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x16核彈準備就緒!”


    視訊器中傳來了回音,核攻擊部隊完成了前期工作,攻擊坐標已經寫入程序,隻等最後的指令下達,就將實施發射。


    丁香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不知該作何回複。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最終會同意了吳鳴的請求,不是那瞎子彬彬有禮的勸說產生效果,不是更多的傷情通報引至莫名的急躁,也不是中校對那怪物的形象描述帶來驚慌失措……


    總之,那個無比重大的決定,就是被清晰準確地講了出來,丁香確定自己很清醒,也很審慎。


    丁香懂了,那是潛意識在作怪。


    她還記得,當那古怪的家夥終於找回責任感,無比堅定地講出那個決意赴死的計劃時,驚愕與迷茫雖然在自己的情緒中占據了主導,但在內心最深處,好像還有些興奮。


    那正是丁香的期待——她不希望眼前這人隻是個會偷看別人洗澡、大難臨頭隻想著溜之大吉的小蟊賊、小混混;她希望他是個英雄,當災難到來之時,會勇敢地挺起那不算厚實的胸膛,會表情堅毅地爆發出最熱血的呐喊。


    他的表現與期待中的樣子或許還差了點兒,但他最終還是決定了,決定衝向危險,決定擁抱死亡……


    那形象已經挺好了。


    雖說與長久以來內心深處那反複被描摹的大英雄形象還略有區別,但丁香必須承認,眼前的這個他,已經很理想了。


    於是她開始擔心了起來,那感覺就像是心髒快要被揪碎,卻不由自主,無法放鬆手掌。


    他會死掉!


    丁香在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那私慕已久的、虛幻的完美形象,原來在還沒有顯現之前,就已經注定了破碎的結局——那樣的完美,盡管它有可能會出現,又有什麽用呢?


    相比於丁香的茫然失措,賈德森還是保持了士官應用的冷靜,主動替丁香回了話:“收到。注意隱蔽,保持聯絡通暢!”


    指令下達完畢,賈德森回過了身,一頭霧水地望向了身邊這群人。他到現在還沒能想通,為什麽原本完美無缺的戰鬥方案怎麽會失效了,那令人作嘔的變異僵屍竟然在集火攻擊中生存了下來,還像叢林裏最危險的獵人一樣,對全副武裝的士兵們進行一場獵殺遊戲。而最令他難以理解的是,拯救整個城市的希望,竟然寄托在眼前這一隊不知所謂的雜牌軍身上。


    賈德森仔細地看著,想要弄懂這裏麵究竟藏有什麽玄機。


    那來自於東方的無名小卒正在著手準備。他站在綠魔煞星旁邊,像個專心致誌的學生,聽火雞頭講解著操控要領,還把女賊也請了過去,要求那她指引一條到達預定地點最為便捷的路徑。他此刻的表現有些笨拙,尤其是駕駛摩托快速轉彎的動作,他竟然一連摔倒了三次。火雞頭為此甚至打算整翻整個計劃,因為他實在忍受不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座駕遭受如此折磨。


    那個瞎子和他的兩個同伴也在探討著什麽,估計那個瘦高個子這回打算大顯神威,替散了架子的怪異飛船報還血仇,而那黑人壯漢則多少有些失落,卻一直跟在旁邊幫忙分析著情況。


    烈獒和波布那兩名悍匪也稱得上無所事事,但與前一晚在審訊室中的表現不同,他們此刻看上去與頑劣的暴徒毫不相關,倒更像是警惕的哨兵,四下裏不住打量著,那眼神中雖然充滿了凶意,可那凶意卻是值得致敬的,因為它的出發點是為了正義。


    中校現在有些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在前一晚是有些過火了,縱容士兵動用私刑,還親自上陣對那無名小卒來了個殺雞儆猴。現在看來,采取巴貝爾下士的建議,撓撓他的腳心才是最佳做法,因為那可能會有助於提高他腳部的敏感,在操控那怪異的摩托車時,說不定會有更佳表現。


    行動大約很快就要展開了,賈德森決定做點什麽,至少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分享出來,沒準會對眼前的這些家夥們小有幫助。


    “各位,打斷一下。”他輕咳了一聲,官架子被他遠遠地扔到了樓下,態度謙和,甚至稱得上畢恭畢敬,“我和那怪物有過近距離接觸,而且還活了下來,那大概是我現在惟一的優勢,所以我想有些消息可能你們會想知道。”


    “我們也有人和他有過近距離接觸,而且那距離肯定比你還要近,那家夥就在車裏躺著呢。他丟掉了一條小腿。”屠魯滿不在乎地揚了一下手。


    不過眾人還是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把目光投向了賈德森。他之前的確帶來了一個玩笑般的小古董,但和那怪物發生親密接觸這事也真實不虛,他又準備了這麽半天,多少也該說出句有用的話。在場各位都這樣盤算著。


    “那隻是個猜測——請你們不要笑話我——但這事兒確實發生了,我每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賈德森提高了嗓門,以便找回自己的權威感,“我當時嚇得要死,而且我敢確定,每個人在麵對那樣的場麵時,都可能嚇得快要尿褲子……”


    怪笑聲響了起來,是雅吉、屠魯和波布三人不算默契的合奏。“我說這空氣裏怎麽有股怪味呢。”波布充滿惡意地大嚷,引得雅吉和屠魯笑得更大聲了,而賈德森則變得更加窘迫。


    “別聽那些,中校,你做得已經很不錯了。”古川優雅地抬了抬手,於是屠魯立馬收了聲,而雅吉大概受困於傷情,也安靜了下來,波布自覺無趣,嘲笑聲也顯勢弱。


    “每個人都會怕的,尤其當你直麵那樣的恐怖,當你如此接近死亡。”古川安慰般地說,“但你挺了過來,還有勇氣完成你的任務,你就該為自己的表現感到驕傲呢。”


    吳鳴覺得古川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像是要給予自己一定的鼓舞,但那其實完全沒必要,因為對於恐怖他經曆得太多了,他之所以選擇逃避,也並非出於對死亡的畏懼。


    賈德森好像感受到了那種鼓舞,因為他挺得更直了。“你言重了,這位穿白西服的先生。但我要表達的並非是對自己的驕傲,而是另一件事。”賈德森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我覺得我發現了那怪物的弱點:它可能——我強調一下,那隻是個猜測——它可能對聖約裏的詩篇感到畏懼……”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賈德森注意到又一場嘲笑的合奏可能正在醞釀,因為那三個粗暴的家夥正互相遞著眼色,於是他連忙補充了一句:“正如你們聽到的消息,我們的士兵已經陣亡了接近兩千人,凡是被它盯上的分隊,根本沒有幸存者,而我卻活了下來,此刻就站在你們麵前。”


    這個事實正是令吳鳴感到大惑不解之處,在他的印象中,基亞塔星的侵略隊員是絕對不會留下活口的,因為他們正是以殘忍、決絕、出手果斷著稱,可以說賈德森的幸存,根本就是個奇跡。


    “我當時以為大難臨頭了,死亡已經無法避免,因為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賈德森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有些沮喪地說,“我能做的,隻是輕聲念一段《牧者詩篇》,以求上帝的幫助。而它,竟然退去了……”


    “我的天,這事嚴重了。”雅吉誇張地瞪圓了眼睛,“那詞怎麽說的,趁著現在還有救,趕快教教我們,最好再通過那視訊器,告訴你們那些正在遭難的士兵,讓他們也對那怪物來上那麽一段,說不定他就粉身碎骨了。”


    話音一落,三個品性相投的野蠻人果然合起夥怪笑了起來,甚至一貫嚴肅的烈獒也忍不住背過了身。


    吳鳴卻沒有笑。他倒不是相信聖詩真的會起到驅魔的作用,而是賈德森幸存這個事實本身就太不可思議了,那他所掌握的基亞塔星人的習慣做法存在巨大的差別,正因如此,賈德森經曆的每一個細節,都是極為重要的考量依據。


    古川也沒有笑,似乎和吳鳴存有同樣的想法。他歪著頭思索了片刻,最終向賈德森走近了幾步。


    “中校,你說的事實很重要,所以你不必為那些混蛋的態度感到尷尬呢。”他平靜地說,“但根據我的分析,既然你被安排了任務,需要替吳鳴送來這麽個禮物,那也就是說,你從始至終都未曾參與到對那怪物發動攻擊的行動當中;你連一槍都未曾開過,我猜得沒錯吧?”


    “呃……是的。”賈德森停頓了一下,最終不甘心地承認了這個事實,“其實我原本打算轟碎它的腦袋,但我被安全氣囊壓住了……”


    “多虧上帝沒給你殉職的機會,否則我的想法將永遠不會被證實。”古川拍了拍賈德森的肩膀,又淡淡地笑著,把臉轉向了吳鳴那邊,“現在我想,我們有答案了……”


    “你是說……”吳鳴皺起了眉,“他不會主動攻擊未曾向他發動攻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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