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輛平穩行駛的聲音中,我從安心的睡眠中醒來。伸伸腿發現空間不足以伸直,朦朧中側著身把柔軟的枕頭向上擠擠,舒服得不想睜開眼睛。


    一隻手從後麵伸向前,輕輕地挽住我的肩膀。


    是誰的手……我迷迷糊糊抬起頭,看見了少女熟悉的臉。


    金砂的頭發順著耳際垂下,眼簾溫柔低垂,聖綠色的眼睛如一泓秋水,波光盈盈的注視著我。


    仰起頭的我,與低頭看著我的saber,近得隻有數十公分。


    “士郎,你醒了。休息得怎麽樣?”


    “還好,是saber啊……咦、saber,你近得我都不能呼吸了——噢!”


    我迷迷糊糊地回答著,突然意識到自己頭枕著的正是saber的大腿,彼此的距離近得能聽見對方的呼吸。我手足無措地想要退開,結果一頭撞到前排的椅背。


    “士郎,很疼嗎?”


    saber趕緊拉住了我,我躺在窄小的空間裏無處可逃,紅著臉接受saber的好意。


    “啊——哈,看來還是挺有精神的嘛,現在就能調戲saber囉。”


    遠阪怪笑的聲音從前座傳來。


    “才、才沒有這回事,我可沒這麽幹。saber我沒事了,讓我先起來。”


    我終於從後座裏坐了起來,注意到自己正坐在一輛小車的後排,遠阪正在前排的副駕駛席,轉過頭笑嬉嬉地看著我與saber的糾纏。


    “遠阪你也沒事,真是太好了。”


    “誰說沒事,今天不知道被某人拖累了多少次,差點死在servant的手上,逃跑時還得帶上一個暈倒的沒用男人。”


    “這就是所謂的禍害遺千年,下次離這種男人還是遠點最好。”


    正在駕駛席開車的那撮白頭發也說話了,慣用的嘲諷語氣,我一聽就知道是archer。


    archer正輕鬆地坐在駕駛席上,熟練地掌控著方向盤,將現代極具科技含量的交通工具靈活的操縱,專注工作著的紅色概念武裝的英靈,讓我有著微妙的違和感。


    能給遠阪大小姐開車的人,應該是那種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忠心老管家才符合設定吧。archer你這張吐槽嘴也要向全能管家的目標前進嗎?


    “不好意思麻煩遠阪了,我一定要報答遠阪才行。”


    “不敢當,隻要你以後不給我惹麻煩。剛才如果不是為了救士郎,saber就會一口氣幹掉fighter了。”


    遠阪一臉不滿的表情,順便透露出意外的消息,讓我不由得吃驚起來。


    “遠阪是說fighter還活著?”


    “可能吧,那家夥,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遠阪咬了咬櫻色的唇,不忿地念叨著。


    “怎麽可能,就算英靈受了那麽嚴重的傷也會死了不是嗎?”


    我求證地看向旁邊的saber,對此少女隻是嚴肅地點頭同意遠阪的說法。


    “因為他根本不是英靈!你還不明白嗎?這世界上能以‘塞亞’為寶具的英雄會有誰?”


    看見我呆呆的表情,遠阪狠狠地向我探過身來,要用氣勢壓倒我,可惜我仍然未能理解遠阪話裏的意思。


    “不好意思遠阪,我真的想不起來……”


    見我半天也沒能說下去,遠阪終於放棄了,她坐回座位無奈地右手撫頭。


    “這樣的事應該男生比女生更清楚嘛,這麽出名的人物……”


    “難道會是——那個人嗎?”


    遲疑地想到某個目標,我不敢相信的試探著出聲。


    “我也不敢相信,並非來自傳說與曆史,僅僅因為人類的興趣而創造的人物,不存在也毫無神秘度的英雄,根本不應該被召喚出來。”


    “士郎,剛才我也聽凜解釋過,如果僅僅是由人們編造出來的人物,那麽對方從一開始就被認定為不存在之人,英靈王座中也不會有記錄。所以,fighter絕對不是由聖杯召喚的servant。”


    “所以說,那家夥是偽造品,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那個叫木村的家夥也不是master,我們都被騙了。”


    遠阪滿臉的忿忿不平。


    “也就是說木村使用未知的手段混入了這場聖杯戰爭,他的目標會是……”


    我回憶著與木村的對話,說到這裏時下意識地看向saber,少女隻是沉默不語。


    “再這樣下去不知道對方還能召喚多少servant,我們就更沒有勝算。”


    遠阪苦惱地敲擊著自己的額頭,恨不得從頭腦裏狠狠地敲出一個主意來。


    “遠阪不是說過嘛,無論召喚多少servant,master的魔力存在其上限,木村對我說他是從十年開始準備參加這場戰爭,這兩名servant一定是他在這十年裏創造的,如果召喚更多的話,隻會讓他的servant的能力下降,對吧。”


    “話是這麽說,但出現了違規的master後,說不定什麽離譜的事情都會出現。”


    眾人一時沉默無語。


    良久之後,我轉移話題向遠阪問起另一個事,好奇自己暈迷後發生的事情。


    “archer是什麽時候回來的,rider呢?她有沒有事?”


    “士郎,我和遠阪把你帶出森林時遇見了archer與rider。這車是我們來時停在這裏的,archer負責開車送我們回去,rider在外麵警戒。”


    saber向我解釋道,見我身體無礙,少女終於放下心來。


    我向周圍看看沒有發現rider,可能她現在變成靈體狀態就藏在車頂。


    “大家都沒事就好,沒想到我們還能活下來。”


    回想今天三番四次的遭遇絕境,竟然得以生還,我安心地放鬆下來,對自己的境遇表示後怕。


    “如果不是有人拖後腿,今天說不定就能幹掉berserker。我們這個組合能走到這一步確實不容易。”


    “archer別胡說八道,今天你動用了寶具吧,魔力消耗都快把我抽幹了,怎麽還沒幹掉對方。”


    遠阪不忿地指責archer的狂言。


    “神話時代的英雄可不是這麽好戰勝的,再說對方可是擁有‘十二之試煉’的赫拉克勒斯,必需用不同的方法殺死對方十二次才能贏。”


    archer輕鬆地說出一件可怕的事實。


    “十、十二次……怎麽可能。”


    遠阪聽到這極其可怕的消息,臉色刷地變白。


    那麽可怕的怪物,怎麽可能死上十二次呢?


    “archer,你說赫拉克勒斯有著十二次不死之身,那麽即使是我的寶具也……”


    saber說著便沉默了下來,她是在計算自己的寶具對berserker到底有多少殺傷力吧。


    我想起前夜裏saber的光之洪流,如果對上的是berserker的話,saber還能贏嗎?如果再強大的寶具也隻能讓對方死一次,那麽說不定berserker隻要抗住六次寶具的攻擊,他就在這場戰爭中必勝無疑。


    “saber,隻要中了a級以上的攻擊,即使是berserker也要死,我們所做的事就是再找到十種殺死他的方法就行。”


    archer發出滿不在乎的聲音,這種極強的自信已經超越了saber的程度。


    身為英靈的servant,一般有著經過刻苦鍛煉、甚至由戰爭中得到的精湛技巧,自身鍛煉的強大能力給予他們在各自領域超越凡人的自信心。


    然而,這份自信也有其極限。


    saber的自信來源於自己的劍,手中把握的最強聖劍,讓saber有著無懼任何敵手的自信。然而,當敵人是不死的怪物時,saber也不免恐懼。


    archer的自信卻比saber更為堅定,難道他的自信來源於比聖劍更強大的東西嗎?


    我頭痛地扶著額頭,archer堅定的聲音穿透耳膜直達腦海,他的聲音中,似乎有著什麽在吸引我。


    手中空無一物的英靈,連弓箭也沒有的弓箭手,他的自信在來源於哪裏呢?


    一幅熟悉的畫麵浮現在我的腦海,在archer襲擊我的那晚,赤紅色的騎士卸下虛偽的麵具,傲然佇立在我麵前,聖青色的瞳孔殺意盈然。


    那是隻屬於真正的戰士的眼神,飽含著超越憎恨的更高的使命感。似乎殺死我就是他的生命最大的意義。


    那是我惟一一次見過archer認真起來的樣子。


    不因對方弱小而鬆懈、不因敵人強大而畏懼,無論什麽敵人都能打倒的認真的archer。


    那凜然的身姿,似乎在哪裏見過。


    “任何servant要是挨上了a級以上的攻擊可都會死的——archer你倒說得容易,如此強大的攻擊隻有使用寶具才能做到,而哪個英靈會有十種如此強大的寶具——咦、十種?”


    遠阪再次情緒失控,似乎每次在archer麵前,遠阪就變得特別不冷靜,說到最後才注意到一個疑點。


    “嗯,雖然沒有完成對凜的承諾,不過我也殺死了berserker兩次。”


    archer泰然自若地爆料,讓車內所有人都驚得跳了起來。


    “archer你有兩個寶具……?不,再加上你在柳洞寺的守護盾牌。你已經拿出了三個不同的寶具,這樣的英雄我怎麽從沒有聽過。”


    遠阪掐著指頭算了起來,saber也苦惱地皺起眉頭,似乎因為生前未能與如此強大的人交手而遺憾。


    “三個寶具?archer,你現在想起你的身份沒有?”


    坐在前排的雙馬尾少女向身旁的archer側過身靠去,望著正在開車的紅衣騎士的眼睛滿是期待。


    “嗯、這個嘛,我倒沒什麽印象。”


    archer頓了頓,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騙人,有這麽多寶具的英雄可不多,別人都會猜出你是誰,你怎麽可能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


    “那麽,凜也可以想想有三個寶具英雄是誰?”


    “這我怎麽知道,至少archer也得先告訴我你的寶具是什麽。”


    “那並非我真正的寶具,告訴了你也不會任何幫助。凜隻要明白我是最強的servant就夠了……”


    “什麽最強嘛,還不是三番四次的受傷。再說在saber的麵前,一招就失手的你怎麽能說得出這種話?”


    “所以我就說要離那個小鬼遠點,那小鬼隻能帶來厄運……”


    “archer,你別想著扯開話題——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遠阪與archer漸漸旁若無人地陷入了爭論,插不上話的我與saber坐在後排麵麵相覷。


    “也就是說,遠阪也不知道她的archer是什麽人,對吧saber。”


    “這可能是凜的戰略,連自己也不清楚archer的身份的話,敵人就無法從她那裏找到archer的弱點。”


    “不過看樣子,遠阪可不像是會采用這種戰略的人。”


    “嗯,我也這麽認為。”


    看著因為連archer的寶具名字都問不出,正惱羞成怒地怒斥archer的遠阪,saber悄悄地點頭同意。


    那樣子,確實不是在給我與saber做戲。


    不過遠阪你罵得這麽歡,果然是樂在其中。


    ——這對master與servant,感情真好。


    我與saber再次對視,然後無言點頭。


    “咦,你們這是什麽表情?”


    遠阪突然注意到我與saber的小動作,猛地轉過頭來。


    我與saber趕緊正襟危坐,若無其事的回答。


    “沒什麽,凜(遠阪)。”


    遠阪疑惑地看著心虛的我與saber,努力要用目光突破我們的防線。


    驀然,主攻的遠阪方寸大亂,健康紅潤的小臉先是唰地變白,然後又一點點脹紅到了耳根,雙馬尾驚慌得要豎了起來,沒有搭著靠椅的右手胡亂的搖擺。


    “才沒有這回事呢,嗬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那個隻是戰略,我怎麽會不知道archer的身份呢。哈哈、隻是戰略、隻是戰略嘛……咦,不信嗎?算了,我也不信……”


    說到最後時,遠阪耷拉著頭靠著椅背,幾乎要哭了出來。


    “……隻是,召喚出了一點點小小的失誤,archer失去了他的記憶,差點連寶具都不用了——啊呀,也不對啦,其實是archer的問題。archer——都怪你!現在我連解釋都解釋不了了。”


    話說到一半,遠阪又掉轉頭對著archer大吼起來,對著後視鏡,我可以看見屢受摧殘的紅色騎士扶著額頭發出苦笑。


    “凜,其實你可以不向我們解釋,雖然我們還是盟友,但各自的秘密還是可以保守。”


    saber好心地安慰遠阪。


    “對呀,我完全不用解釋的,我的archer是什麽人又不需要告訴你們,我知不知道也不用向你們解釋,哈哈——”


    接受了saber給出的台階,遠阪右手握拳,一臉釋然地笑起來。


    ——這笑容好假。


    我與saber第三次對視,然後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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