葵捏了捏她的手,見她愈加圓潤的臉蛋,笑道:“現在你早已不是蘇府的丫鬟了。不必奴婢奴婢的喊了――去見你爹娘了沒有?”


    小紅擦了擦眼淚點頭,“方才已經去過的,三滿在我爹那商量事情。奴我這便過來了。”


    “那就用罷飯再回去。這些日子你們也沒閑下來,年貨可是置辦了?”蘇葵邊說邊扯著她進了房。


    **


    由於一些小姐來的格外的早,也不好讓人都幹坐著,蘇天漠便遣了人前來請了蘇葵,帶諸位小姐去花園賞一賞花。蘇葵雖不怎麽樂意,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去了。


    要說別處冬日裏興許真是難有花賞,可丞相府卻是個例外,除了宮裏的禦花園和芙蓉園之外,丞相府的大花園也是四季如春了。


    杜鵑花、天堂鳥、小蒼蘭、馬蹄蓮、仙客來、四季海棠、佛手掌、虎皮海棠、一品紅等等,應有盡有――羨煞了一幹的小姐。


    這群小姐裏其中多數都是未見過蘇葵的。但卻沒有不知道蘇葵身子不好的,可這樣一看,皆在心底納悶――倒是沒覺得這位蘇小姐身子差啊。


    早來的畢竟不是太多。也就十來位,走的累了,蘇葵便提議在亭中歇一歇,此亭名為凱旋亭,當年蘇葵的爺爺蘇國公命人所建。專為打了勝仗的將士們慶功祝酒而用,築台半米高左右。四五節台階,由十四根圓柱和八根方柱支承,八角重簷,氣勢雄渾,南麵朝湖,本是栽種的一池好蓮,現值深冬,隻餘萎葉立於湖中。


    位置在蘇府的最南麵,距離主子們住的主院極遠,徒步要走上半個時辰不止,蘇葵夏秋過來賞蓮的時候總是埋怨。


    由於本是作為慶功之處所用,麵積較一般涼亭大了四五倍不止,可容納百人。


    上流圈的女子們,在一起談論的卻並不全是首飾衣著,畢竟當人的物質達到一定的高度之時,便會轉而去追求精神上的高度,是以彰顯自己的身份和才氣。


    而明水浣毫無疑問是王城貴女圈中引領精神文化的不二之人,走到哪裏都少不了追捧和奉承。


    一來一回間,蘇葵倒是顯得被冷落了,不過這些舉止得體,說話小心到虛偽的女子們,你誇誇我,我再還回去,委實不是她所有意相交的類型,如今隻盼著華顏早些尋過來,不然她可是要悶死了。


    蘇葵的無聊卻不是被華顏給終止的,而是與她素未謀麵的白泠泠。


    是由二虎將人領了過來,白泠泠一笑道:“各位姐妹來的可真是早。”


    “白小姐。”


    不少人都起身打著招呼,白泠泠走到亭中,被眾人擁簇著坐在中央的蘇葵不難發現是今日的主人公,優雅一福:“想必這位便是蘇二小姐了吧,泠泠這邊有禮了王妃不洞房全文閱讀。”


    蘇葵輕輕一笑,指了指身側的位置道:“白小姐多禮了,請坐吧。”


    白泠泠哪裏見過蘇葵,眼下得見她是這麽一位嬌人,大感意外,見她讓自己坐到身邊,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其實蘇葵隻是見身側有空位,隨手一指罷了,卻不知隻是這麽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給白泠泠的第一印象是極有好感。


    若說王城貴女圈中誰最尊貴,如今後位懸空,自是華顏無疑,可她生性暴烈,極難相處,自然是沒人敢往邊上靠。


    其次便是蘇葵了,國公級的爺爺,官拜正一品的父親,鎮南將軍的哥哥,如若不是生性孤僻,體弱多病,隻怕也是眾星捧月的對象。


    明水浣才名美貌在外,有一位做過皇後的姨母,同四王爺交好,太子太傅的關門弟子,父親官拜側一品,自然也是貴不可言,可背後的靠山卻是同蘇葵差了太多。


    然而之所以比華顏,蘇葵都受人倚重,這一切,皆是不甘人後的她自己爭來的。


    白泠泠主要是家世美名在外,若論家中勢力雖沒有什麽實權,但貴在家族龐大,美名遠播,自幼心氣高,潛意識裏不過是害怕得不到肯定罷了,其實若是別人敬一尺,她便會還人一丈。


    白泠泠坐定之後,驚訝的咦了一聲,對著蘇葵道:“竟不曾想這件狐裘竟是蘇小姐定做的!”


    蘇葵聽得迷糊,“白小姐何出此言?”


    白泠泠一笑,也是清麗可人,“前些日子我在西街的成衣店中,得見這件狐裘,甚是喜愛,然店家如何也不肯賣與我,最後再三追問之下,他方對我說,這狐裘是有人親自獵的皮子來做的,不能出售,我這才死了一條心。”


    蘇葵一怔,又聽她道:“如今這天氣,進山獵狐子,想必是難上加難,莫非是蘇將軍帶人獵的不成?”


    蘇葵半晌緩過神來,想到宿根那句:“我若說是為了給你備生辰禮物才染的風寒,你信是不信?”


    白泠泠見她失神,“蘇小姐?”


    蘇葵驀地回神,胡亂的點了頭,覺得內心湧現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來,平生未嚐。


    他是不要命了嗎?冒這麽大的險,竟就是為了這件狐裘!


    想起他蒼白的臉色,不禁又湧現一陣愧疚。


    這一刻,她萬分希望這狐裘是他花了一萬兩買來的,而不是自己去山中獵來的,錢債好還,那麽情呢?


    眾人一聽蘇燁親自帶人去獵銀狐,不由一陣唏噓讚歎,她們這類人缺的不是錢,正是這種難得的真情意。


    蘇燁這美名擔的倒是莫名其妙了。


    宴中,華顏不去坐為她專設的位置,偏偏要和蘇葵擠在一桌,是讓人見識到了二人關係極好。


    眾人卻在疑惑二人何時竟如此交好了?都隱隱覺得眼前的蘇小姐似乎同之前不怎麽一樣了,還是常來走動走動的好。


    越是相處下來,白泠泠越是覺得蘇葵好相處,雖對不熟的人沒幾句話,但不管身份如何,都不見她口氣有異。


    與她所不喜的明水浣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可能是由於不喜明水浣,她則覺得明水浣雖是待人看似溫厚,實則虛偽至極,而這位蘇二小姐雖不怎麽愛同人寒暄,話中的不做作卻讓她十分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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