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冬無感地轉回了頭來,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既然如此,那你還說個屁。


    辰三心中現出了挫敗之感。


    他怎忘了這人就是個典型的白眼狼呢?要他知恩圖報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啊。


    心裏是將人罵了一通,但麵上還是帶著笑,死乞白賴地說道:“正所謂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之間也委實用不著客氣,你既同我不客氣,那我也不好意思對你客氣……等事情都辦妥,呃,你把這丫頭借我一段時間,如何?”


    “不行。”慕冬幾乎是想也沒想便拒絕道。


    他甚至問都沒問辰三將人“借去”是作何。


    慕冬拒絕人的時候自帶一種不言而喻的氣勢,總是讓人無法再開口問第二次,然而,辰三顯然不能被歸納進普通人和正常人的類別。


    所以,他仍舊不死心也比較好讓人接受了。在他身上永不放棄越敗越戰和到了黃河心仍不死的大好精神得以了淋漓盡致的展現。


    “你先別急著說不行啊,你難道就不想問問她的意見?”


    “我替她做主了。”


    辰三嘿嘿一笑,搖著頭道:“隻怕這回你還真沒法兒替她做主了――因為我已經事先同她達成了一致,我此番同你說不過是跟你打個招呼罷了,若你當真不願意,我也隻好帶她私逃了。”


    說到這兒,他轉頭看了一眼慕冬的臉色,才又道:“那丫頭的性子你也知道,一旦決定的事情便很難改變,你攔也沒用,即使你攔住了她也少不了被記恨一頓,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你應當不會做吧。”


    在這方麵,慕冬顯然深有體會。


    是也不知他有沒有被辰三說動,隻淡淡地道了句:“以後再說。”


    這模棱兩可的話聽在辰三耳中卻信心倍增。


    有戲了!


    他方才說的輕鬆。就算慕冬不點頭他也能帶蘇葵“私逃”,但他同時也清楚。若真過不了慕冬這一關,要帶人私逃還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一行人在天色暗下之前過了山,抵達了土祁城。


    現下諸國交戰,在此關頭,蘇葵認定他們進城必是要經過一番嚴查的,且他們這一副異國的裝扮,分明就是在明示土祁城守衛“來盤查我們吧”。


    然而慕冬和辰三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聽得周圍漸漸有了人聲。蘇葵撩開了車簾一看,原來是已經到了土祁城城門前。


    他們這一行人在於周遭出入城門的百姓中顯得格外惹眼。


    辰三衝著那頭裹紅色布巾的城門守衛一拱手。


    蘇葵見那二人對視了一眼,後再望向慕冬和辰三的眼神明顯有異,不由提起了心來。


    “敢問二位高姓?”其中一名士兵開口詢問道。


    蘇葵聞言有些不解。怎地盤查人不問從何處來,進城所謂何事,而是張口便問姓氏?難不成知道了姓氏便能判別他們是否可疑不成?


    還是說,這便是大漠國盤查人的方式麽……


    “免貴姓陳,我這位同伴姓木。”辰三笑著答道。“想必西元帥應與二位打過招呼了吧?”


    二人一聽當即換作了一副笑臉。


    “為了謹慎起見卑職才多問了兩句。”先前開口問話的那位忙道,“天色不早了,幾位不妨早些進城歇息吧――”


    辰三衝二人一抱拳,適才驅馬緩緩入了城去。


    馬車再次駛動,蘇葵放下了車簾。一臉的疑惑。


    土祁城是座略顯破敗的邊城,跟繁華二字委實搭不上什麽幹係。


    天色暗下之際,幾人找到了一座落腳的客棧。


    看好了房間之後,小二便引著幾人在堂中落了座。


    辰三隨手點了幾樣菜,又要了一壺酒,那長相粗狂的小二便下去了。


    雖是邊城,但大致是因為地處偏僻再加上戰亂的緣故,此處食客也並不多,加上蘇葵他們這桌,統共也就三桌客人。


    蘇葵見四周無人注意他們,才開口問道:“西元帥,是誰?”


    她本懷疑是西廷玉來的,畢竟她識得的大漠人中也就西廷玉自己姓西……


    但西廷玉隻是個少府而已,故她便排除了這個可能。


    卻聽辰三說道:“就是西廷玉啊,你認得的。”


    “啊?”蘇葵不免驚愕,“他何時升為元帥了?”


    “他手握他父親留下的親兵,又有大漠第一富商作為靠山,還有兩個好盟友……升個官有甚奇怪的?”辰三半真半假地笑道:“就是這大漠的大汗,他也做得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並未刻意放低,便引了那其餘兩桌的人舉目朝著他們看來。


    而令蘇葵意外的是,他們看過來的目光竟然平靜的出奇,隻看了一眼,便各自收回了視線,各吃各的去了。


    且他們看得那一眼,還是用來看臥坐在桌邊的小小花的……


    蘇葵不由喟歎這大漠的國風真真開放,不止是男女風防極為寬鬆,就連言論也這樣自由。


    簡簡單單的幾道菜很快被端了上來。


    “等到了銀都好好吃那西廷玉幾頓,現在就且湊合著吧。”辰三邊拿起竹箸邊說道。


    蘇葵也不挑剔,一天下來就隻吃了些幹糧喝了幾口水,現下倒也真的有些餓了。


    席間蘇葵偶爾抬頭看向對麵的慕冬,總不免感歎一番,這人似乎不管在什麽環境下,吃怎樣的飯菜,神情和動作總讓人覺得高雅的要命。


    飯吃到一半,忽聽門外傳來了一聲高呼。


    “小二!還有沒有空房了?”


    這聲音蘇葵聽著極其耳熟。


    一抬頭,果見是鬆尾父子二人。


    他們怎也來了!


    蘇葵詫異一瞬,朝著門外一招手,剛想開口喊人,鬆尾卻先她一步驚喜地出了聲。


    “阿葵姐姐!”


    說著,便小跑了過來。


    “阿葵姐姐,你怎也在這裏。是不是要去巫……要去我們那裏啊?”他險些將巫穀二字說了出來,一臉期待的看著蘇葵。


    “事情辦完了便過去。”蘇葵衝他笑笑,問道:“吃飯了沒有?”


    “還沒――”鬆尾聽蘇葵的意思是願意去巫穀的。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明澈,一口白牙暴露在空氣中。


    辰三一巴掌打在了他的頭上。


    “好啊你個臭小子。就記得你阿葵姐姐了?連個招呼也不知道同我打?”


    鬆尾氣呼呼地轉過了頭去,鄙夷地看向辰三道:“真是的,一個大男人這麽小氣,少跟你打個招呼能死啊!”


    辰三剛欲還嘴,卻見鬆爹已經走了過去,便就瞪了鬆尾一眼了事。


    鬆爹走來對著幾人一抱拳,目光觸及慕冬之時。臉色微微有些變幻。


    蘇葵也覺察出了氣氛的不對。


    慕冬雖然一直給人以冷漠的感覺,但若非刻意,是不會流露出此等防備和疏離的氣息的。


    甚至,還隱隱帶著一股敵意。


    蘇葵怔了一怔。便大致猜到了原因是在她的身上。


    辰三都知道她是月族聖女後裔,知道鬆尾父子二人的身份和尋找她的目的,那麽慕冬定也是知曉的。


    蘇葵在心裏歎了口氣,暗道隻怕她巫穀一行,首先還得將這尊大神給搞定才行。


    喊來小二加了兩雙筷子和幾個菜。鬆尾和鬆爹便也坐了下來。


    大致是也感覺到了慕冬身上散發出的寒意,閑不下來的鬆尾竟也老老實實的吃完了一頓飯,期間愣是一個字也沒敢吭,蘇葵不由暗笑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鬆尾這天不怕地不怕我行我素的性格竟也會被慕冬的氣場攝住。


    用罷了飯。天色已經一片漆黑,因明早還要上路,眾人便沒過多閑談,各自回了房歇息去了。


    當然,有慕冬這座天然冰山橫隔在蘇葵身邊,想閑談,委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洗漱完罷,蘇葵合衣坐在床上,望向小小花道:“怎麽了?方才吃太多?”


    自打一進房來,小小花便在房中轉個不停,它這個動作讓蘇葵隻能當它是在消食。


    “嗷呦……”


    小小花低低地嚎叫了一聲,眼睛裏藏著濃濃的不安。


    蘇葵見它不對勁,朝著它擺了擺手,示意它過來。


    小小花順從地走了過來,趴臥在蘇葵床邊,將腦袋擱在床沿上,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她看,似想傳達什麽。


    但它這回想要傳達的東西明顯太過複雜,甚至就連它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想傳達什麽意思,它也不甚明白究竟為何也進這土祁城便一刻也安寧不下來。


    它自己都搞不明白,更不要說蘇葵了。


    “好了,早些睡覺,明日一早還得上路呢,免得到時你又不願起來。”


    小小花嗚咽了一聲,將頭埋進了被子裏。


    蘇葵見它似想鬧別扭,剛想再說話,卻聽梆梆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正準備出去倒洗漱水的堆心出聲問道:“誰啊?”


    “是我……”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但還是叫蘇葵聽出了是誰來,她拿下頜朝著門口的方向點了點,示意堆心去開門。


    門被打開,進來的是一身玄色短衫和綁腿灰褲的鬆尾。


    他進來便反手將門關上。


    “怎麽了?這麽晚不睡覺。”蘇葵望向他,笑著問道。


    “我睡不著,想找姐姐說說話。”鬆尾搬了張凳子到蘇葵床前,伸著脖子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問道:“阿葵姐姐,那個穿白衣的人是你什麽人啊?”


    小孩子的直覺有時候才是最準確的。


    蘇葵笑了笑,便道:“他是我未來的……相公。”


    堆心聽她答的這樣直白,不由想笑,抬手替二人各自倒了杯茶水,遞了過來。


    鬆尾怔怔地接過,不可置信地看著蘇葵道:“阿葵姐姐……那你以後豈不是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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