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葵出宮的時候,已值正午。


    如今正是盛夏,今日又是個大晴天,外頭的太陽燦爛的無以複加,讓人沒有抬頭直視的勇氣。


    夏蟬這種渾身上下洋溢著夏日氣息的生物,顯然是不挑地兒的,也不管是無人的荒郊,還是禁守森嚴的皇宮,也不能將它們盡數驅逐,阻止它們的鳴叫。


    蘇葵背著手走在前頭,眯著眼睛,嘴角始終掛著淺淺地笑意,心情顯得極好。


    她來時是跟慕冬同乘了一頂轎子的,急慌慌的就過來了,現下出宮也是由著宮裏的人送回去。


    可令她吃驚的是,她剛被慕冬身邊的小黃門領著出了禦花園,便有一頂軟轎並著四位轎夫等在了那裏。


    “蘇小姐,請上轎吧。”小黃門臉上掛著笑,躬著身道。


    蘇葵覺得為難,“這不妥吧?”


    別的朝代她或許不太清楚,但在衛國,除了皇家的人和有地位的妃嬪之外,甭管你的官兒做的是有多大,隻要沒有特許,進了皇宮內城,都要下轎下馬徒步而行。


    小黃門聞言連連笑著搖頭,“這有何不妥的,今個兒太陽這麽大,連奴才這等糙皮都覺得曬得慌,更遑論蘇小姐這樣的細皮嫩肉――”


    換做別人他或許也是覺得不妥,但這位丞相府裏的蘇小姐不僅是同華顏公主情同姐妹,且這件事兒更是慕冬親自交待過的,哪裏還有半分不妥。


    見蘇葵還站在那裏,他又催促著道:“蘇小姐。咱趕緊地吧!奴才給您送回府裏,還得趕著回來複命咧!”


    蘇葵聞聽,這才上了轎子。


    轎中布有矮桌一張,上頭盛放著幾樣切好的瓜果。都用竹簽穿著。


    且這轎中明顯是比外頭涼快了一大半還不止,蘇葵探頭去看,正瞧見桌下放著一盆子亮晶晶的寒冰塊。


    蘇葵見狀不由在心裏頭感慨著,這宮裏就是宮裏。做事就是講究,連她這麽一外人,隨便坐上一頂轎子都來的這麽細心妥帖。


    卻不知,這待遇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轎子在蘇府門前落定。


    說來也巧,蘇天漠就在前一腳回了府,剛踏進門檻兒,便聽到身後有聲音。


    他下意識的轉回了頭,正見蘇葵將一錠銀子遞到那個小黃門麵前,那小黃門卻笑著推辭。死活都不肯接。“這怎麽使得。蘇小姐還是收回去吧!”


    “天兒這麽熱,就拿去給抬轎的幾位大哥喝口水解解暑吧――”蘇葵堅持的將銀子塞給了他,那小黃門見她如此。又不敢同她推搡,隻得接了下來。同蘇葵道著謝。


    “那奴才幾個就先回宮了――”


    蘇葵笑著頷首,目送著幾人掉了頭,蘇葵這才轉身打算進府。


    卻一抬頭就看到了蘇天漠官道之曖昧人生最新章節。


    “爹?”


    蘇天漠點著頭,問道:“怎麽,去宮裏了?”


    蘇葵走近了答道:“嗯,小涼她出了些事情,我去看一看她。”


    蘇天漠聞言臉色一整,“可有大礙?”


    華顏那暴烈的性子雖是不怎麽討喜,但也是他看著長大的,想來這些日子都不見她出宮,本就存了疑慮,眼下一聽蘇葵說她出了事情,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已經沒什麽事了――”蘇葵不想多談這個問題,總不能真的就告訴蘇天漠華顏為了去國公島找蘇燁,而被軟禁在宮裏,奮起抵抗無果之後從而選擇了自殺。


    反正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她也不想讓蘇天漠知道以後多想,便說起了另一件事兒來,“爹,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蘇天漠看了一眼她的神秘兮兮的表情,帶著笑意問道:“哦?什麽好消息啊?”


    “我今日進宮跟陛下提了個小意見他答應我了。”蘇葵跟在蘇天漠身側,邊朝著府裏走去邊賣著關子。


    “意見?”蘇天漠轉臉看向她,開始對她所謂的‘好消息’持以懷疑的態度,臉色也嚴肅了幾分,“阿葵,爹跟你說過的――當今皇上他絕非泛泛之輩,同他討便宜,你還太過簡單。”


    “爹!”蘇葵聞言不樂意了,氣呼呼地反問道:“什麽叫做討便宜啊,難道在您心中,我就是這樣隻會想著占便宜的人嗎?”


    蘇天漠猶豫了一會兒,鄭重其事的點了頭,“差不多。”


    他這個閨女,他客觀的來說,雖不是無故愛貪便宜的人,但也是絕不能吃虧的。


    “爹!!”蘇葵憤憤地瞪著他,道:“有您這麽說自家女兒的嗎?”


    “哈哈哈哈”蘇天漠見狀朗聲地笑了起來,“好了好了,爹這不是逗你玩嗎,我蘇天漠的閨女那自然是最好的――”


    “那當然了!”蘇葵毫不謙虛地承下這句海誇,揚起了下巴,誇大其詞地道:“近來還不是看您想哥哥想得睡不著覺,我這才鋌而走險,冒死進諫。”


    蘇天漠聽到這裏算是明白了――這事兒跟蘇燁有關!


    沒空去追究其它,他褪去了笑意問道:“究竟怎麽一回事?”


    “我跟陛下建議,讓哥哥回京。”


    “什麽?”蘇天漠不可置信地出聲,見蘇葵臉色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才從這突發的事情中反應了過來。


    他眉頭一皺,即刻喝道:“阿葵,你何時竟是變得如此不知輕重了!你可知道這不是小事!”


    而且,聽她說,慕冬好像還答應了!?


    慕冬對蘇葵的心意他是多少察覺了一些,但沒想到他作為一國之君,竟然會如此由著她胡鬧!這可一點也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蘇葵皺眉揉了揉耳朵,“爹,您好歹也聽我說完好不好啊,別老是這麽容易動氣,會老的很快的。”


    “你這孩子!”蘇天漠既氣又無奈地搖頭,“你向來聰明懂事,這次怎會如此意氣用事,爹是擔心燁兒沒錯,你的心情爹也能理解,可他既然作為一名將軍,就肩負著護國為民的重則!既然他是奉了皇命前往,西寧狗賊一日不離西磬江,他一日就要固守在國公島,島上有千千萬萬的軍士,他們難道沒有家人嗎,他們的家人不也是日日盼著他們早日歸來嗎?連他們都能堅守職責,更何況你哥哥他還是一軍之主,又怎能――”


    “爹啊――”蘇葵也不知是熱的慌,還是被蘇天漠的話給感染到了,額角開始起了細汗,幾經猶豫,見蘇天漠沒有停下的打算,她終於沒能忍住打斷了蘇天漠的話,“您先聽我說完,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教育我、抨擊我,好不好?”


    蘇天漠長歎了一口氣,痛心疾首的搖著頭劍道邪尊。


    顯然是對蘇葵接下來的話已經不抱絲毫希望了。


    蘇葵見狀捫心自問:她長期以來塑造的三好形象,難道就這麽的不靠譜嗎?


    “若我真的是胡鬧也就罷了,難道您相信陛下他也會跟我一起胡鬧不成?我一開始就跟您說了嘛,我是同陛下提了個意見,既然是意見,那肯定是對他也有益處的,他才會答應――”


    跟慕冬商量事情,若是沒有足夠的籌碼,別說慕冬會不會答應,就算他會答應,她也沒臉去白白占他的便宜。


    蘇天漠聽到這,臉色才算回轉了一些,示意她趕緊說下去。


    蘇葵看了一眼四周,才壓低了聲音道:“依照您看,攸允是不是要動手了?”


    有些事情,她這些日子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其實從一開始,慕冬便布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


    押運往涼州的糧餉被劫走的事情,隻怕也是屬於這場計劃之中。


    明堯之無罪出獄,前去剿匪的肖遠這麽久也沒有什麽音信傳來,她先前一直不懂什麽土匪山賊會有劫走朝廷糧餉的能力,一切的疑點似乎都在印證著一個事實――


    可她一直想不通的是,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慕冬所為,那麽他的原因又是什麽?


    而明堯之近來忽然表明了態度這件事,剛好給她提了個醒。


    隻怕那批糧餉裏不單單是糧餉


    設想一下,可能是這批糧餉裏藏了攸允遺留在王城大量的金銀珠寶和財物,攸允打算用其以備軍需,亦或者是別的什麽大批秘密東西,所以命明堯之尋機會運到涼州,而慕冬必定事先得了消息,才會提前了押送糧餉的日子。


    而明堯之這麽急著表明態度,讓明水浣嫁給攸允,應是因為丟了這批東西怕引起攸允的懷疑,而用此來打消攸允的疑心。


    還有,慕冬將西營的軍士盡數調往了國公島,這不是擺明了要讓王城空守嗎,雖說當時國公島那邊的確很緊張,但緊張的原因卻是因為先前慕冬一直遲遲不下令而導致的結果,所以如果要用因為事態緊急而調用西營軍力作為借口,完全是不合理的。


    且周滿倫閑賦在京,或者慕冬甚至可以讓蘇天漠前去支援,可他都沒有。獨獨選了西營。


    她不信慕冬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而他會這麽做的原因,她隻能想到一個。


    若說劫糧餉,是在逼攸允動手的話,那麽調走西營軍士,則是在引君入甕了。


    西營軍力都不在京中,正是兵變的大好時機。


    而她今日出的這個主意,隻是為他在這場大計劃中添了一個取勝的籌碼而已。


    可是,這場無法避免的交戰,究竟誰輸誰贏,還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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