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的形容慢慢地和記憶中一個話不多,明明年紀不大卻總愛擺出一副老學究模樣的男孩逐漸融合在一起。


    側著腦袋努力想了幾分鍾,我終於試探性地唸出一個隱約有了點印象的名字。


    長……長山……?


    很高興副隊你還記得我,那麽現在我們能來談談正事嗎?關於異化者的問題。對於我還能夠清楚地說出他是誰這點年……長山顯得相當高興,但下一秒他再次提及的話題讓我臉色迅速沉了下來。啊,別急著生氣,我對於進行活體研究沒有興趣,當然如果今天麵前擺著的是一具大體那就另當別論。


    敏銳察覺到我情緒上的變化,他連忙解釋之所以想要追根究底的原因。我隻是單純想知道如何在外觀和行為上分辨異化者和正常人之間的差異,尤其是那些染病痊愈後外貌上像副隊一樣沒有改變的異化者。


    分辨異化者?


    對於已經習慣盡可能繞著人類聚集地外圍活動的我來說完全不能明白為什麽有分辨的必要,但轉念一想,考慮到不是每個占領了領地後安分守己生活的領異跟四處遊蕩的遊異在變化前都是良善的,也許……也許有某部分在染病前人格品行就有問題的人經過病毒改造後更加變本加厲,那麽能夠分辨出異化者對於正常人而言肯定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但……我從沒仔細觀察過我自己的行為和其他普通人之間有什麽差異,怎麽知道該如何形容?


    我皺著眉認真地回憶那些在幾個人類聚集地短暫停駐的日子,最後隻得到一個結論-除了氣候變化時正常人對溫度變化和陽光中所含的紫外線相當敏感之外,我實在找不出哪裏不一樣。


    唔……或許吃的比以前多,水喝得比正常人少也算?


    本來我們打算在先前分開的那座山腳下駐紮等你回來和大家匯合。就在我為了到底該如何描述而糾結時,冬琅似乎將我的沉默做了另外的解釋,語帶無奈地打破了沉默。但光是一個月內我們就受到十幾次偷襲,每次來的都不是同一人,我們一開始因為不認為在那麽冷的天還會有人單獨外出搶奪物資而太過大意,幾次驅趕失敗後丟了大半的物資,最後不得已隻好先往東走,在初春到來前趕到這裏的時候車子也因為油料用完又找不到補給,幹脆在這裏紮營……


    冬琅的聲音有種奇特的吸引力,明明為了解釋清楚說的內容瑣碎了些卻讓我舍不得分心,硬是把話給從頭聽到尾,最後還愣是讓我終於弄明白他們口中想知道的差異到底指的是什麽。


    如果你指的是行為模式的話,那麽問他不就好了?我眼睛看著長山,手卻很隨意的朝冬琅比劃了一下,毫不猶豫地把任務推了出去。我自己感覺不到哪裏不一樣,但今天早上遇到他的時候我有獵了一頭老虎,整個過程他都在旁邊。


    不是我不想借著這個機會和他熟悉一下,實在是因為就算長山隻對研究死人有興趣,在我眼裏他的頭上還是頂著金燦燦的研究員三個大字,要我當麵跟他接觸並且解釋清楚實在有點難度。


    說完,我起身把托盤從冬琅手裏接過來,然後果斷端著食物走到房間另外一頭的書桌前,轉身用眼神示意他們慢慢討論,這才低頭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雖然這一次碗裏的食物更加多元,有許多漿果和用當季新鮮野菜做的天婦羅,但仍是我吃過最食不下咽的一餐。


    不是因為難吃,也不是因為要防備各種危險,而是由於進食時旁邊有人導致神經過度緊繃自己嚇自己的結果。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我再次成為抱團生活的正常人類的一員-表麵上的。


    今天是我加入團隊後的第十一天,雖然到現在我仍會由於反應過度嚇到人,但已經比頭幾天來說好的多,起碼我就算反應過度也還記著不能傷人。


    不得不承認跟冬琅他們相處越久我越佩服這一群明明沒有被病毒感染,但適應環境的情況跟異化者差不了多少,當然還要先把對天氣變化的適應這一項排除在外。


    隨著記憶恢複的比例逐漸增加,我現在已經能夠和阿布他們進行正常對話,日常生活的行為也越來越像個正常人,可某些情況下仍舊習慣用最自然的姿態活動,好比現在。


    蹲在一根足夠支撐體重的樹枝上,我一手搭在樹幹上借此穩定身體平衡,另外一手則端著手弩保持射擊姿勢,專注的視線透過準心緊盯著遠處入侵營地安全範圍的五人小隊。


    今天早上,他們其中之一襲擊了外出打算在出發前做最後一次野菜收集的希莉,而由於體質問題沒有太多防禦手段的希莉在逃跑時剛巧碰上正在樹上尋找果實,努力貯存過冬口糧的我。


    這直接導致我現在的心情差到極點,因為本來照昨晚冬琅跟其他人討論過後的結論,今天中午就要出發往東,目標是前中國大陸,現今不知道是否有改名字的國家,然後在我對於將要接觸的全新環境而感到萬分期待時因為一個不可預見的意外而被迫延遲。


    這就好比給了你一份工作,卻在你整好裝抵達公司,準備好迎接全新的職場生涯時,對方卻用一句"抱歉工作我找其他人做了"將你打發回去一樣令人不爽。


    側頭朝希莉藏身的樹洞處瞥了一眼,確定那群人目前搜尋的方向和她所在的位置剛好相反後,我才將手弩收進空間裏好空出雙手,畢竟相較於麵對野獸時的正麵應戰,對人我更習慣藏在暗處偷襲的攻擊模式,悄然無息的奪去敵人生命是一對多的最佳戰術。


    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那五個人前進的方向,並且確認暫時他們不會有變換方向的可能後,我朝希莉的方向打了幾個簡單的手勢示意她先回去,接著如同猴子般靈巧的在枝椏間跳躍穿梭,尋找地麵上適合偷襲藏匿的地點。


    潛藏在骨子裏的好戰因子蠢蠢欲動,從高處往下搜索目標的我有些興奮的鎖定一名因為追丟了那麽顯眼的目標,正將滿肚子火氣發洩在四周無辜的植物身上,大意到沒發現自己已經脫了隊的女人。


    以為隊友還在視線範圍內自己的安全就無所顧慮,真是愚蠢。


    加快速度移動到在女人前方幾步遠的樹上,確定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後,我蹲在樹枝上調整好角度,在女人罵咧咧的經過正下方時,用膝蓋勾住樹枝,整個人後仰倒吊在樹枝上,接著雙手從後方摸上女人纖細的脖頸用力一擰,細微的剉骨聲響起的瞬間,女人由於頸部連通軀幹的神經被扯斷而失去身體控製,本能的張開唯一還能夠動的嘴想要尖叫示警。


    這是人類遇到危險時的下意識反應,但很可惜,我沒有用這種方式把前麵那四個人吸引回來的打算。


    女人失去身體控製下墜的瞬間,我雙手捧著她的頭輕輕往上拉,借著地心引力的慣性作用讓她徹底沒了聲息。


    完美。


    扯住她的衣服將屍體拖上樹藏好,我很快地決定下一個目標就是那名發現在樹叢間采拾漿果的希莉,並且動了不該有的念頭的胖子。


    在睜眼閉眼除了食物就是如何活下去的現在還能活著的人,不是早就已經成為異化者就是抱團成群生活,誰都不會把一名看上去健康乾淨且衣著整齊的女人視為目標,這是基本常識。


    也因為這個基本常識讓冬琅他們失去了警戒心,任由希莉一個女孩子家獨自離開駐紮處外出采集,偏偏誰也沒想到會這麽巧碰上一著腦子裏除了吃就隻剩下黃色漿糊的胖子。


    一件事情的發生絕對是許多的巧合匯聚成一個必然,就好比現在冬琅他們必然得等我這裏處理完和他們碰頭再出發。


    話說回來,其實希莉也挺剽悍的嘛。


    眼前閃過先前看到的片段畫麵,我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起一抹興味濃厚的笑容。


    真沒想到一直被我歸類在團隊中受保護腳色的她其實還有一副好身手,那一腳踹的可真是又兇狠,準度也是沒話說。


    咂咂嘴把注意力重新拉回正前方已經散開來的四個人,被我視為下一個解決目標的胖子正非常愚蠢的用手裏的開山刀不斷揮砍隻到一人腰部的雜草,發出大到能夠把方圓十五公尺內所有經過的肉食動物吸引過來的噪音。


    打草驚蛇是個好東西,讓蠢材使用不但能夠招來禍患,也能夠替掠食者掩蓋本就足夠輕靈的腳步聲。


    再三確定其他三個人的方向不會注意到這裏,我這才從樹上溜了下來,彎腰借著草叢與樹木隱藏自己,然後毫無顧忌地朝胖子所在的方向竄了出去。


    偷襲的方式有很多種,其中我最喜歡的是現在所采用的方式。


    大量利用周遭環境裏的天然屏障與武器,就算對方死後隊友找上門也會以為這家夥是個倒楣到極點的家夥,而不會認為有敵人正潛伏在附近伺機而動。


    胖子前進的方向除了草叢就隻剩下幾株被我稱之為珠藤的寄生植物寄生,將倒未倒的枯木,以及一些還不夠高但足夠茂密,每一根棘刺都超過五公分的刺樹樹叢。


    雖然還沒到中午,但今天天氣有些熱,所以胖子穿的衣服不多,對刺樹那穿透性極強又藏著神經毒素的棘刺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這下有好戲看了。


    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我以最快的速度趕超到胖子前方,拉過幾根從樹上垂落的藤蔓在幾株刺樹枝間布置了一個極為簡單的陷阱,然後躲到一旁安靜等待。


    幾分鍾過後,揮著開山刀一路掃蕩過來,明明動作和姿勢看起來蠢到爆,還自以為有多帥氣的胖子就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此時的他沒有繼續揮刀砍草,而是不知所以然的將刀高舉過頭,對著頭頂上燦爛的陽光一邊擺弄,嘴裏一麵嘰哩咕嚕的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叨唸著什麽。


    走路不看路是個壞習慣,但我巴不得每一個敵人都有這樣的壞習慣,好比這胖子。


    按捺下想要上前直接一刀把人解決的衝動,我靜靜看著胖子一路心不在焉的從兩株刺樹中間穿過,一步步走進我設下的陷阱裏,然後抓著藤蔓的手用力一抽。


    唔啊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從被藤蔓絆倒,無巧不巧摔進兩株幾乎可以說是貼在一起生長的刺樹叢中的胖子嘴裏傳了出來,一群受到驚嚇的鳥兒從草叢樹枝間振翅而起,吱吱喳喳的鳥鳴讓整個樹林熱鬧了起來。


    挺有趣的,不是嗎?


    我瞇起眼看著麵前的一切,愉悅的想著。


    刺樹是否在以前就有我不得而知,但我曾經在它那兒吃過幾次悶虧。


    那一根根棘刺表麵並不像玫瑰或薔薇那樣是光滑的,它的棘刺表麵有著細細密密的絨毛,尖端像蠍尾那樣長著倒鉤,一旦戳進皮肉裏就別想用蠻力直接扯出來,如果不想要那塊肉就扯吧。


    深陷在肌肉中帶著倒鉤的棘刺不是最惱人的地方,真正麻煩的是極刺表麵布滿的絨毛在戳進皮膚裏時就會斷裂,從斷口滲出的汁液是一種能夠讓痛覺神經變的相當敏感的神經毒素。


    隻有一根刺的時候沒有什麽,少少數根刺時還能夠忍受,可如果像胖子那樣直接整個人躺進去,還很愚蠢的因為忍受不了疼痛而在樹叢裏打滾掙紮……說不定我能夠親眼看見生生痛死的畫麵。


    胖子的哀號聲隨著他身上紮進的棘刺增加而逐漸變了調,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讓本想留在原地看到最後的我不得不臨時打消念頭。


    惋惜的朝已經被紮得跟隻刺蝟沒兩樣的胖子瞥了一眼,我扔掉手裏緊握著的藤蔓,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悄聲離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身處末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銀月遊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銀月遊狐並收藏身處末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