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泠泠是一個特別相信直覺的人,加上年紀不大心性衝動,這回終是在周遭中尋到一個看著格外順眼的人,已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要將蘇葵發展為好閨蜜是也。


    蘇天漠和蘇燁隻在開席前露了麵,說了一些體麵話之後,便離了場去,將空間留給一幹女眷們。


    姚敏望著蘇燁離去的背影,眼神翻湧,與之前膽怯的模樣大相庭徑。


    右手撫上臉龐,那道疤痕是史紅藥淩辱她的烙印,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她在亭安巷中的無助和絕望,此恨她如何能忘掉?


    視線隔離眾人望向史紅藥,放在桌下的手握的緊緊的,不能再等了,每次隻要看到史紅藥還活的好好的,她就覺得心裏的怒氣似乎要將她衝垮一樣,不要再等了!


    席間,最為安靜的是史紅藥,除了一句祝詞之外,便再也沒開口說了一句話。


    隻是在蘇燁出現的那一會兒,眼神有了一絲生機。


    許久不曾露麵的她,已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而由於之前得罪過的人太多,所以也無人上前搭話。


    若不是嘴角那顆標誌性的黑痣,甚至讓人看不出那個一身淺青蔥色小襖,白色襦裙,未施脂粉的安靜女子是昔日裏飛揚跋扈,蠻不講理的史紅藥。


    蘇葵雖也是暗暗稱奇,卻未過多去琢磨。


    卻沒人看到她眼底壓抑的恨意,似是沉澱的太久,將整個人都染上了一層陰沉沉的氣息。


    大半席下來,已有半多數人退了席去。


    蘇葵見人走的差不多了,這才扯著喝醉了的華顏離席。


    “跟你說不要喝這麽多,還偏偏不聽。”


    華顏兩頰緋紅,笑著往她身上蹭了蹭。醉醺醺的模樣,“今晚我不回宮了,同你睡吧。”


    蘇葵思量了一會兒,道:“不行,哪有公主宿夜不歸的,宮裏那麽多雙眼睛看著,指不定把你說的多難聽。”


    華顏嗤笑了一聲,“嗬,宮裏的人除了我五哥之外,他們個個巴不得我去死呢我告訴你。我父皇他,也很厭惡我的,厭惡我。”


    蘇葵怔住。她這是真話還是胡話?


    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天下沒有哪個父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隻是方式不同罷了。”


    華顏搖了搖頭:“你不懂反正,今夜我不要回去,反正我的名聲已經臭的不能再臭了。”


    “公主,此事不妥。還請跟奴婢回宮吧,若是皇上得知,是又該生氣了。”說話的宮女名喚不辭,是華顏跟前唯一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丫鬟,華顏宮中的大宮女,自幼伺候在她身邊。


    華顏不語。扯了蘇葵要去涼亭,蘇葵拗不過她,隻得小心的扶著她往涼亭走去。


    可剛剛坐下歡喜如初。華顏便是扒著圍欄吐了起來。


    蘇葵無奈的搖頭,幫她撫著背,見她止住了吐意,不辭不留兩位丫鬟這才拿起香帕幫她擦著嘴。


    華顏伏在蘇葵肩膀絮叨著,卻又讓人聽不仔細。半晌沒了聲音,似是睡了過去。


    “小涼?”


    得不到她的回答。蘇葵方對不辭小聲的道:“你二人帶公主回去,好生伺候著,回到宮中之後給她喂下一碗解酒湯。”


    一個未出閣的公主,若是在外留宿且沒提前跟宮中說明,勢必會惹來非議。


    兩位丫鬟應下,扶著醉的不省人事的華顏站了起來,蘇葵見狀思及華顏的轎子還在府門外麵,二人怕是會有些吃力,便轉頭對堆心道:“你幫著她們些,將公主扶進轎中再來此處找我吧。”


    堆心點了頭,三人這才離開了凱旋亭。


    一陣涼風霎起,竟是吹熄了蘇葵這個位置的一盞觀景燈,蘇葵轉眼一望,沒當回事。


    攏了攏狐裘,手下一頓。


    這些日子以來,宿根對她的好,說上一夜隻怕都說不完,她不是傻子,沒有一個人會無原因的對一個不相幹的人這麽好。


    她應該也是喜歡宿根的吧,蘇葵常常會想,隻是莫名覺得多了一種感覺,卻又少了一種感覺。


    多了一種對趙關的愧疚,少了一種怦然心動。


    可她有時又會想,也許不是每個人的愛情都會是怦然心動的。


    可她偏偏分不清對宿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


    歎了一口氣,將頭埋到了膝蓋中。


    遠處傳來腳步聲,蘇葵沒去在意,隻當是堆心或是路過的仆人或是未離去的小姐們。


    卻是史紅藥帶著丫鬟從另一個方向,走進亭中。


    這亭子極大,而蘇葵又剛好在她最遠的一角,加上此處燈火熄滅,史紅藥並未發現亭中有其它人。


    她攥著手中的紙條,牙齒咬得咯嘣作響,剛才她在被丫鬟陪同前去如廁,然在回去的路上,腳下飛來一團紙團,上麵赫然寫著:“欲知燈湖害你之人,速來凱旋亭相見。”


    這字體她熟悉的很,同騙她去燈湖旁的那張紙條上的字體如出一轍,那張紙條她每天都會看上一遍,怎會不熟!


    可是這次她卻不會這麽傻了,傻到一個人去赴約,被人害到落水,失去育子的能力!


    丫鬟有些不解:“小姐,您來這裏是做什麽?”


    史紅藥轉頭望向她,示意她不要多問。


    眼神冰涼,讓丫鬟不寒而栗,不知為何,自從上回小姐落水之後,整日都是這種眼神,特別嚇人。


    蘇葵已看清了來人,也是不解,此時夜已極深,史紅藥還逗留在蘇府是作什麽?


    不消多時,便有一個人影靠近,站在逆光的地方頓下了腳步,從蘇葵這個方向看去,隻是一團模糊的光影,看身形估計是個女子,隻當是哪家的小姐丫鬟來尋史紅藥一同回府。


    可下一刻史紅藥的失控讓她大驚。


    “是你呆萌女異世重生!你這個賤人,我就知是你!”史紅藥登時紅了眼,不管不顧的往那黑影撲去,身形有些不穩。


    自從上次在燈湖落水之後,身子受了寒每日都需吃藥調養,再加上整日鬱結,此刻的史紅藥根本沒有任何攻擊力,這一點姚敏很清楚。


    “小姐!”丫鬟見史紅藥如此,手中持著的八角雲燈“啪”的掉在了地上,上前攔住史紅藥。


    姚敏冷笑一聲,半邊臉上那道長痕在燈光的泛照下顯得有幾分猙獰,“是我又如何?”


    史紅藥心下急的厲害,卻又掙脫不得,對這不明事態的傻丫鬟氣的牙癢癢,“滾開!撒手!”


    丫鬟聞言雖怕,但哪裏敢依,小姐現在的情況她若一撒手定是要鬧出事來的,老爺千叮囑定要讓她看好小姐,萬不能再生出事非,否則她的腦袋就會不保的!


    姚敏見狀十分解恨,本欲直接解決了史紅藥,如今見此,便想多說上幾句,好讓她知道後悔,“當初若不是你存著苟且之意,又如何會隻見了一張紙條便去赴約?蘇將軍這樣的人物,會約你嗎,沒腦子的蠢貨,活該你終生不得育子!哈哈哈”


    蘇葵呆住,不曾想史紅藥看似簡單的落水竟是姚敏的策劃,聽這話的意思是姚敏假冒了哥哥的名號約了史紅藥,後下的毒手?


    若真如此,這也就怪不得史紅藥一直沒肯說出原因了。


    苟且和終生不能育子的話已經徹底的衝垮了史紅藥,口中一股腥甜湧出,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竟將丫鬟一把推出老遠。


    丫鬟沒有心理準備,直直退了幾步,也虧得她倒黴,一頭磕在了堅冷的石柱上,掙紮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蘇葵覺得後脊背有些發冷,不過是在自家的亭中等著自家的丫鬟,也能撞見這事兒?


    顧不得她的想法,這邊史紅藥已撲向了姚敏,“姚敏,我要殺了你!當初在亭安巷中我就該殺了你!”


    姚敏不閃不躲,被史紅藥推搡著靠在了大圓木柱上,眼光是比周遭的空氣還寒,“當初不是你不折手段,又怎會落的今時今日的下場?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一把推開了史紅藥,力氣之大竟讓她跌坐到了地上。


    史紅藥身形鬥栗著,眼淚唰唰的落:“不折手段的是你!你害我不得育子,你會遭天打雷劈的!我要告訴全天下的人,是你姚敏害的我,我要讓我爹跟皇上稟明,讓你身敗名裂!你這賤人,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史紅藥越說越激動,已經有些口不擇言。


    姚敏聞聽已不複最初的冷靜,“夠了!今晚你休想有命活著出去,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嗎?”


    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泛著寒光,嘴角噙著冷笑,一步步的朝著史紅藥靠近。


    史紅藥登時一愣,騰的站起身來,不自覺往後退著步子,“你,你想做什麽?我是朝廷命官的女兒,你敢!”


    姚敏不語,隻死死的盯著史紅藥,眼神是叫史紅藥心中發毛。


    蘇葵瞪大了眼睛,如何也料想不到姚敏竟是敢殺人!


    空氣中忽地閃過一陣冷意,是那日在挽仙樓前的桃花林中的那股殺意,竟是跟如今姚敏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如出一轍!


    蘇葵噌的站起來了身,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


    史紅藥已被姚敏逼到了石頭砌成的護欄處,這時怒意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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