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們正在撤離,武裝暴徒們則打算繼續追進。他們剛剛失去了首領,這筆血債必須由那陰險的老狐狸償清。吳鳴不清楚他們選擇的方向是否正確,但既然波布認定阿拜不會脫離僵屍的保護,也隻得由著他們去了。其實吳鳴很想再多看幾眼烈獒的遺體,那冷麵的部長讓他又欠下了一份人情,也不知何時才能還上。可惜冰冷的裹屍袋已經套了上去,那幾位壯漢也不再哭得像個娘兒們,而是擦幹了頰旁的淚水,把屍身扛在了肩頭,大聲呼喝著小跑歸隊,這最後的機會,並沒有給吳鳴留下。“我會把他撕爛!”當波布在林子旁遠遠地舉起了拳頭,吳鳴隻是擺了擺手,再沒有多說什麽,因為他很擔心自己會放棄原有的目標,轉而跟著那隊暴徒一同衝殺過去,用世界上最殘忍的方式去折磨那卑鄙的叛徒。略略平複一下心境,那個冷靜的鬥士重新又找了回來。吳鳴在四周仔細打量了一下,這陣亂戰毀掉了大片區域,奇塔留下的足印,根本無從查看。可從之前的情況來猜測,霍莉應該猜對了奇塔的落腳點,大約就在小島西南部的那片村落裏,從這裏遠望過去,兩三公裏之外的平坦地帶,的確可以看到數百間民居。既然大體方向準確無誤,那就先衝過去再說,沒準出了這片山岩,還能重新發現那些路標。事不宜遲,吳鳴行動了起來。左腳踝的傷勢比預想中要嚴重,有些吃不上力,令吳鳴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尤其這裏到處都是碎石,每一次落腳都會帶來難以忍受的刺痛。吳鳴撕下了一片褲角,將腳踝簡單固定,同時判明了下山的最佳路徑——從靠南麵的陡坡滑下去,重新進入樹林,那裏不會有碎石硌腳,相信再緩過一段,自己很快就會恢複過來。正如計劃那樣,一切還算順利,有驚無險地滑下山壁,進入月桂樹林後,鬆軟的土地更加方便行走,而且這裏好像並未被規劃為僵屍的儲存地,除了不知名的飛鳥偶爾會在頭頂弄出一兩聲怪響,其它都平靜如常。吳鳴的速度正一點點地提升起來,對阿拜的攻擊令他損失了不少時間,不出意外的話,古川他們應該快要提升奇塔的藏身地點了,如果繼續拖延下去,事態必將進一步失去控製。然而就在他剛剛想要豁出力氣飛奔時,突然發現前方的一棵斷樹上,踞著一個巨大的身影。幾柱陽光從枝葉間斜射下來,照明環境不算理想,吳鳴隻隱約看出那是個背影,毛茸茸的,還布滿了塵土。“汪!汪汪……”響亮的犬吠聲正從那個方向傳來,聽上去有些耳熟,似乎是屠魯的某位親密戰友。對了,在之前的通話中,那位動物界的傳奇曾經抱怨過,馬文好像不經間遺失了豆子。那條鬥牛犬會不會私下裏跑到這裏來,看到了某種林間動物,正打算進行一次捕獵。它有些自不量力,因為它的獵物塊頭太大了,從身形上來看,甚至是它的幾十倍。如果一言不和打了起來,豆子恐怕不用半分鍾就要變成一條死狗。吳鳴不想管那閑事,幾分鍾之前的經曆已經給了他充分的教訓,忙隻會越幫越忙,而且還會耽誤了大事。不過是一隻純種的瑛國鬥牛犬罷了,自己賬戶裏應該還有幾千萬,如果還有機會活下來,找機會再給屠魯買一隻,算是見死不救的補償。可吳鳴剛打算繞過去,卻突然覺得不大對頭——那哪裏是什麽林間動物,而是僵屍!吳鳴看清了,白色的皮毛,黑色的耳朵,碩大的體形,缺掉的右臂……它是抗擊者一號,那熊貓僵屍!它正坐在樹杈上,身子微蜷,背影看上去異常落寞。在那場競賽中,抗擊者一號遭遇徹底的失敗,身上多出了不少的傷勢,除了右臂不知所終,盾牌也消失不見。但它還是還幸存了下來,此刻躲在這裏,像失了勢的寵兒,正於寂寞中療傷,顧影自憐。豆子大概正在樹下發起挑釁,吠叫聲一刻也未曾停下,吳鳴隻希望那小家夥不要太過囂張,千萬別再把那僵屍引到自己這邊來,因為就眼下的情況而言,那熊貓僵屍比奇塔還要危險。吳鳴已經渾身是傷,在真正的惡戰到來之前,實在缺乏再打一場生死之戰的勇氣。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吳鳴再不敢有任何大意,隻盼著盡快脫離這是非之地。可偏偏就在這時,懷中又一次響起了那惱人的“諾基亞之歌”:“嘀噠噠……”“該死的混蛋!”吳鳴幾乎罵出了聲,身子猛地一躥,閃身到樹後,匆忙間回望了一眼。這曲調對抗擊者一號也很熟悉,畢竟它上一回就是為這單調的電腦音所吸引,一時忘乎所以地發動進攻,而忽略了賽事的重要性,並因此受到了膽小鬼的重創。它微微抬了一下頭,粗腿也往下夠了夠,似乎想要有所動作,但樹下的區域仍被豆子牢牢控製,而且那小家夥叫得更加凶猛,抗擊者一號又收了回去,仍然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以哲人的姿態繼續沉思它的僵屍生涯。吳鳴長出了一口氣,再不敢怠慢,終於記起該把那老古董調成靜音。“是你麽,奇塔?”吳鳴接通了電話,聲音盡可能保持平穩。“你好嗎,吳鳴。”奇塔的答話順暢了許多,看來超人一籌的學習能力正是他的特長。“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吳鳴活動了一下腳踝,痛感雖說有所減輕,但他眼下的情況與口中所講極度不符。“我很高興。”奇塔哈哈一笑,“你很好,我很高興……我們,打一架,你明白?”吳鳴咬了咬牙:“我當然明白,你是想要和我來一場公平的較量,對麽?”奇塔停頓了一下,那說明吳鳴的回話裏還有幾個生詞是他未曾接觸到的。“打一架……”他堅持用回自己的字眼,但語氣多少還是有些別扭,“你和我,沒有怪物,沒有別人,好不好?”不出所料,奇塔對赤鬼還是有所忌憚,而且他大概也一直以為那覺悟體是吳鳴找來的幫手,一直隱藏在某個角落,隻要發出召喚,隨時會現身出來發動攻擊。這正是吳鳴想要的。基亞塔星戰士都狂傲得不可一世,他們在遭遇真正的強手時,都十分樂於提出公平決鬥,而那也是當前情況下,吳鳴所能想到的惟一的獲勝機會。“同意!”為了使自己表達得更加清楚,吳鳴也學著對手的樣子,以盡量簡明的詞語來進行交流,“我,沒有怪物,你,沒有達克拉!”“達克拉?”奇塔問了一聲,隨即陷入了沉寂。“達克拉”是基亞塔星人對胞衣的準確叫法,吳鳴的發音可能不算準確,但這番表達奇塔一定聽得明白。他大概愣住了,估計怎樣也無法猜透,電話另一端的對手不但可以準確地叫出自己的姓氏,竟然連本族人特有的強大武器也了如指掌。“哈哈……”他突然笑了,聲音拖得很長,除了想要示威,大概也是在掩飾著內心的驚慌,“你知道達克拉,你知道奇塔厲害……你敢打一架,你厲害!”“我很厲害,比你想象中還要厲害!”吳鳴故意表現得更加張狂,以期激發奇塔的鬥誌,“你敢不敢打一架,隻有你和我,沒有赤鬼,也沒有你的烏龜殼!”但對胞衣汙辱性的叫法大概起不到什麽作用,就算他知道烏龜殼這個詞匯,恐怕也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而且以基亞塔星人悠久的戰史,激將法這樣的計謀,估計他們也早就應用自如了,絕不會輕易上當。“我,沒有達克拉。”奇塔的笑聲收斂了起來,同時他的話音也變得更加陰冷,“你,我,打一架!我等你,十分……”“好,你等著我!”吳鳴大吼了一聲,正要掛斷電話,卻突然意識到奇塔最後補充的那句好像有些問題,連忙追問了一聲,“十分?十分是什麽意思?”“嗯,十分!”奇塔認定自己沒有表達錯誤,“嘀噠,嘀噠……十分!”“嘀噠?是……是十分鍾時間嗎?”吳鳴有些急了,因為他好像猜出了奇塔的真實用意。“十分鍾時間……嗯,十分鍾!”奇塔的笑聲中好像帶有些歉意,不過他接下來所說的卻沒那麽客氣了,“我,有人質,十分鍾,殺掉一個!”“混蛋!”吳鳴頓時覺得一股寒意直接衝到了頭發稍,罵了一聲,又急切地喊了回去,“隻有你和我,和其他人沒有關係!”“哈哈……”奇塔感受到了吳鳴的緊張,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你,不厲害。十分鍾,我決定,殺掉一個!”“他第一個要殺的保準是我,老兄……”雅吉的聲音微弱地傳了出來。他大概在心驚肉跳中旁聽了半天,最終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冒著生命危險,帶著哭腔提示了一聲。“雅吉,告訴我,你們在哪?!”吳鳴正大喊著,希望那家夥能提供最為有用的信息,電話卻已經掛斷了,隻留下一長串得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