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葉小舫來幫我做的鑒定, 他是葉家的長孫,你表哥, 有了這個鑒定報告,將來你回到葉家, 也有了憑據。”蕭磊把自己的目的告訴林燕羽。他不僅是為了驗證她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必須為她的將來打算,她不可能一輩子孤立於家族之外,她必須認祖歸宗。


    林燕羽還是不做聲。蕭磊繼續道:“我查過資料,如果一個人做過骨髓幹細胞移植,血型有可能改變, 但是dna卻不會改變, 骨髓紅細胞裏沒有細胞核和線粒體,也就是說,紅細胞不存在dna信息。”


    “那又怎麽樣,有什麽意義, 就算你知道我的身份, 也不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我不再是葉慕晴了。”林燕羽終於說話了,眼睛裏盡是淒涼之意。


    蕭磊道:“如果你沒有失憶,你說你對我來說有什麽意義?你難道不知道這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我一直想著你,我經常夢見你,夢見你渾身是血, 向我求助,可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看著你……”他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經曆過剛才那樣的纏綿,她還是這麽頑固,真是讓人傷心。


    “求求你,別說了。”林燕羽捂著臉抽泣。蕭磊握著她雙肩:“還需要我把結果放到你麵前你才肯承認嗎?”林燕羽搖搖頭,神色淒苦:“不要……不要那麽殘忍,我不想回憶過去,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你讓我走。”


    “如果你不把一切都告訴我,我不會放你走,你必須和我一起在這裏等化驗結果出來。”蕭磊的聲音聽起來很堅定。林燕羽頹然坐在那裏,既無助又茫然。


    四個鍾頭像四個世紀那麽難熬,林燕羽什麽都不肯說,精神卻是恍恍惚惚,蕭磊跟她說話,她也不回答,隻是木然的坐著,像是等待審判的死刑犯,有一種無助的絕望。


    工作人員來找他們,蕭磊拉著林燕羽的手走上前聽結果,工作人員告訴他倆,林燕羽和葉小舫確實是三代以內旁係血親,也就是說,林燕羽是葉小舫的表妹。


    蕭磊欣喜若狂,向工作人員連聲道謝,帶著林燕羽離開。林燕羽此時像個木偶,跟在他身後,出了小樓,蕭磊把林燕羽抱起來轉了兩圈,然後圈在懷裏狂吻。


    “慕晴,慕晴,你還有什麽話說?我早就猜到是你,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肯定是慕晴。你必須告訴我,你是怎麽活過來的,必須告訴我!”蕭磊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反複的重複著幾句話。


    林燕羽被他一會兒抱一會兒熱吻圈的透不過氣來,還是什麽話都不說。蕭磊帶她上車,往城區裏開。車在某酒店樓下停下,他帶她去前台開了一個房間。


    進房間之後,蕭磊把門反鎖了,向林燕羽道:“這裏沒有別人,你可以把你的經曆告訴我。如果你不說,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裏半步。”他看出來了,她受過強烈刺激,如果不這麽逼她,她什麽都不會說。


    她被他逼迫的困頓不已,癱坐在床邊上,撲在那裏大哭。蕭磊坐在床邊上,把她拉起來摟在懷裏,沒有鬆開的意思。


    他始終抱著她,不管她哭得多傷心都不鬆開,任她發泄。她終於沒有力氣再動,眼淚哭幹了隻剩嗚咽,她可憐的像隻無助的小貓,乖乖的蜷在他懷裏。


    “你現在不想說就明天說,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等你說話。”蕭磊輕撫著林燕羽的背,撫慰她。她抽抽噎噎道:“你為什麽……非要逼我呢,就當我死了……不就算了,如今我就算再回到你麵前,也不是當年那個慕晴,我已經變了……難道你沒發現?”


    “我知道你變了,經曆過生死,你不可能不變,可我不在乎,我隻要你活著,你活著就是我的希望。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依然是我的慕晴。”蕭磊下巴靠著林燕羽軟軟的頭發,不停的低頭吻她。


    林燕羽依然泣不成聲,可是在蕭磊溫暖的懷抱裏,她覺得很有安全感,即便什麽都不說,就這麽靠在他心口,她也覺得踏實。他的唇輕輕的印在她的唇上,為她帶走最後一絲恐懼。她終於開始說話。


    和蕭磊之前推測的差不多,出事那天,在廚房裏和葉馨然一起做晚餐的是辛西婭,而不是她,她一直呆在二樓自己的練功房裏。一陣劇烈的聲響過後,整間房子開始搖搖晃晃、地板碎裂,她似乎從高處跌落,來不及反應的劇痛讓她在瞬間失去知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受的傷。


    在醫院裏昏迷了三四天,等她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像個破碎的娃娃,雙腿和胳膊都打了石膏,脖子上帶著牽引器,頭也不能動,這才意識到自己受了重傷。


    “林叔叔告訴我,我媽媽和辛西婭姐姐都遇難了,隻剩我……他要帶我去美國治療。”林燕羽說到這裏,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恐懼和寒意瞬間湧上心頭,情緒幾乎要崩潰。她驚懼的表情讓蕭磊覺得自己每一個細胞都在痛楚,把臉貼在她臉上,柔聲安慰:“乖,都過去了。”


    在他溫柔的撫慰下,林燕羽好不容易才克製住情緒繼續說話,告訴他,四年裏她經曆過大大小小幾十次手術,才讓身體恢複到現在的狀態,她的左小腿在那次爆炸事件中骨折,林礪生找了全美最權威的骨科醫生替她做手術,才讓她有再次站起來的可能。盡管骨頭恢複情況良好,她卻永遠也沒有機會再站在舞台上。


    “林叔叔把我帶到美國以後才告訴我,為了讓我忘記那些可怕的事,他已經替我換了一個身份。我那時候身體很差,精神狀態也不好,整整做了半年的心理輔導,可還是不見效,他把我送到鄉下療養,我的精神才漸漸好了起來。”


    曾經受過的那些苦,此時雖然隻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聽者亦能從她的表情裏感受到那種切膚的痛楚。


    “你這裏的胎記是不是就是那時做植皮手術才沒了的?”蕭磊的手指在她胸前輕輕的一點。林燕羽嗯了一聲:“林叔叔給我找的整形醫生都是一流的,所以留下的疤痕並不是很明顯,但是我背上有兩處燒傷比較嚴重,所以到現在還有難以消除的疤痕。”


    “能讓我看看嗎?”蕭磊輕撫林燕羽的背。難以想象,在那樣的光滑的美背上留下疤痕,對愛美的女孩子來說有多殘忍,所以當林燕羽搖頭,蕭磊也就不勉強她。


    “你為什麽不回國找我,回來了又不肯認我?”蕭磊問懷裏的人。


    林燕羽沒有立刻說話,半天才道:“自從出了那次事故,我每天晚上睡不好,總是夢見我媽媽,我的身體自從那次事故重傷之後,一直都不好,每逢陰天下雨,受過傷的骨頭就又酸又痛,我也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身心都已破碎,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我,與其讓你失望,不如就讓你當我死了,起碼在你回憶裏我還是美好的。我死了,你的痛隻是一時,讓你繼續跟我在一起,你會痛一輩子。”


    “你這叫什麽話!”蕭磊有點生氣的:“你難道不知道,對我來說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四年來我經常想,隻要老天爺能把你還給我,我什麽都願意拿去交換。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哪怕隻有一副軀殼,我也要你。我對你的愛從來就沒有變過。”


    聽了這話,林燕羽又哭起來,身體蜷縮在一起,仿佛想把自己縮進殼裏。蕭磊想著她曾受過那樣的刺激和痛苦,心裏很是舍不得,安慰:“你不認我,我心裏很難受,可是隻要你好好地,我怎麽樣也無所謂。然而你現在給我的感覺是,你過得並不好。你告訴我,跟秦雋在一起你真的能開心?”


    林燕羽沉默著,沒有對她和秦雋的關係做半句解釋。


    “既然你決定忘了過去,為什麽又再次出現在我麵前,難道是冥冥中天注定的?也或者是我的祈禱被神明聽到了?慕晴……”蕭磊輕輕的在林燕羽白嫩的脖子上吮吻,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們重逢以後,她雖然有時會躲著他,但始終是有情意在,他能察覺,她也無法否認。就像之前在車裏,她嘴上說排斥,心裏卻是在迎合他。那是隻有戀人之間才懂的默契。


    太想你了。她在心裏說。那四年,如果不是有再見到他的意念支撐,她熬不過那麽多次手術,每次都感覺自己會死在手術台上,可是沒有辦法,她得活著,隻有活著才能再見到他。


    “我也沒想到會再遇見你,這個世界還是太小了。”林燕羽咳嗽兩聲,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心底的話。蕭磊輕拍她後背,抹去她臉上的淚。林燕羽告訴他,自從三年前她接受了幹細胞移植手術,她每天都得吃藥,近一年多情況穩定之後她才漸漸的減少了用藥。


    “你回國來,是為了什麽?”蕭磊總覺得林燕羽還有事情瞞著他。


    “找我爸爸。”林燕羽道:“我在我媽媽的日記裏發現了一點線索,正好那時候遇到秦雋,就跟他一起回國來。可惜的是,我媽媽留下來的幾本日記除了寫她小時候經曆的那兩本之外,還有一本寫的是我出生以後的事,在我出生以前至少五年,我沒有看到任何記錄,但我想,那本日記肯定是有的,隻是去向不明。”


    “葉阿姨有寫日記的習慣?”蕭磊問。林燕羽點了點頭:“她幾乎每天都寫,哪怕隻是一小段,她也會記錄一下心情。”


    那個年代沒有網絡和博客,像葉馨然那樣心思敏感的人有寫日記的習慣不足為奇,或許在日記的字裏行間真有慕晴爸爸的信息透露也未可知。


    “那你查到些什麽沒有?”蕭磊又問。林燕羽搖頭:“我媽媽一向深居簡出,你是知道的,她除了在團裏帶帶學生,很少與人交際。她的朋友也不多,除了林叔叔就是常阿姨。”


    “常阿姨是誰?”蕭磊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他和父母從哈爾濱遷居北京的時候已經十多歲,偶然在去少年宮的時候認識了慕晴,才開始跟她有接觸,但是對她家庭的情況一直不是很了解,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是葉一民的女兒葉馨然的私生女。


    “是我媽媽以前的同學,後來做了醫生。我去她工作過的醫院找她,可是醫院的人告訴我,她早就辭職回老家去了,她父親身體不大好。”林燕羽把她知道的情況講述給蕭磊。憑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找不到很多年沒有聯係的常阿姨。


    “常阿姨叫什麽名字,老家是哪裏?”蕭磊問。林燕羽想了想:“她叫常亦萍,老家好像是伊春,我也不記得是不是伊春,她以前在同仁醫院眼科工作。”


    “伊春?就在哈爾濱邊上,你放心,我在那裏有熟人,會幫你找到她。”蕭磊胸有成竹的說。林燕羽未置可否,不知道想著什麽心事。


    “慕晴……”


    “你還是不要插手了,你有你的正事要做,不要管我的事,而且這件事……”林燕羽想說,這件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怎麽,你到現在還把我當外人?”蕭磊很不高興。林燕羽搖頭,安撫他:“不是的,你不要誤會,我隻是不希望你參與進來,即便我知道我爸爸是誰,也不能跟他相認。”


    她一直對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很自卑,生而不知其父已經很可悲,跟母親一起與家族隔絕更是令她從小就孤零零的。


    不能隨父姓,隻能隨母姓,隻是這麽多年,葉家也從來沒承認過她。葉家隻有唯一的孫女兒葉小舸,從來沒有外孫女葉慕晴。現在她姓林,更是跟葉家脫離了關係。


    因此她這麽一說,蕭磊似乎是明白了她的顧慮,可還是不放心:“我先替你安排,到時候再商量。”


    “你是怎麽發現我和辛西婭姐姐換了身份的?”林燕羽對這事非常好奇。林礪生是花了大價錢才把這件事安排的天衣無縫,他在國內怎麽會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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