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相府到處張燈掛彩,一片喜氣洋洋。


    吉時終於到了,鑼鼓喧天,賓客如雲。


    臣相府有喜,又是奉了太皇太後的懿旨婚嫁,嫁的又是智勇將軍,來的賓客隻差踏破了門檻。


    平時就連一點交情都沒有的,也帶著賀禮來了。要不是婚禮突然,時間緊迫,估計來的人更多媲。


    宋蘭君進度有度,談笑風生,鶴立雞群。


    不管是年齡,容貌,還是那份氣度,都是於百官之中,格外的醒目。


    能在雙十年華就做到一國臣相,而且聖寵不衰,宋蘭君確實是人中龍鳳。


    不說後無來者,前無古人是肯定了的。


    舉手投足中,都是氣勢。


    卻又恰到好處,不咄咄逼人,又威嚴到讓人臣服。


    宋蘭君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是笑意盈盈,一一應酬著。


    特意妝容過的唐詩畫更是貌美如花,貴氣逼人,雖然如今已為人婦,可放眼望去,第一美人還是擔得起的。


    見著宋蘭君臉色不好,善解人意的去端了杯紅糖水過來:“蘭君,喝了會舒服些。”


    宋蘭君正有些後力不繼,沒有推遲,端起杯後姿勢極其優雅喝完,再滿麵笑容的把杯放回唐詩畫的手中。


    兩人站在一起,就如金童玉女般的,賞心悅目極了,才子配佳人,自古都是好的。


    很多婦人都對唐詩畫投過來羨慕的眼光,十裏紅妝迎娶動京城,婚後無子,夫君不僅沒有納妾,就連寵愛也未減半分,這命真好,真恨不得取而代之。


    唐詩畫非常享受以臣相夫人的名份和宋蘭君比肩站在一起的感覺,這種身份,風光無限,京城哪個女子不想要。


    聽著外麵傳來的鞭炮和鑼鼓,眾人知道,這是迎親的隊伍到了,正好是吉時。


    果然,門房一臉喜氣洋洋的來報信:“大人,來了來了,迎親來了。”


    宋蘭君臉上的笑意加深,且是發自內心,道了一個字:“賞。”


    門房得了個大大的紅包,更是說盡了吉祥話。


    眾官也跟著一起道喜,祝福句句吉祥。


    宋蘭君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有斷過。


    初九,如今,古清辰也有了妻!


    初九,你看到了麽,將軍府迎娶東離的大紅花轎已經抬了過來。


    從今之後,東離就是古清辰的妻!


    唐初九確實看到了,爬在院子中的參天大樹上,在刺眼的大紅喜字中,看到了代為迎娶的古清陽。


    揪著的心,見著不是古清辰的臉,鬆了一分。


    此生,在這個院子這棵大樹上,見證了兩次大紅喜事,一個宋東離嫁,一個宋蘭君娶,不管是哪一個,都讓人格外的不喜。


    不喜宋蘭君的移情別戀,讓承諾做空,更不喜宋東離的一廂情願,強人所難。


    她終是嫁給了古清辰,盡管是被人代為迎娶。


    古清辰沒有來,那是他還沒有醒過來麽?


    是毒還沒有解麽?


    會不會有危險?


    唐初九擔憂無數中從樹上爬了下來,腳剛落地,卻是一軟,摔在了地上,突來的痛讓她抱著肚子,在地上直打滾,死去又活來。


    這種痛就如有人拿刀在鋸骨頭一樣,來回拉扯著一分一寸,寸寸加深,痛到無法忍受。


    唐初九的唇咬出了血,滿頭大汗,最終痛到無法忍受,淒厲的慘嚎了起來。


    慘叫聲在一片喜氣洋洋中,非常的刺耳。


    剛被喜婆摻扶著要上花轎的宋東離,聽著唐初九一聲比一聲淒厲的慘叫,氣得臉都青了,一張俏臉扭曲變形,使得嬌羞和貌美,不複存在:“賤人!!!”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讓大吉的日子不吉利。


    眾人聽著這叫聲,神色全是猜測萬千,大喜的日子,是誰如此撕心裂肺?!


    宋蘭君聽出了那是唐初九的聲音,大驚,什麽都顧不上,拔腿就往西院跑去,不複以往的臨危不亂。


    臣相大人的異常,讓眾人麵麵相覷……這個女子,是誰?


    臣相大人的桃花就兩株。一為唐初九,二為唐詩畫。


    日前,唐初九是智勇將軍府要迎娶的妻。


    今日,智勇將軍迎娶的是臣相之妹。


    莫非……


    看著宋蘭君的方寸大亂,和從未有過的失態,唐詩畫心裏恨得咬牙切齒,麵上發白,卻又不得不強撐起笑意獨自尷尬應酬。


    今天來的夫人,大都是各大世家出來的,一雙厲眼都成精了的,哪會看不透唐詩畫的處境,恩愛風光隻怕也是人前。


    背後,背後誰知道呢……


    但以今天這樣的重要場合,臣相大人卻因女子的慘叫而置眾人而不顧,那女子隻怕是――心頭好。


    大家看上唐詩畫的眼神中,無形的就帶了幸災樂禍,帶了憐惜,帶了看好戲。


    就說嘛,沒有身孕,哪能獨寵!


    宋蘭君臉色大變的跑回西院時,月尋歡已經在了。


    他正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看著唐初九在大樹底下的地上滾來滾去。


    身上的白衣已經沾滿了泥土,頭上的發也亂了,一支一看就知價值連城的金步搖,掉落在地。


    宋蘭君蹲下身,伸手想把唐初九抱到懷裏,卻反而被一把推倒跌坐在地。


    唐初九痛到兩眼血紅,已經失去理性,嘴裏慘叫聲直衝九天雲霄,實在是太痛了,伸手用力的扯著頭上的三千青絲,那力道發了狠,不管不顧,沒輕沒重,一縷發連著皮就這樣扯了下來,可她卻完全不知道痛一樣。


    宋蘭君心揪成了一團,從地上爬過去,仗著男人身子的優勢,壓在唐初九身上不讓她再動,大手死死的捉住了那作亂的小手,不讓它再傷害自己:“初九,你怎麽了?怎麽了?”


    唐初九就跟練功走火入魔似的,已經失了常態,掙紮不休,卻因著力氣不夠,沒有掙開。牙咬得格格直響,鮮紅的血順著嘴角往下滴。


    宋蘭君不忍唐初九咬傷她自己,把大手送到了紅唇前。


    唐初九就跟餓狼似的,張嘴就咬,一下子就見了血。


    這痛,宋蘭君受得心甘情願,隻求初九不要再傷害自己。


    隨後跟過來的柳管家,一進院子,就見著眼前這番景像,臣相大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壓在九姑娘的身上。


    男上女下的姿勢,非常的……讓人想入非非,人前不宜。


    最詭異的是那月公子,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一點都不見他有謙謙君子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更難得的是,那俊臉上一絲尷尬都不見他有。


    果然這神醫如傳說中的古怪。


    柳管家沒有月尋歡的定力,境界也沒有他高,背轉過了身去,抬頭望天,當木樁子。


    大人和九姑娘,你們這是要鬧哪般?


    就不能回屋子裏去麽?關起門來,床頭吵架床尾合……剛才明明聽到的是慘叫聲,為什麽變成了眼前這樣的暖昧?


    唐初九痛得恨不得自我了斷,真希望兩眼一翻,能暈過去一了百了。


    可是,越痛,意識越清醒。


    直到過了近兩刻鍾,才慢慢的停了下來。


    全身已經汗濕透了,整個人就跟死了一回似的。


    一灘水似的,癱軟在地,隻剩下微微呼吸。半點力氣都沒有了,抬手都不能,更別說走回屋裏去了。


    總算是鬆了口,宋蘭君手上那塊肉,都快要被咬掉了,牙齒印分分明明。


    見唐初九不再掙紮,宋蘭君微抬起身子,確認了她確實不會再自傷後,急忙問到:“初九,你怎麽了?”


    唐初九無力回答。


    要是有力氣,豈能由著宋蘭君再這樣郎郎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壓在身上!


    宋蘭君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如珠如寶般的抱著唐初九進了裏屋。


    那份珍惜,就像是得了絕世珍寶一樣。


    月尋歡跟著進了屋子,宋蘭君剛把唐初九放到床上,月尋歡的手,就搭上了脈。


    脈像一切正常。


    除了有些脫力之外。


    探不出所以然來,沒有想要的答案,月尋歡果斷的走人了。


    一點都不管唐初九頭上的傷!


    此大夫,無醫德!


    但是,月尋歡不介意。


    流言流語什麽的,於月尋歡,都是天邊的浮雲,不能傷他分毫。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好在柳管家眼色見地一向好,立即傳了大夫過來。


    老大夫在宋蘭君的瞪視下,壓力排山倒海而來。


    診來診去,也診不出個所以然來。


    宋蘭君不接受這個結果:“怎麽會沒事?剛才明明痛得死去活來。”


    老大夫汗如雨下:“大人,九姑娘確實脈像正常。”


    宋蘭君動了雷霆之怒,難得的粗暴,不複以往的公子溫雅如玉:“庸醫。”


    老大夫最後連滾帶爬的走了。


    柳管家之所以能得宋蘭君的青眼有加,就在於一片玲瓏心思。


    老大夫剛打開_房門,就見著另兩位大夫。


    但診出的結果還是一樣的。


    宋蘭君濃眉緊蹙,揮手讓那群戰戰兢兢的大夫退下,親自去端來開水,扶著唐初九靠在胸前,喂她喝。


    這個親密無間的姿式,讓唐初九非常不喜,排斥,卻連推開的力氣都沒有,而且剛才死去活來的折騰,早就已經是口幹舌燥,喉嚨幹得要冒煙了般,叫囂著迫切需要水的滋潤。


    最終輕啟紅唇,把那溫水喝了下去,感覺如瓊梁玉液一般。


    把滿滿一杯水全部喝完,才舒服了些,但整個人還是精疲力盡。


    身上因著出汗,粘粘的,極其的不舒服,臉上髒兮兮的,手上,衣服上也滿是泥土,幾個手指的指甲也斷了。垂腰的長發上汗水和著血和泥,糊成了一團,亂糟糟的,跟鳥窩似的。


    整個人慘不忍睹。


    頭皮被扯掉的地方,雖然上了藥,卻還是一陣一陣的痛。


    滿身狼狽不堪,唐初九卻沒有精力打理,體力不支,沉入了夢香。


    宋蘭君仔仔細細給蓋好被子後,親自去打來熱水,擰起熱氣騰騰的毛巾,小心翼翼的給唐初九擦拭,一點一點,擦得極其溫柔,似水。


    因著唐初九是睡著的,不好洗頭,宋蘭君隻好把她往床沿移了移,三千青絲沿著床邊垂落下來,散在熱水盆裏。


    宋蘭君半蹲在地上,一縷一縷,輕輕柔柔的洗著,生怕弄痛了佳人,洗得非常的小心翼翼。


    因著有傷,所以根部不敢洗。


    近半個時辰才洗好,再拿來毛巾,慢慢的擦著,直到擦幹。


    整個過程,唐初九都沒有被驚醒。


    把用過的水倒掉後,宋蘭君去拿來剪刀,一指一指,仔仔細細的給唐初九修剪。


    ‘七毒’發作時,太過痛苦,指甲在地上抓過,所以裏麵有很多泥土。


    宋蘭君拿來勾針,認認真真的挑著指甲裏的泥土,直到幹幹淨淨。


    一切弄妥後,宋蘭君在床前坐了下來,滿眼溫柔的看著唐初九,全是憐惜。


    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的看過初九了?三百多個日日夜夜,久到過了一輩子一樣。


    初九確實變了很多,變得……雖然漂亮了許多,可是,宋蘭君卻並不想要,因著這樣的初九太光芒四射,風華絕代,招蜂引蝶。


    顫抖著伸出大手,撫上了唐初九緊蹙的眉,來來回回好幾次後才撫平。


    舍不得離開,留連忘返,順著柳眉往下,滑過水眸,來到紅唇。


    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都紅腫起來了。


    這樣子,說不上誘惑,可在宋蘭君看來,卻覺得這樣的初九,跟個誘人的妖精似的。


    神使鬼差般的前傾身子,低頭,覆上了紅唇,慢慢的,輕輕的,一點一滴的,柔情萬千的描繪著它的美好。


    唐初九在睡夢中,無動無衷,紅唇冰冷。


    盡管沒有任何回應,可宋蘭君卻還是動了情。初九初九,我的初九,你終於回到了我的身邊。


    想要得更多,卻不得不克製自己的衝動,深吸幾口氣後,脫衣上了床,把唐初九抱入懷中。


    那個姿式,非常的熟悉,順手,隻因在無數個夜裏,都是這樣相擁而眠。


    抱著唐初九滿懷的那一刻,宋蘭君鼻子發酸,差點落下淚來,為這一刻的不再空虛,為這一刻的不再殘缺。


    初九,如果說以前的空虛是傷,那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有你才是圓滿。


    尋尋覓覓,兜兜轉轉,初九,原來你才是我的幸福。原來有你,我才能成歡。


    抱著唐初九,宋蘭君心滿意足,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睡得極其的香甜,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分開的這一年多,宋蘭君從來沒有一覺到天亮過,而這回,因著有唐初九在懷,睡得極其的安穩,隻因心安了。


    唐初九在睡夢中,很累很累,隻想一睡不醒,可是在潛意識裏,卻覺得不能放肆的睡下去,隻因感覺有件事沒有做。


    是什麽事?對,血,古清辰每天都需要一碗血。


    唐初九掙紮著醒來,一睜開眼,就見著古清辰放大的容顏。


    他的大手擱在自己腰間,彼此相擁交頸而眠,親密無間,就好像以往情濃時的無數個日日夜夜。


    可如今,情份早就斷了,唐初九恨這份親密。


    用盡全身力氣,掙紮著要從宋蘭君的懷裏出來。


    這番動作,讓宋蘭君睜開了眼,人還有些迷糊,見著懷中的唐初九,笑得萬千風華,叫:“初九……”


    剛睡起來,聲音有些沙沙的啞。


    唐初九麵上冷冷的,透著恨意:“臣相大人請自重!!!”


    這話,如一盆涼水一樣,把宋蘭君的滿腔柔情全數撲滅,也讓他從美好中回到了現實的殘酷。


    初九和十七,早就不是以前的相親相愛。


    唐初九厲聲到:“請臣相大人放開我。”


    溫香軟玉,宋蘭君舍不得放開,看著唐初九,叫:“初九……”


    就像以前在床上尋歡時,隻要唐初九不依,就這樣叫,最後,都會如願,為所欲為。


    唐初九恨極了這樣,掙紮得更是厲害。


    撞著了頭上的傷,痛得眼前直發黑。


    宋蘭君趕緊從床上爬起:“初九,你不要激動,我起就是了。”


    唐初九氣喘籲籲的,咬牙切齒就一個字:“滾!!!”


    敢對當朝權勢傾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臣相叫‘滾’,當今世上唐初九還是第一人。


    宋蘭君也不惱,而是星眸蒙上一層水霧般的,委屈無數似的:“初九,我不要滾。”執著的到:“初九,你不要讓我滾好不好?”


    不接受拒絕,直指核心:“初九,你不是要我的血麽?我滾了,你就沒血了。”


    當把無賴發揮到了極致時,這也是一種境界。


    宋蘭君的境界天下無人能敵。


    唐初九惡狠狠的瞪著宋蘭君,冒出火花無數。


    宋蘭君從桌上拿來了鋒利的小刀,遞到唐初九手上:“呶,血。”說著,主動把袖子往上挽起,現出手腕來。


    唐初九用著所有的恨意,揚手揮刀而下,鮮血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宋蘭君盯著一滴一滴落在碗裏的血,神色不是不受傷的,初九她,如此下得了手。


    臉上因一覺好眠好不容易恢複了稍許的血色,隨著血滴滴落下,又不見了。


    端著血,打開門,一直守在門外的柳管家立即接了過去。


    宋蘭君回屋,舉著傷口放到唐初九麵前,撒嬌似的:“初九,我痛。”


    唐初九閉上了眼,做了那鐵石心腸,無視之。


    宋蘭君咬著唇,跟深閨怨婦似的,自己包紮好了傷口。


    剛放下寬大的衣袖,月尋歡就過來了,並且非常霸氣的清場,對著一朝臣相,毫不客氣:“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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