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獄警取出腳鐐的那一刻,孟慶龍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身子不住的輕輕顫抖著。嘴唇翕動了幾下,最後還是乖乖的認了命。程誌超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心裏有數,別說僅僅帶上了一隻十幾斤重的腳鐐,就算是再加上兩枝槍頂在他的腦門上,他也不會真的就被斃了。


    他們的身份是在押人員,當然沒有權利詢問為什麽好端端的會給他們戴上刑具。戴好了腳鐐之後,獄警又將他們押回了號裏。一路上經過不少號房,裏麵的人都被叮當做響的腳鐐聲吸引了,紛紛側頭看過去。看完了之後,又有人搖頭歎息一聲。


    也僅僅是歎息一聲,在這裏麵的人自顧不暇,又怎麽可能會對兩個陌生人太過關心?


    回到號裏之後,其他人看到他們兩個空著身子出去,回來的時候腳上卻多了一件玩意,都嚇了一跳,連忙過來問個究竟。


    程誌超嗬嗬一笑:“問啥啊?有什麽可問的,戴上這東西意味著什麽,你們自己心裏沒有數麽?都給我滾一邊去。”


    眾人又吃了一嚇,紛紛四散,但十幾道目光卻不住的偷偷瞄向他們兩個。


    程誌超坐到鋪上,動了動腳,腳鐐便發出了一陣悅耳的響聲。動了幾下之後,程誌超歎了一口氣,對孟慶龍笑道:“老哥,你別說,這玩意動起來響聲還挺好聽的。就是戴上之後墜得慌,不太舒服。”


    孟慶龍強笑一聲,一屁股坐到鋪上再也不發一言。


    程誌超的眼珠子轉了轉,走到他身邊,拉著他來到了廁所,小聲的問道:“老哥。事到如今,兄弟不得不問一句了。我犯的是死罪,按理說應該進來就戴上這玩意,現在戴上這東西已經太遲了。你老哥怎麽也戴上這玩意了?你到底是因為什麽進來的?”


    孟慶龍神情恍惚,過了好一會才苦笑一聲:“我以為自己能躲得過去,沒想到還是沒逃掉。這都是命啊。”


    “狗屁命,老哥,咱哥倆在一起相處這麽長時間,我心裏是真把你當成自己的哥哥了,反正咱們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得認栽了,你就當行行好,替兄弟把心裏的疑團解開,讓我做個明白鬼。成麽?”


    孟慶龍靠在牆上:“有煙麽?”


    “有。”程誌超不抽煙,但是號裏的人卻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塞給他一兩盒的好煙,雖然最後這煙還是被程誌超分給大夥了,可是想要留下一兩盒的也不是什麽難事。


    留下的煙,程誌超也不是為了自己要抽,而是覺得許承均這個人話不多,對自己也不錯,不像曲蘊婷那麽不靠譜。程大少爺覺得這麽一個好人,自己和他打交道的時候應該有所表示。隻是許承均因為身份的原因。和他見麵的次數不太多,所以這煙也就有時候能送得出去,有時候送不出去,現在兜裏這盒煙,正好拿出來給孟慶龍。


    煙倒不是什麽好煙,僅僅是在外麵賣二十多塊錢一盒的玉溪。但是在這裏麵能弄到這種煙已經很不容易了。孟慶龍知道以程誌超號裏老大的身份,兜裏揣一盒差不多的煙不是什麽怪事,所以程誌超將煙盒出來的時候,他也沒有感到太驚異。看到那煙還沒有拆包,一把將整盒煙都搶了過來。自己動手,打開包裝,取出一支,狠狠的吸了兩大口。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孟慶龍彎著腰讓程誌超在後背上輕輕拍打兩下之後,又狠狠的吸了兩大口,一枝煙馬上就下去了二分之一左右。


    程誌超心裏早已有數,並沒有著急催他,反正笑吟吟的開導他,讓他不要太激動了。當然,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能起到效果。畢竟他的生命安全有保障,而孟慶龍卻是實實在在的成了一個死刑犯。


    抽光了這根煙之後,孟慶龍的心情平複了些許,雖然兩手還是有些微微發抖,但起碼看起來不像剛才那樣失魂落魄的了。程誌超知道,馬上就能聽到故事了。


    果然,孟慶龍扔掉了手裏的煙頭,緩緩的說道:“你叫了我一兩個月的老哥,今天咱哥倆一起被銬上了鐐子,也算是同病相憐,我就和你說了實話吧。”


    “嗯,慢慢說,別著急。”


    “其實能進來,完全是一起意外,怎麽個意外法,我也就不多說了,總之我倒黴就是了。但是,我一直沒有承認的是,其實我和境外的一個大毒販是朋友,他幫了我很多的忙。當然,我也幫了他不少的忙。”


    “啥?境外的大毒販?”程誌超一臉驚容。


    “怎麽,沒想到吧?嘿嘿,我被捉進來之後,最著急的就是他了,生怕我把他的事供出去。所以才和我家裏人取得聯係,他出錢,由我家人負責四處活動,想把我撈出去。這裏麵有很多事情,以前提審的時候,我都死扛著沒有說出去,就是因為一旦說出去的話,我這條命也就交待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不知道從什麽渠道,竟然查到了不少事情,有證有據,由不得我不承認。”


    “我明白了,就是因為他們查到了這些事情,所以咱哥倆才成了一個德性。”


    “兄弟,看來這一關,咱哥倆都夠嗆能過去了。你是手上有人命,我手上雖然沒有人命,不過以前我幹的那些事情,也足夠槍斃我幾次的了。”


    “那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你都幹什麽事了?老實說,我對你們這一行一直很好奇的。”


    孟慶龍眼中露出了警惕之色,看了程誌超一眼,沒有說話。


    程誌超一眼就看出他心裏在想什麽。到了他這份上,孟慶龍已經輕易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他肯把自己的真正身份說出來,就已經是夠可以的了,如果不是曲蘊婷等人給他下了猛藥,他也不會向自己說這些事情。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會再向程誌超說太多的東西。萬一程誌超將他的底掏了出來,然後將他賣了,為自己爭取立功呢?


    所以,程大少爺臉上的表情在一刹那變得異常誠懇:“老哥,你放心,我就是好奇而已。你挑不重要的告訴我就行,比如說,他們已經掌握的東西,你向我透露一些就行,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這一行是怎麽過日子的。”


    現在孟慶龍眼中的程誌超就像是一個求知欲極其旺盛的好學生一樣,兩隻眸子又清澈如水,看不出任何波動。以孟慶龍這種老江湖,那當然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程誌超當真是不想知道一些警方還沒有掌握的秘密。


    過了好一會。孟慶龍才強笑了一下:“其實也沒有什麽,我們的日子過得電影上演得也差不多少,反正幹這行當,在咱們國內是掉腦袋的事情,大夥都格外小心就是了。”


    “那你最多一次弄過多少東西?我看電影上演的都是一弄就是一皮箱。”


    “嘿嘿,那都是大買賣,我可沒有那麽厚的實力,平時也就是小打小鬧的。弄上幾小包而已。不過日積月累下來,也能夠吃槍子的條件啦。”


    “不是說隻有一次性的運送多少克被捉住了之後才吃槍子的麽?怎麽這還帶累積的?”


    程誌超雖然在沒當兵之前就和黑道上的人來往密切。而且還是濱海市黑道大哥的乘龍快婿,差一點成為方越元內定的接班人。不過方越元和謝明倩有過約定,終此一生,不沾毒品。所以整個方越元集團對販毒這一行了解得都不太深,更何況程誌超這個半路出家,連人家公司怎麽運作都搞不清楚的西貝貨?


    所以他在這方麵的知識。還真就是一片空白,這一問是實心實意的問的。


    孟慶龍被他逗樂了:“事倒是這麽一個事,而且我倒弄的也不太多,按理說是沒犯死罪的。不過你要知道,國哥在國內現在就剩下我一個最信得過的聯絡人。所以他每次來國內。都會住在我家裏,和外麵的人聯絡的時候,也都是由我來牽頭的,對於他們的事,我知道得相當多。光是這些事情,老哥死的就不冤了。”


    程誌超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說到這裏,已經是人家販毒集團內部的秘密了,孟慶龍在心情激蕩的情況下,才忍不住向他透露了一些而已,具體的當然不會再說。如果自己硬要問下去的話,孟慶龍就算是再傻也能看得出來程誌超別有用心了。


    不過光憑這些已經足夠了,程誌超一開始的時候隻以為孟慶龍是王瑞國的救命恩人,所以王瑞國才會帶著他上道,讓他掙點錢而已。誰知道孟慶龍的膽子竟然大到了充當了王瑞國在國內聯絡人的程度,不過這也符合兩個來月以來程誌超對孟慶龍的細心觀察得出的孟慶龍為人的結論。


    此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講,膽子的確是夠大,但是更多的時候,膽子卻是極小的。否則的話,以他的便利條件,想從王瑞國手裏要多少貨要不來,但他偏偏每次隻弄少得可憐的一點貨,比一個小拆家甚至都不如。看似賺的是小錢,但卻相當的穩妥,就算是被捉住了,隻要他咬緊牙關,不吐露他和王瑞國真實關係,基本上就沒有死罪。


    而他當王瑞國的聯係人,隻要王瑞國和國內與王瑞國聯係的大買家沒有落網,隻要事情做得隱密,他就不用擔心會在這方麵被人抓住把柄。而王瑞國為了報答他,在這方麵給他的報酬肯定遠遠大於他賣毒品所得到的收入。程誌超通過觀察,得出的結論就是,此人既想賺大錢,又不想承擔太大的風險,是一個相當謹慎的人。


    不過可惜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即使是孟慶龍再謹慎,也還是露出了馬腳。曲蘊婷等人肯定就是根據那人舉報時提供的一些零星資料,最後掏出了孟慶龍真正的底子,徹底的將孟慶龍的心理防線擊潰。


    其實如果現在收網的話,單憑從孟慶龍這裏得到的情報,就足以讓曲蘊婷和許承均等人升官發財了,但是在明知道孟慶龍是王瑞國在國內的聯係人,手裏掌握著大量的相當有價值的情報的情況下,卻還是沒有放棄既訂的計劃。堅定不移的要將這孟慶龍這條原本在眾人眼裏是條小魚的大魚放掉,可見史德平真是下了血本了。


    如果這次釣魚行動失敗的話,那麽孟慶龍很有可能會逃之夭夭,以後再想捉住他,從他身上得到情報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那樣一來,警方的損失可就大了。


    可一旦行動成功的話。孟慶龍就算是逃到天邊去,也逃不出史德平的五指山。想要將他捉回來,就像是在洗臉盆裏抓一條魚一樣容易,屆時不但他逃不掉,就連王瑞國一樣逃不掉。這還是最差的結果,最好的結果就是在一舉打掉王瑞國集團的同時,還能將新近出現的大販毒集團摧毀,而警方這頭,僅僅是付出一點時間來等待機會而已。所付出的和所得到的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這麽豐厚的利潤麵前,換了誰誰都會賭一下。


    隻是程誌超心裏有些發苦――警方當賭徒,賭注卻是他這個不相幹的外人,這讓他情何以堪?


    此後數日,程誌超和孟慶龍都沒有再被提審,但是兩個人身上的刑具卻也沒有被摘下來。沒過幾天,越來越多的人都知道了程誌超他們這個號裏一下子出現了兩個死刑犯,紛紛表示了極大的觀注。一般情況下。死刑犯就那麽幾個,兩個死刑犯同時關在一個號裏的情況實屬罕見。而其中一人竟然是號裏的老大這種情況更是聞所未聞。


    程誌超和孟慶龍在眾人的關注之下,度過了幾天相對平靜,又極度不尋常的日子。幾天下來,孟慶龍在程誌超的帶動下,心情逐漸的平複了一些,起碼能跟著程誌超一起大吃二喝起來。他的帳上還有不少餘額。一旦日後上了法庭,被判了斬立決之後,這些錢再想花可就沒有機會了。還不如趁著還能吃能喝的時候,多享受一天是一天。


    而程誌超自身是沒有錢的,曲蘊婷他們在來之前答應他。會提供他在號裏麵的一切花銷,而且會有看守所的獄警接應他,可直到現在,他除了和那個所謂接應他的獄警打過幾次交道之外,說好的花銷一分錢也沒有到帳。時間一長,程誌超對曲蘊婷和許承均的承諾也就不當一回事,心安理得的花起孟慶龍的錢來。


    不管這錢是曲蘊婷他們提供的,還是孟慶龍的,反正都不是自己錢,花起來一點也不會心疼。


    每天大吃二喝之後,就是躺在床上睡覺,可謂是過得豬一般的神仙日子,幾天之後,程誌超突然發現,自己好像胖了。證據就是腹部的那六塊腹肌有逐漸變軟的趨勢,這可把他嚇了一大跳。要知道程大少爺一直以這六塊腹肌為傲,如果再這樣混下去的話,腹肌混沒了,將來還得再費一番好勁才能練出來,而且能不能達到自己現在的狀態還是一個未知數。


    如果將來讓方曉晨看到自己的腹肌消失了……,程誌超打了一個冷戰,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五天之後,在看守所的審訊室裏,程誌超見到曲蘊婷和許承均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們訴苦,告訴自己在牢裏住了這麽長時間,長時間得不到係統的鍛煉,身體機能已經退化。如果再住幾個月的話,他不敢保證還能不能完成他們交給自己的任務。


    曲蘊婷果然是個女漢子,聽了程誌超的訴苦之後,笑眯眯的走到程誌超麵前,突然一伸手將他的上衣撩起來。程誌超大驚失色,連忙後退幾步,死死的護住了自己:“你……你要幹什麽?”


    曲蘊婷捂著嘴吃吃笑了幾聲:“還行,沒有退化得太嚴重,起碼底子還在。”


    “太過份了。”程誌超板著臉抗議。


    他的抗議顯然是無效的,曲蘊婷根本就沒有理會他和已經臉色發黑的許承均,坐回到椅子上,慢條斯理的說:“你的事情,組織上一直都很關心,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會盡快展開下一步行動的。之所拖了這麽長時間,主要是在外麵布局。”


    “現在局布得是不是已經差不多少了?”


    “嗯,這次找你來就是告訴你,過幾天就安排你們兩個離開看守所。至於離開看守所之後,可就全靠你一個人,我們想幫你也幫不上啦。”


    “事實上,在看守所裏你們也沒有幫我什麽忙。”


    “本來是打算幫你的,可是沒想到你這麽能幹,竟然單槍匹馬的在這裏闖出了一番天地,果然不愧是將門虎子,素質就是比人要強。”


    曲蘊婷取笑完之後,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的對程誌超說道:“四天之後,你們兩個將會和另外一批人轉移到新落成的看守所去。由於你們兩個是重犯,所以會單獨一輛車,車上一共有四名武警看守。當然,這四名武警都是知情人,不會真把你們幹掉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


    “然後呢?”


    “然後,當然就是你帶著孟慶龍跑路,不過很快你們就會發現,你們已經走投無路,隻能想辦法偷渡到境外去投奔王瑞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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