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超聽了他的話之後,貌似明白的點了點頭:“後來,在實戰中完善之後,你們發覺這套拳威力無窮,就在部隊裏流傳開來了?”


    老江搖搖頭:“這套拳如此狠辣,部隊裏那麽多人,難保不會有人學了之後胡作非為,我們又怎麽可能大範圍的流傳?這套拳成形之後,最多也就是在我們排裏流傳而已。而且學了這套拳的人還要發下重誓,終此一生,不能用這套拳為非作歹,更不可輕傳於人。算起來,懂得這套拳的人,也隻不過就是二三十人而已,這麽多年過去了,估計最多也就是十來個人懂得了。”


    “那這可真是當之無愧的絕招了。”趙濟勇不禁擊節讚歎。以老江的為人,將這套拳說得如此鄭重,顯然不是信口開河,他說這世上會這套拳的僅剩下十餘人,那就很有可能真的隻剩下十餘人懂得這套拳。一想到全國那麽習武者,隻有為數不多的十幾人懂得這套拳,而自己偏偏又即將成為其中之一,一種自豪感外帶虛榮心油然而生。


    程誌超沉吟了一下,又向老江問道:“照您這麽說,這套拳威力這麽大,而且你又發過誓,不能輕傳,現在要傳給我們,會不會算是破了誓?”


    “我們隻是發誓不輕傳,又沒有發誓不外傳,當然不算破誓?”


    “那您就不怕我們學了這套拳之後,出去胡來?”


    老江哈哈大笑:“第一,這套拳在創建的時候,可以說是集我們偵察排眾人之所長,我們當然知道這套拳的威力,更害怕有人學了之後胡來。所以,這套拳並非隻有一套,而是兩套。”


    程誌超聽了之後,不禁大感驚異。關於偵察排裏的人都有什麽絕活,由於時間太過久遠,程誌超和趙濟勇知道得並不太清楚。但是如果從老江的身手來判斷的話,其他人顯然也都不是庸材,否則也不會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創造出一套既狠辣,又實用的拳法來。


    但即便如此,一個月內就將此拳創造出來,也夠讓人驚異的了,顯然還是就地取材,每個人都將自己畢生所悟提出來供大家參考,去汙存精。而後又在實戰中檢驗了一番,這才逐步完善的。按此推論的話,即使是創造出一套已經是了不得的成就了,又怎麽可能會一下子創出兩套?


    但是老江說得言之鑿鑿,又由不得他不信,突然之間,一個念頭猛然從程誌超的腦海中冒了出來:“這幫偵察幫,難道都不是人?”


    老江看他一頭霧水的樣子,嘿嘿兩聲:“社會上都管我們當兵的叫‘傻大兵’,你們就以為我們真的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隻知道操家夥玩命?明挑了吧,絕戶拳一共分兩套,第二套比第一套還要厲害。”


    “哇!”趙濟勇歡呼一聲,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日子,意外驚喜簡直是一個接一個,不但沒挨收拾,反而還人品大爆發,一套別人做夢都想學的厲害拳法,老江又要毫無保留的傳授。更讓他驚喜的是,這套拳法,還不止一套。看老江胸有成竹的樣子,顯然第二套他也會。這要是兩套一起學會了……


    兩套一起學會了之後,究竟是什麽樣子,趙濟勇兩眼放光,想都不敢想。


    老江抬起頭,撇著嘴瞪了他一眼,懶洋洋的說道:“你高興什麽?瞧你樂的那個熊樣,出門踩著狗屎了?”哼了一聲,提高聲音,又說:“告訴你,第二套,你想都不要想,沒你們的份。”


    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趙濟勇頓時啞了火,伸手在鼻子底下擦了兩下,有氣無力的嘀咕:“明明是兩套,為什麽第二套沒有我們的份?”


    “理由很簡單,當時我們排二三十號人,會第二套的,隻有九個人。”


    “隻有九個人會?這九個人都是誰?”


    “我,我的兩個排副,還三個班的正副班長。除了我們八個人之外,別人別說會用,有的人就連這第二套拳法是什麽樣子的都沒有見過,隻是知道有這麽一套拳法。”


    程誌超和趙濟勇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時候才算是聽出點門道來,原來老江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大顯崢嶸,聽口氣,似乎是那個偵察排的排長。手底下管了兩個排副外帶三個班長,加在一起,管著二三十號精兵強將,說起來應該是春風得意。


    當時的程衛國,也隻不過是一個團長,至於趙東進,比程衛國還差了兩級,是和程衛國同師不同團的營長。歲月如刀,當時的團長和營長,已經是少將軍銜了,而當時的師長,更是進駐軍委,不是中將,就是上將了。唯獨這位春風得意的江排長,在程衛國的親切關懷下,隻不過是一個在司令部吃閑飯的上校而已。而當時和他同級別的,混得好的,已經是主力師的師長,副師長了。混的差的,也比他要強了許多。


    此時的程誌超和趙濟勇最關心的,並不是老江的待遇問題,而是第二套為什麽隻有九個人會的原因。


    本來有疑問的是他們,應該由他們提出這個疑問才對,可是老江卻冷笑幾聲之後,自己把這個疑問擺了出來:“你們知道為什麽第二套絕戶拳隻有九個人會,其他人都不會麽?”


    程誌超和趙濟勇像搖撥浪鼓一樣晃著頭,齊聲說道:“不知道。”


    老江狡詐的笑了兩聲,解釋說:“這就涉及到安全問題了。我們創出第一套之後,覺得這套功夫固然是威力無窮,也是由人來發揮,沒有了人,再精妙的拳法,也隻能是一堆死招式。而人的變數是最大的,即使是一個戰壕的戰友,分別個二三十年,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什麽變化。這就出現一個問題了――如果學會這套拳的人,將來變了怎麽辦?”


    程誌超連連點頭:“嗯,這還真是一個問題,別說你們了,就是我自己都不敢說現在的我和上小學時候的我,一點變化也沒有。”


    張宇畢竟是個女孩子,對老江的話理解得不透,眼鏡後麵的小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不停的在三個人臉上轉來轉去,搞不懂程誌超為什麽會這麽說。在她看來,人長大了之後,和小時候相比,有變化是正常的,可是那些和老江一起打仗的,年齡最小的也得二十來歲,算是已經長成人了,又會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她當然不知道什麽是“戰場綜合症”,簡單說來,每一個人從後方到了前線,經曆了戰場你死我活的廝殺之後,心理上都會出現一定的變化。有的人天生就是職業軍人的材料,很快就能適應那種血與火交織在一起的環境,再加上身邊的戰友的犧牲,更是最大限度的將這種人的血性激發出來,從而迅速成長為職業軍人。


    但是並非每個人都會如此,相當多的人難以適應戰場環境,在高度緊張的心理狀態下,往往會做出許多讓人意外的事,具體表現就是突然變得異常勇敢或者極度怯懦。如果得不到有效的心理輔導,這種在戰場上產生的心理問題甚至會影響此人的一生,從而造成某種程度上的心理扭曲。平時可能表現得不怎麽太明顯,但是一旦受到外來的刺激,很容易出現大問題。


    老江他們打仗的那個年代,心理輔導還不怎麽太成熟,他們有這方麵的考慮也是情理之中。很多東西本來就是雙刃劍,一套拳法,既可以在戰場上殺敵立功,也可能給社會造成極大的危害。而這一切問題的根源,歸納起來,就是一個“人”字。


    看到程誌超已經理解了自己的話,老江臉上現出了一絲讚許的神色,點頭說:“也正是出於這個考慮,所以我們九個人聚在一起,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又創出了這第二套拳法。記得第一套拳法創出來的時候,我們剛上戰場沒多久,而第二套拳法完善之後,輪戰任務已經接近尾聲了。這期間當然有死有傷,輪戰結束之後,我們排三十來個人,活下來的,也就是一多半。至於學會那第二套拳法的九個人,就剩下了五個人。輪戰結束之後,我們五個人就天各一方,除了年節還通個電話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聯係了。”


    老江說完,長歎了一聲,神色索然,半晌不語。


    程誌超看他神色不愉,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話來開解他,隻好說道:“江叔,你也別太多想,常言說得好,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人來人走,本來就是部隊的一大特色。”


    老江本來就是一個相當灑脫的人,剛才心理不舒服,隻不過是想起了以前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才會這樣的,聽到這個小子居然裝起大人來勸自己,忍不住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沒事。


    趙濟勇本來也想勸他幾句,但是被程誌超搶了先,況且他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言語,想要說的話和程誌超大同小異,也就不再費那二遍事,將程誌超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想了一下,問老江:“江叔,說了半天,你還沒有告訴我們第二套拳法究竟有何厲害之處,為什麽你們九個人要吃獨食,不讓別人知道,更不能傳授給我們。”


    老江笑而不語,將頭轉向了程誌超。


    程誌超無奈的看了趙濟勇一眼,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第二套拳法,應該就是克製第一套拳法的。之所以隻有九個人會,是因為這九個人都是大夥信得過,絕對不會出問題的人。如果一旦將來偵察排會第一套拳法的人做出危害社會的事來,那麽學會第二套拳法的人,就會挺身而出,將他製服。用一句江湖術語,就是……”


    他說到這裏,趙濟勇就已經完全理解了,不等他的話說完,急急忙忙的搶著說道:“執行家法。”


    老江哈哈大笑,滿意的不住點頭:“不錯,這第二套拳法,就是留著給我們執行家法用的。畢竟這第一套拳法,是從我們這裏傳出去的,如果有人用這套拳法為非作歹,我們這樣做,也算是對整個社會負責任。”


    程誌超和趙濟勇陪著他笑了幾聲,心中均知,老江他們創出第二套拳法的用意絕非隻此一個理由,像他們這種打過仗,殺過人的老後,心裏都有一股傲氣,更多的時候,自己的人犯了錯,隻能由自己的人來處理。如果被外人處理了,那就是陰溝裏翻了船,從感情上,是這些老兵絕對不能接受的。


    老江笑完了之後,順手將桌上的茶杯拿了起來,遞向了張宇。張宇立即乖巧的伸手接過,替他將杯裏的水滿上,輕輕的放到了桌上。


    老江拿起杯,吹了一口氣,喝了一口水,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背上,雙目微閉,意味深長問程誌超:“現在你明白了?”


    程誌超舔了一下嘴唇:“明白了。”


    “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你就給我說說,都明白什麽了?”


    趙濟勇看兩個人打禪機,不由得皺起了眉,問道:“江叔,你們兩個唱什麽雙簧呢?我怎麽聽不明白?”


    “你聽不明白就對了。”老江搖頭歎息一聲,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你腦袋反應快,這是你的優點,也就是這個反應快,又成了你最大的缺點。”看著趙濟勇一臉不服氣的樣子,老江又淡淡的說道:“正因為你的反應快,所以很多時候,你想問題沒有程誌超想的要遠,也就是說,隻會向前飛跑,不會拐彎。”


    這評價雖然不是正規的權威機構做出來的,可是老江是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可以說得上是一個不在權威機構的權威人氏。趙濟勇對自己也頗為了解,聽了這個評價之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了起來。


    老江見他服了軟,又愜意的喝了一口水,不再說話,將發言權完全讓給了程誌超。


    程誌超受到他的鼓勵,清了清嗓子,當仁不讓的說道:“江叔的意思,說起來也很簡單。這套拳法既然如此重要,江叔卻傳給了我們。在傳授我們拳法之前,又先把第二套拳法的用處和厲害說得這麽詳細,就是在給我們兩個打預防針,讓我們知道,並不是我們學了這套拳之後,就可以天下無敵、就可以任意妄為了,至少,在我們頭上,還有‘家法’這兩個字壓著呢。”


    “哦――”程誌超這才恍然大悟,偷眼看了老江一眼,腹誹道:“這個老狐狸,說是傳授我們拳法,暗地裏又給我們下套,拳法學了之後不能隨便用,那學來還有個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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