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雖然不是程趙兩家的家庭成員,但是在培養程誌超和趙濟勇方麵,付出的心血甚至遠遠超過了程衛國和趙東進。在討論事關孩子前途方麵的碰頭會上,自然也少不了他一個。可以說老江掌握了大量的一手資料,但就是不能對程誌超和趙濟勇明說。


    程衛國和趙東進這幾天經過深思熟慮,考慮得基本成熟,在最後一次碰頭會上,終於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今年年底也要將程誌超和趙濟勇送到部隊去,為此程衛國專門和省區軍方麵打好了招呼,讓他們在征兵的時候,留出兩個名額。他雖然是大軍區的參謀長,但是征兵方麵卻插不上手,一般情況下,征兵都是由各地軍分區、武裝部負責,省軍區是他們的直屬領導,說起話來要方便得多。


    雖然這樣做有以權謀私之嫌,而且也不太符合程序,但是事關兒子的一生,程衛國咬咬也,也顧不得許多了。省軍區那邊自然一口答應,每年的征那麽多的兵,擠出一兩個名額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接下來的事就簡單許多了,等到學校開學的時候,程衛國和趙東進就各自去兒子的學校安排一下,年底的時候,直接將他們送走。


    和他們入伍的時候相比,程誌超和趙濟勇有一個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保留學籍入伍。而且到了部隊之後,什麽也不耽誤,如果在部隊幹得好,可以一直幹下去,將來考個軍校什麽的。如果在部隊不能樣樣拔尖,留不下去,也考不上軍校的話,還可以回到原來的學校複課,繼續上學。


    至於程誌超和趙濟勇回到學校複課,也並非沒有辦法,趙濟勇的學校不是重點院校,隻能在畢業之後,再加一把勁,往公務員方麵使勁。而程誌超和他相比,則多了一條路,就是他所在的學校是重點大學,而且每年都有國防生的名額。雖然想當國防生不怎麽容易,但是在部隊裏如果立過功的話,在這方麵有一定的優惠,到時候程參謀長再運作一下,還是大有希望的。


    老江完全同意程衛國和趙東進的意見,而且他心裏比程衛國和趙東進更有底,那就是程誌超和趙濟勇本來頭腦就夠用,再經過他十幾年的苦訓,各方麵的素質均優於同齡的普通青年,在部隊裏鍛煉一段時間之後,隻會將他們的劍鋒磨得更加銳利,引起領導注意是遲早的事。


    就這樣,幾次碰頭會下來,在當事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程誌超和趙濟勇未來的人生之路,已經由老爺子們給鋪得差不多少,就等著年底征兵開始了。


    這一切,對程誌超和趙濟勇當然要嚴格保密,以免橫生枝節。實際上老江是上過戰場的老偵察兵,頭腦反應極快,判斷力也極其精準。程誌超和趙濟勇剛一出院就鬼頭鬼腦的跑到自己這裏來,他一眼就看出這兩個小子肯定是發現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想要找自己求證。他也不加點破,反而抓住機會露了一手,成功的轉移了這兩個胎毛還沒褪淨的小崽子的注意力。


    接下來無論程誌超和趙濟勇用什麽手段套問,他都是一問三不知,半點口風不透。最後被他們兩個磨得實在沒有辦法,幹脆講起故事來。


    他腦子裏也沒有什麽別的故事,以前打仗的事太過慘烈,更是提都不想提,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兩個別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你們老爺子就算是真有什麽陰謀,也根本就不會和我說。我看你們兩個就是閑著沒事吃飽了撐的,不分青紅皂白,抽你們一頓武裝帶,你們倒是覺得挺舒服的。稍微對你們好一點,你們就受不了,歸納起來,就是一個字――賤。”


    趙濟勇苦著臉說道:“江叔,這不是我們賤,主要是老爺子太反常了,上一次我們在濱海打架,回來之後就屬於死裏逃生了。這一次,老爺子居然連說都沒說幾句,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我們心裏沒有底。”


    老江哈哈一笑,知道程衛國和趙東進也知道兒子馬上就要遠離家門,出去受苦了,心有不忍,想在這段時間內給他們一個寬鬆的環境,讓他們舒服幾天。沒想到反而太著形跡,給了他們莫大的心理壓力。


    看他們兩個眼巴巴的樣子,自己心裏也覺得有些可憐,態度緩和了一些:“放心吧,再怎麽說,他們也是你們的父親,不會害你們的。我估計程參謀長和趙副部長也是覺得這一次錯不在你們,再加上你們兩個又受傷住了院,也算是吃了大虧,心疼你們,才不忍心揍你們的。”


    “真是如此?”


    “起碼我想不出來別的理由了,你們要是還有懷疑的話,可以親自去問他們兩個。”


    讓我們去問老爺子?那還不如殺了我們呢。趙濟勇和程誌超交換了一個眼神,不敢再追問下去了。


    老江和言悅色的將他們兩個打發了之後,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緩緩的說道:“沒有別的問題了,咱們就研究一下這套武功吧。”


    一聽說他們要研究武功,張宇立即裝得極為內行的樣子在一旁說道:“江叔,我聽人家說,江湖大俠在傳授徒弟武功的時候,有外人在旁偷看,是武林大忌,我用不用回避一下?”


    程誌超重重的點了點頭:“那是一定要回避的,江叔傳授我們的,不亞於華山派的紫霞神功,乃是江叔壓箱底的絕活,屬於不傳之秘,你一個外人,當然要回避。”


    張宇本來就沒打算要回避,嬌哼一聲,直接將他的話從耳朵裏麵又送了出去,從桌上拿起被趙濟勇翻了好幾遍的報紙翻看起來。隻是對《解放軍報》的內容實在不感興趣,看了幾眼之後,又將報紙放回桌子上,支著下巴看著三個人。


    隻見老江雙眼微閉,好像在組織語言,這一組織就是三四分鍾,程誌超和趙濟勇不知道他又要說出什麽驚人之語,呆呆的望著他,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三四分鍾之後,才見到老江長歎一聲,說道:“這套武功,別人怎麽評價的我不清楚,我隻知道,我的評價是四個字――威力無窮。”


    他不讓程誌超和趙濟勇說話,又接著說:“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我老家是河北滄州的,那個地方你們都應該知道,是有名的武術之鄉。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別的不說,就說滄州吳橋的雜技,之所以那麽有名,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此。”


    程誌超“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江叔的老家是河北的,嘿嘿,第一次知道,好地方啊。”


    “我的老家是哪裏的,和你們沒什麽太大關係,你們用不著這麽好奇。”老江沒有理會他的馬屁,繼續說道:“從小我就習武,長拳短打,基本上該學的都學過了。見到的民間異人也數不勝數,基本上每個人手底下都有真功夫,在我沒當兵之前,見過的武功套路,你們想都想不出來。”


    程誌超和趙濟勇均以為然,心想老江年輕的時候,肯定也不是一個穩穩當當過日子的主,肯定是學了功夫之後,四處找人過招比武,自然是見多識廣。說不定就是在老家犯了事,害怕受刑,才混到革命隊伍裏的,至今不敢回老家露麵。


    老江再聰明,也想不到這兩個表麵上恭恭敬敬的家夥在腹誹自己,長歎一聲,略顯得意的說道:“可是,就算那些幾十歲的民間異人,也沒有幾個見過像這套武功這麽狠辣的武功的。”


    程誌超對此倒並無異議,事實上,中國武術,尤其是古武術,雖然有搏擊的目的,但是更多的時候,是個人修為的一種方式。雖然搏大精深,也不乏狠辣招數,但是“製敵而不傷敵”這一思想,卻占了相當大的比重,這也與中國數千年的中庸之道相呼映。一旦有人出手狠毒,不計後果,甚至會成為武林公敵。像老江剛才使出的那種狠辣無比的武功,流傳下來的的確不多。


    趙濟勇思維比較奔放,聽老江這麽一說,不由得產生了一個疑問,想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江叔,那照你這麽說,你這套武功,並非是祖上流傳下來的,難道是你無意中跌落山穀,竟然機緣巧合,在穀底山洞裏發現了一本失傳已久的武功秘籍?”


    “……”老江被他噎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抬手就要打。趙濟勇叫了一聲,後退一步,雖然避開了這一下,卻不敢再胡說八道了。


    老江一擊未中,也沒有追打,放下了手,在桌上敲了兩下,長歎一聲,說道:“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他們沒見過這套武功,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這套武功,根本就是在實戰中創造出來的,而且是在極端的仇恨思想影響下創造出來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對方的命,即使弄不死他,也得讓他終身殘廢。最差的結果,也得是――”


    老江說到這裏,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刀,說出來的話也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斷子絕孫。也就是說,其實這一套武功,是一套絕戶拳。絕門絕戶,絕子絕孫。”


    現在是七月天,陽光明媚,程誌超等人聽了他的話之後,卻都感到一股寒意。張宇年齡小,又是一個女孩子,再加上從未見過老江這個樣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連看都不敢看老江一眼。


    程誌超也是第一次從老江的眼神中看出這麽大的恨意,心底之寒,不亞於張宇,急忙從煙盒裏又抽了一枝煙,將老江手裏的煙頭拿過,給他換上了一枝新的,小聲道:“江叔,您別激動,換一枝,平靜一下。”


    老江來者不拒,將煙叼在嘴上,趙濟勇手腳麻利,一把抓過打火機,替他將煙點燃。


    看著老江深吸幾口煙,眼神不像剛才那麽可怕了,這幾位才算是稍覺心安,問道:“江叔,這套武功,是您創造出來的?”


    老江苦苦一笑:“我哪有這麽大的本事,等你們學了之後就知道了,其實這套武功,是集中國南北武術中狠辣方麵的精華,十幾個人湊在一起,足足研究了一個多月,才弄出一個雛形。後來在實戰中又不斷的完善,才成了今天這個樣子的。”


    “十幾個人一起研究?”


    “嗯。”老江點點頭,“那時候大家年輕,火氣都大。當時在前線,我們的一個排二三十號人,主要任務就是和越南的特工打交道,再抓抓舌頭什麽的,本來就各有各的絕活。戰場上,敵我雙方,你死我活,那是定律,我們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是出於一個軍人的忠誠,和那些越南特工也沒有深仇大恨,並不是存心要置他們於死地的。直到有一次,我們師的野戰醫院讓他們偷襲,連醫護人員帶傷員……”


    老江說到這裏,又抽了一口煙,沒有繼續說下去。


    程誌超和趙濟勇都是相對無言,即使是老江不說他們也很清楚,那些幾乎沒有反抗力量的醫護人員和傷員碰到如狼似虎的越南特工是什麽結果。


    趙濟勇咂了兩下嘴,小聲說道:“不是說交戰雙方,交戰對象隻限於雙方的武裝力量,對於醫院之類的人道主義設施不允許采取行動的麽?”


    老江冷笑一聲,說道:“那些東西都是紙麵上的東西,打起仗來,誰又能管得那許多?難道你能因為對方偷襲了你的野戰醫院,就找個法庭,遞個訴狀,和他們打官司?”說著又歎了一口氣,“我們副排長的未婚妻,就在那個醫院工作。長得花一樣,性格好,歌唱得也好,平時我們偵察排有事沒事都愛往她那裏湊。副排長嘴上和我們較勁,但是臉上那份得意,讓我們恨不得把他狠揍一頓,扔到河裏泡泡澡才能出氣。”


    “那你們排副的未婚妻也……”


    老江“嗯”了一聲,將頭扭向了窗外,說出了三個字:“也死了。”


    “真他媽的沒人性。”程誌超咬咬牙,狠狠的說道。


    “是夠沒有人性的,當我們看到他們的屍體的時候,那種感覺還真就形容不出來,仇恨、憤怒、悲哀,交織在一起,堵在胸口,不知道應該怎麽發泄。一個月之後,這套拳的雛形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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