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元的手指頭又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擊了兩下,臉色陰沉,看了看方曉晨,又看了看程誌超,沒有說話。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來掃去。


    魏煥東剛才問方越元是否要去會一會張誠,隻不過是隨口開一句玩笑而已,說完之後,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可是看到方越元的表情之後,笑聲漸漸小了下來,臉皮也逐漸僵住。笑意雖然還掛在臉上,聲音卻謹慎起來:“老方,咱們可都是一大把年紀了,小輩們發生點誤會很正常。再說了,你人在濱海,這裏可是省城,你就不怕江湖上的朋友說你踩線?”


    “嘿嘿,我說你是不是有點想多了?就算我想踩線,也得看那個張誠夠不夠份量。”


    魏煥東嘿嘿笑了兩聲,他對方越元很了解,知道此人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如果對方根本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的話,即使對方招惹到自己頭上,方越元也懶得和他們計較。可如果對方是一個縱橫江湖,所向披靡的狠茬,反而能勾起他的鬥誌。


    鄭懷柱在一旁卻嚇得坐立不安,他提起這件事,本來是想給自己添點籌碼,不料弄巧成拙,方越元竟然不講江湖道義,壓根就沒有打算請他給方曉晨當保鏢,反而要自己出手解決這個問題。他和方越元之間的合作還沒有談明白,如果方越元和張誠幹起來的話,勢必會對他們之間的合作造成極大的影響。鄭懷柱一向自認聰明,這一次才算是深切體會什麽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魏煥東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腦海中突然電光一閃,馬上就明白了方越元的意思。


    鄭懷柱突然出現在此,對他而言,著實有點突兀。他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麽,可是心裏卻清楚,鄭懷柱這個人向來是無利不起早,肯定不是為了慶賀劉欣和方曉晨的新店開張,目的無非就是衝著方越元來的。來了之後,別的不說,先談方曉晨的事,他也是老江湖,當然一下就能看出來鄭懷柱的用意。


    現在方越元最大的軟肋就是方曉晨和劉欣的店開在省城,即使是方越元在濱海再有勢力,也是鞭長莫及,鄭懷柱這樣做,帶著很明顯的逼宮性質,賭的就是方越元愛女心切,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方曉晨在省城讓人欺負而坐視不理。


    但如果方越元單憑這麽一件事就讓鄭懷柱給抓住痛腳的話,如果傳出去的話,那麽方越元恐怕也沒有顏麵再在江湖上混了。他和鄭懷柱之間目前為止,隻有利益,並無交情,鄭懷柱幫助方曉晨也好,幫助程誌超也罷,歸根到底,都是為了一個利字。既然鄭懷柱可以為了求利,而將方曉晨和程誌超抬出來將方越元一車,方越元自然也可以利用他現在求財的心理,反將他一車。


    想通了這裏麵的關節的魏煥東暗歎一聲,心想一隻老狐狸,一隻小狐狸,這兩個人碰到一塊,那可真是熱鬧非凡了。


    隻見鄭懷柱眼珠子咕嚕嚕一陣亂轉之後,對方越元說道:“方老板百忙之身,一個小小的張誠何需你老人家費心。”


    “哦?懷少這話是什麽意思?”


    “方老板千萬別誤會,不管怎麽說,張誠也是省城這邊的人。如果方老板從濱海帶人過來和張誠理論的話,說起來有點那個。”


    “張誠是省城的人,但是我唯一的女兒現在也在省城。我這個女兒雖然一向不怎麽聽話,很多時候還總喜歡和我對著幹,可是再不聽話,也輪不到張誠幫我來管教。“


    方曉晨話音剛落,方曉晨那邊已經嘟起了嘴:“爸,你說這話我可真生氣了,我怎麽不聽話了?“


    方越元苦笑了一下:“你要是聽話的話,你媽媽又何必在北京一年一年的不回來?無非就是落個眼不見心淨。”


    “……”方曉晨“切”了一聲,還想再說話,程誌超急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角,緩緩的搖了搖頭。方曉晨剛想將矛頭轉向程誌超,看到在場的人似笑非笑的表情,猛然醒悟過來,難得的小臉一紅,乖乖的靠著程誌超的胳膊坐在那裏,一副相當聽話的乖乖女形象。


    這時樓下的典禮已經逐漸進入到高氵朝,劉欣也不知通過什麽渠道,居然請來了一個在省內小有名氣的樂隊助興,一時之間,樓下鑼鼓齊鳴,震耳欲聾。


    孫定琛皺了皺眉,撥拉了一下耳朵。孫晉寶馬上站起身來,幾步走到窗戶前,關上了窗戶,又隨手將房內空調打開,調到合適的溫度,悄沒聲的回到了座位上。


    關上窗戶,外麵的聲音小了不少,鄭懷柱幹咳兩聲,說道:“方大小姐現在在省城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又有幾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招惹她?”


    “那個張誠不就是其中的一個麽?”


    “張誠雖然在城東名頭挺響的,可是在省城比他強的人可就太多了,充其量他也隻不過是在城東吆喝兩嗓子而已。如果他實力真那麽強的話,小舅子在學校裏和超兒鬧了矛盾,他早就二話不說動手了。既然搞出了那麽多的名堂,那就說明他心裏還是有顧忌。這樣吧,反正這幾天我也沒有什麽事,如果方老板信得過的話,這件事我負責擺平。”


    方越元搖了搖頭:“就憑他小舅子能在學校裏橫行無忌卻一直沒有受到處分,就足以說明這個人還是有點能量的。懷少,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啊。”


    鄭懷柱眼中寒光閃動幾下:“別說我和他還能說得上幾句話,就算是到時候他翻臉不認人,我也未必就怕了他。”


    方越元沉吟了一會,沒有說話。孫晉寶在一旁忍不住說道:“方叔,既然那個張誠這麽囂張,連我姐都敢得罪,分明就是沒有把你放在眼裏。這一次咱們來省城的人不少,幹脆,直接找那個姓張的聊一聊,問問他到底想怎麽地。”


    方越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胡鬧,這裏是省城,你以為是在濱海?濱海咱們可以按照咱們的方法來,現在懷少和魏老都在,咱們多少得聽聽魏老他們的意見。”


    莫鐵軍和程誌超之間不管有什麽恩恩怨怨,也隻不過是年輕人之間的事。方越元既然不再堅持反對程誌超和方曉晨相處,就說明他心裏也看好程誌超,如果連一個在學校裏裝老大的學生都搞不定,就說明程誌超根本就不配當他的女婿。所以程誌超這方麵,他一點也不擔心,完全相信他能搞定莫鐵軍。


    可是事情卻又並非那麽簡單,現在又冒出一個張誠,此人不管怎麽說,在省城也是一個老大,這局麵就不是程誌超所能控製的了。況且張誠的人竟敢招惹方曉晨,這事如果他不知道,那也就罷了,現在他既然知道了,就絕無袖手旁觀之理。


    方越元最近這幾年雖然完成了原始積累,開始逐漸的向正行發展,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刀已經生鏽,相反,他心裏那把刀不但沒有生鏽,反而比以前更加銳利。如果張誠的人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冒犯了他,那麽他最多打個哈哈,也就算了。可現在那些人惹到方曉晨的身上,那絕對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鄭懷柱這小子拿這件事大做文章,盛意拳拳,非要幫忙出這個頭不可,這讓他著實不爽。但是江湖有言道,光棍不吃眼前虧,伸手不打笑臉人。不管人家居心何在,起碼表現上看來是熱心幫忙,即使心裏不爽,也隻能憋在心裏。


    魏煥東看出他心中所想,歎了一口氣,說道:“難得懷少這麽熱心,老方,你也就別在那裏想著自己解決了。你在省城又不是沒有朋友。”


    “因為這點小事,就麻煩懷少,我心裏可有點過意不去啊。”方越元抿了一口茶水,眼神閃爍不定,神態卻相當的悠閑。


    鄭懷柱一聽這事有門,心裏一陣激動。胸脯拍得山響:“方老板請放心,這件事情終歸到底,隻不過是一件小事情,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了的話,我也沒臉在省城混下去了。”


    方越元看了魏煥東一眼:“魏老的意見呢?”


    魏煥東神色凝重:“那個張誠,我年輕的時候和他打過交道,後來反反複複的進了幾次局子,和他倒是不怎麽太熟了。不過這個人可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如果懷少和他講道理的話,恐怕不是件容易事。這樣吧,一會我和懷少共同出麵,看看能不能說和一下。”


    程誌超心中一喜,他以前之所以不想驚動方越元,就是害怕方越元聽說自己女兒受到了欺負,而忍不住怒火,從而把事情鬧大,所以才寧可給趙濟勇打電話,讓他抽時間回來商量一下,也不願意告訴方越元,讓他替方曉晨出頭。現在鄭懷柱主動提出來幫忙,再加上一個魏煥東,以這兩個人在省城的江湖地位,別說宣芷含對莫鐵軍沒有感覺,自己和他之間談不是什麽奪妻之恨。即使是宣芷含真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移情別戀,那麽解決起來也不是一件困難事。


    鄭懷柱沒想到魏煥東對這件事也很上心,不由得愣了一下,幹笑兩聲,說道:“這種小事,我想用不著勞動魏老大駕吧?”


    魏煥東吸了吸鼻子:“小夥子,你可千萬別有什麽其他想法,我之所以這麽感興趣,並非是要和你爭什麽,而是當年我最落魄的時候,隻有老方一個人肯對我援手,這份情如果不還的話,我這心裏憋的難受。”


    方越元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就這麽點小事,你翻來複去的說了多少年了?你是不是誠心在給我添堵?”


    “哈哈哈哈,哪裏,哪裏,受人點水恩,須得湧泉報,難不成方老板你希望我老魏是個恩將仇報之輩?要是這樣的話,那這事我可不管了。”


    “你……”方越元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隻好歎了一口氣,伸手指了指點,搖了搖頭。


    魏煥東哈哈大笑幾聲,對鄭懷柱說道:“不知道懷少打算什麽時候約張誠出來聊一聊?”


    “這個嘛,等一會這頭忙完了,我就找他。不過魏老雖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畢竟早已洗手上岸,張誠那個人又是講不出什麽道理來的,我怕到時候他犯起渾來,可能會惹魏老生氣。”


    “他敢。”魏煥東的眼睛瞪了起來,“別人我不敢說,這個張誠,借他兩個膽子也不敢和我叫板。”


    “哦?聽魏老這話,你們以前打過交道?”


    “嗯。”魏煥東點了點頭:“打過交道。”


    鄭懷柱心中大奇:“那剛才魏老說和他不熟?”


    “的確是很長時間沒有聯係了,可是這與以前和他打過交道不發生衝突吧。”魏煥東連聲冷笑,一臉的囂張。


    方越元對這件事也表出現極大的興趣,向魏煥東身邊湊了湊:“怎麽回事?說出來聽聽。”


    魏煥東臉上得意洋洋,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個時候大家還都年輕,血氣方剛。我和一個朋友開了一個小店,勉強能糊口,和江湖上的朋友之間,倒也是相安無事。偏巧那年冬天,有幾個城東的混混跑到我那裏吃霸王餐,還把我的服務員給打了。老子一怒之下,管他是什麽來頭,一口氣追到城東,在碧水塘公園終於把那幾個小子找到了,領頭的就是這個張誠,老子也沒慣毛病,上去就是一刀,然後就幹起來了。”


    他嘴上說得輕鬆,鄭懷柱和程誌超等人無不失聲驚呼。他們隻知道魏煥東那年冬天一仗成名,也知道魏煥東所說的就是那一仗,但是那一仗是對手是誰,江湖上一直諱莫如深,魏煥東不說,他的對方也不說。畢竟十幾個人沒砍過一個人,這件事傳出去不怎麽光彩。


    鄭懷柱眼露敬仰之色,歎息道:“當年魏老一戰成名,我們這些小輩對那一仗的情形是不清楚的,魏老當時的對手是誰,著實讓我們費了一番好勁來猜測,沒想到領頭的竟然是張老大,嘿嘿,真是意外啊。”


    “二三十年的事了,以前那些老人,死的死,走的走,誰還能記得這些陳芝麻爛穀子。”


    “以前隻知道魏老在江湖上人脈廣,卻沒想到和張老大還有這麽一段往事,嘿嘿,那個張誠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在二十多年前碰到的克星,這一次又要和他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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