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燁回頭望去,見一個身著厚甲的士兵策馬而來,在十丈外翻身下馬,屈膝行禮。


    “何事?”


    “啟稟將軍,後城門有一女子稱蘇丞相人在城南龍王廟中,屬下已讓人過去查看,特來通稟將軍!”


    蘇燁聞言瞳孔一縮,下一刻便調轉了馬頭。


    數百名侍衛見狀齊齊策馬跟行了上去。


    一行人馬迅速地朝著西城門疾馳而去。


    蘇燁心急如焚,將後麵跟來的侍衛遠遠地甩開,待他到了西城門之時,瞧見遠遠被護著的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頭發花白。


    幾乎是一刹那的功夫,蘇燁便紅透了眼眶。


    “爹!”


    他下馬,嘶聲喊了句。


    護著蘇天漠的一眾人等,聞聲看向蘇燁,讓開了一條道來。


    蘇燁飛也似的撲了過去,跪在他跟前,想拿雙手去扶他的肩,但觸及他渾身的傷口,手在空中顫了幾顫,最後還是落在了輪椅的兩側扶手上。


    “爹……”


    他聲音哽咽著,望著蒼老到了極致,半睜著眼睛的蘇天漠,隻覺得像有人在他心上狠狠剜了一刀一般。


    “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說著,他眼淚都掉了下來。


    蘇天漠根本沒有力氣發聲一般,隻微微地一搖了頭,像是將蘇燁的話聽了進去。


    周遭眾人也一時都覺得鼻子酸極。


    蘇燁沙啞著聲音吩咐道:“速備馬車回營,宣太醫!”


    “是!”


    ***


    涼州城中換就了一副新景象,數萬蘇家軍駐守城池,傳了捷報回京。


    很快,消息便傳到了蘇葵這裏。


    涼州城已經拿下,更重要的是……蘇天漠被救出來了!


    蘇葵高興的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陛下,我們何時動身。等辦完了事情是要回汴州嗎?”蘇葵激動的聲音都帶著顫意,她一臉急不可耐地看著慕冬。


    她現在恨不得立刻飛奔到涼州去才好!


    但她心知慕冬有自己的打算,便沒將自己想去涼州的話說出口。


    “明日便啟程。我們需要先去大漠一趟。”說著,他看向蘇葵。又道:“涼州既已平定,蘇燁便無需再多呆下去,涼州不宜養傷,我已讓人傳旨讓蘇燁回京。等大漠事情一定,我便帶你回去。”


    蘇葵聞言欣悅的點著頭,“多謝陛下!”


    隨即,她便意識到了不對。


    慕冬方才談到大漠的時候。好像極為肯定,用不了多久便能平定一般。


    且,他們現在果真是要去大漠――


    她雖不解,但她相信既然慕冬說了出來。那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所有的事情和局勢,似乎都在漸漸好轉了。


    “這裏有一封信是傳信之人一並送來的。”慕冬似剛記起來一般,取出了一封信箋來,遞與蘇葵手中。


    “給我的?”


    慕冬“嗯。”了聲,道:“在蘇丞相身上發現的。”


    蘇葵聞言懷著疑惑的心思將心拆開了來看。


    未看內容她先行看了信下的署名――明水浣三個字注在那裏。雋秀飄逸。


    “怎會是她……”蘇葵喃喃了一句,待看清信上所書,神色不由變得錯愕。


    “我爹,是明水浣救出來的?”


    “應當是她。”慕冬喝了口茶,淡淡地說道。“大軍去搜府之時,發現了她的屍身,身上有劍傷,但致命的緣故是服了砒霜。”


    蘇葵心頭一驚。


    明水浣,竟然已經死了!


    她不是不討厭她的,但乍然聽到她的死訊,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再低頭去看信,這信上所說,似乎變得好理解了起來……


    她是抱著必死之心的。


    隻為了跟她交換這個條件――


    她想換得明家一條生路,用蘇天漠的性命。


    蘇葵有些不解,她同明水浣的關係如此僵硬,她怎會這麽相信她?相信她一定會幫她……


    “縱然她不自盡,攸允兵敗她也沒有活路。”慕冬見她臉色,出言道。


    蘇葵怔怔地點了下頭。


    明水浣這麽做,或許並非因為有多麽信任她,而是因為,沒得選了吧?


    “陛下……”蘇葵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明家父子,現在可還在獄中嗎?”


    “明堯之決不可姑息。”慕冬似已經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口氣很沒得商量。


    “……”


    蘇葵一時無言。


    換做她,或許也會如此。


    明堯之的確罪大惡極,如果不殺,隻怕難以服眾。


    “那――”她猶豫了半晌,還是試探著開口道:“那明景山呢?”


    似擔心慕冬又斬釘截鐵的拒絕,她又搶在前頭道:“據我所知,明景山為人淡泊名利,雖處事偶有荒誕但並非惡人,更無造反之心,隻是受其父明堯之的影響一時迷了心竅罷了――若能為陛下所用,應也不失為一個可造之材。”


    她還想再悉數些明景山的優點來,卻見慕冬轉過了頭來,看著她問道:“你覺得明景山……很好?”


    蘇葵不假思索的點著頭。


    慕冬看她的眼神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


    蘇葵一愣,忽然明白了過來。


    這醋吃的,可真夠突兀的啊――


    “……我隻是覺得他不會對陛下有什麽威脅。”說到這裏,她複雜的笑了聲,道:“若是陛下真的覺得為難,那便算了吧,我隻是說一說罷了。”


    這話說的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好似若是慕冬不放人,便是坐實了他在吃醋的事實一樣。


    慕冬轉過了頭來,悠悠地飲了口茶,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


    “查到了嗎?”


    蘇燁見派去查探的侍衛回來,忙開口詢問道。


    侍衛行禮罷,答道:“回稟將軍,屬下已帶人在城中四處尋找過。並未有人見過符合其相貌的女子。”


    蘇燁聞言眼中閃過失落之色。


    “知道了。”他對那侍衛擺擺手,“你先下去吧。”


    “是。”


    蘇燁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那個在西城門前給他們報信告知蘇天漠所在的女子……定然是她沒錯!


    可允親王府上上下下也都搜過了,唯獨不見她的蹤跡。


    再問下人。都說不曾見過她。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失神間。隨軍的太醫從內帳行了出來。


    “如何了!”蘇燁見人出來,忙轉身問道。


    太醫的臉色有些難看。


    這令蘇燁眉頭突跳,忙又問道:“我爹的傷究竟如何了!”


    “回將軍,丞相的傷勢不容樂觀啊……”太醫重重地歎了口氣,眉間憂慮重重地道:“傷勢因過久沒能及時料理的緣故,已經錯過了最佳的醫治時間,雙腿尤其嚴重……想要恢複實屬不易。”


    蘇燁聞言臉色驀然大變。“你的意思是……不能行走了嗎?”


    太醫點了點頭,眼底一派悲色,對一個這樣驍勇善戰的蓋世英雄來說,廢了雙腿……他實在不忍再想象下去。


    蘇燁如遭雷劈。驚惶地後退了一步。


    太醫見他如此,有些猶豫要不要再將話說下去。


    可也心知此事耽擱不得也瞞不住,便道:“而且,還伴有中毒的跡象,據我所觀毒性已浸入血脈。若再不解的話,會有性命之憂。”


    “中毒那便趕緊解啊!”蘇燁即刻道:“需要什麽解藥藥材你盡管開口,我這便讓人去找!”


    將攸允碎屍萬段都無法解恨!


    他已經不敢想象,在此期間,蘇天漠究竟經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此毒極其罕見。”那太醫眉間的愁色越發深刻。“需要一味極其珍貴的藥物……名叫仙人草。”


    “仙人草……哪裏可以尋得著!”


    太醫搖了搖頭。


    “此藥我也隻是在醫經中得見過一次,書中記載甚少,我也無緣得見真物,若要去尋,隻怕……”太醫頓了頓,如實道:“隻怕難如登天啊!”


    “難找也要找!”蘇燁斬釘截鐵道:“你這便去憑借印象將這仙人草大致的草圖描繪出來,我傳令到各地設下重賞來尋此藥!”


    他就不信找不出這一味藥來!


    太醫聞言忙點頭。


    這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對了將軍,還有一事。”太醫正準備折身進帳,忽又回頭說道。


    “何事?”


    “蘇丞相現如今的狀況不適宜長途奔波,回京一事,將軍切莫操之過急――”


    蘇燁想也沒想,便點頭應下。


    現在大局已定,蘇葵也已經平安的從西寧被救出,對他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蘇天漠了。


    ***


    蘇葵是還不知蘇天漠身重奇毒一事,翌日一早動身前往大漠,心情格外的舒暢。


    慕冬和辰三騎馬行在前麵,她和堆心帶著小小花乘坐馬車,一路上笑語不曾間斷。


    聽著從馬車裏傳出的斷斷續續的笑音,慕冬也彎了彎嘴角。


    辰三看他一眼,忍住要打趣他的衝動。


    隻因他還有事有求於他,切不能將這位爺給惹急了。


    好一會兒,他才似漫不經心地開口說道:“過了大漠,我回北辰之後,將事情一一辦妥,你便可高枕無憂的回你的王城了。”


    慕冬不置可否,視線膠在前方巍峨的大山上。


    過了這座山,便入了大漠的境內了。


    同時,也離巫穀越發的近了。


    辰三見他無意搭理自己,也不介意,自顧自地道:“說來這回我也前前後後幫了你這麽多忙,鞍前馬後不辭辛勞,這丫頭也是我拚了命了潛入西寧皇宮給你救出來的,咱們師兄弟就不談什麽報酬了,免得傷了感情。”


    辰三誇大其詞的敘述著自己偉岸的“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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