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磊告訴林燕羽, 他不僅通過警方的朋友詳細調查了她的身世,還從葉小舫那裏拿走了當年爆炸事發現場的很多資料和照片, 細細的查閱和分析,才發現了線索。


    “警方提供的死者照片雖然隻有背影, 但我可以肯定,那不是你。”蕭磊想到那些照片的慘狀,心裏一陣難受。


    “能不能給我看看那些照片?”林燕羽從來沒看過那些照片,林礪生也不讓她看。


    “不行!”蕭磊很堅決的說。連他看了那些照片尚且有些受不了,何況是她,她看到那些照片會受怎樣的刺激,他不敢想象。


    “我隻是看看。”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照片我已經還給葉小舫了。”


    林燕羽沒再說什麽, 握著蕭磊的手反複的看,看到他手上光光的,仰頭看他:“你那個骨灰戒指呢?”


    “什麽骨灰戒指,那是騙你的, 就算有, 你說我能拿出來戴嗎?”蕭磊慧黠的笑,另一隻手寵溺的撫摸她頭發。


    林燕羽低頭在他手心和手背上吻了吻,偏著小臉看他,嘴角微挑,笑渦淺淺的,很可愛。以前她常有這樣的表情,是在他做了壞事被她知道時, 她就會這樣看著他,蕭磊看的入神,輕撫她麵容。兩人的手指勾在一起不分開,仿佛又回到從前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他們有太多的回憶,隻屬於他們兩人,隻有在和他獨處的時候,林燕羽才能忘掉記憶裏那些可怕的東西,回到最初的自己。


    甚至有一刻,她在心裏想,時間若是能停留,就這樣和他一直廝守下去有多好。可是漸漸地,陰影又兜上心頭,她的心結若不解決了,永遠不能再獲得真正的快樂。


    “慕晴,我們……”


    “別再叫這個名字。”他還沒說完,她就打斷。他微愣片刻:“好。你喜歡我叫你什麽,就叫你什麽。燕羽,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點飯?”她站起來,跟他一起離開。


    蕭磊帶林燕羽去海澱萬壽路那家東來順的分店吃涮羊肉,這裏離他家近,是他們以前最常來的地方。


    服務員送上菜單,林燕羽點了幾樣菜,除了羊肉,還有幾樣小菜都是他平時愛吃的。等餐的時候,蕭磊握著她的手摩挲:“冷不冷?”“不冷,暖氣挺暖和的。”林燕羽百無聊賴的拿著筷子在桌子上敲,蕭磊則拿著手機看新聞。


    他專注的神情令人著迷,鼻梁挺直、側臉的弧線很有男人味,林燕羽不知不覺就會看著他出神。這景兒,和夢裏的情形一樣。他和秦雋是那麽不同,秦雋雖然也喜歡她,可並不會把她放在第一位,他不一樣,他事事以她為先。


    “滴滴……滴搭滴滴……嗒嗒嗒……滴滴滴嗒……滴……嗒滴嗒嗒……嗒嗒嗒……滴滴嗒。”


    蕭磊聽到這串電碼似地長短音,不禁側耳細聽,是摩爾斯電碼“我愛你”的英文,放下手機,托腮看著林燕羽:“我教你的摩爾斯碼,你還記著呢?”


    “你教我的,我都記得,對增強大腦的記憶功能很有幫助。”林燕羽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他,拿著筷子又敲了幾下,這回敲的是“石頭”的英文,蕭磊忍不住笑起來。


    “等有時間我帶你去看中醫,針灸治療,對骨傷的複原療效非常好。”蕭磊想起她之前的話,向她提議。林燕羽道:“醫生建議我多做水療,泡泡溫泉。”蕭磊見她眼神晶亮,靠過去在她額頭吻了吻。


    “人都看著呢。”林燕羽嘟著小嘴一笑,臉被火鍋的水蒸氣映的紅紅的。“不怕,我沒穿軍裝。”蕭磊狡獪的一笑。林燕羽聳聳鼻子:“看來不穿軍裝你就沒了顧忌,可以無視軍紀、為所欲為了。早知道這樣,我剛才在車裏就該把你的樣子拍下來,舉報你,披著羊皮的色狼。”


    相處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消磨一晚上之後,蕭磊把林燕羽送到她家樓下。兩人吻別,蕭磊問:“我能上去嗎?”林燕羽嘴角一抿:“以後的吧,我今天有點累了。”


    “那你得答應我,以後不能不接我電話,我想見你的時候,乖乖出來見我。不然的話,我什麽都告訴秦雋。”蕭磊怕她又玩花樣,要她保證。


    “你又威脅我。”林燕羽嘴角一撇,可還是答應了。蕭磊淡淡的笑,怎麽也舍不得放手讓她走,似乎生怕一放手,她就消失了。


    “我明天就要見你。”


    “嗯。”


    “後天也要見。”


    “傻瓜。”


    “明天晚上我去畫廊接你下班,晚上我們一起去吃飯,然後逛逛。”蕭磊輕撫著林燕羽的臉頰,印上一個又一個吻。


    “別去畫廊了,雪兒會報告給秦雋。你在朝陽公園門口等我,我去找你。”林燕羽很謹慎。


    蕭磊點點頭,然後又道:“盡快跟秦雋說清楚我們的事。”林燕羽有點為難,她剛見過秦雋的爸爸,事情有點眉目,他就戳穿了她身份,這讓她怎麽辦?


    蕭磊見她不說話,也不好太逼她,疼愛的摸摸她腦袋,囑咐她一到家就給他電話。林燕羽很聽話的答應了。


    他還拉著她的手不放,於是她靠過去摟著他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兩口,軟軟的嫩唇甜甜的吻,他終於鬆手了,看著她下車離去,心中久懸多日的石頭終於落地,讓他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輕鬆和暢快。


    世界的另一邊,秦雋正陪著母親寧霜潔坐在飛機的頭等艙。寧霜潔睡了一覺,醒過來看到兒子正坐在身旁看雜誌,問:“還有多久才能到?”“還有不到一小時。”秦雋放下雜誌,向邊上的空姐遞了個眼色,示意她拿點牛奶給寧霜潔喝。


    “我聽說你昨天帶那個女孩兒去見你爸爸了?”寧霜潔忽然問起這件事。秦雋心裏一沉,他媽媽這麽快就知道了,摸不準是什麽態度,悶悶的嗯了一聲。


    “你爸爸覺得怎麽樣?”寧霜潔見兒子不說話,又問。秦雋這才道:“爸爸說不錯,他挺滿意的。”寧霜潔點了點頭,兒子這些年女朋友不少,可帶給他爸爸看的,就這一個而已,想來是非常重視。


    “查清楚家世沒有,沒問題吧?”寧霜潔並不關心其他的,隻要她兒子喜歡,身家清白,她也無所謂。“她跟她爸爸一起生活,她爸爸是做生意的,家庭成員很簡單。”秦雋對林燕羽的身世調查過,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既然你爸爸都同意了,那你就把玩心收收,成家立業對男人來說很重要。”寧霜潔說完這話,幽幽的閉著眼睛。


    秦雋沒想到他媽媽這麽好說話,倒有些不適應。他媽媽的脾氣他了解,沒有這麽容易的事,她現在表態,隻是她還沒掌握什麽不好的證據,一旦她抓到把柄,林燕羽想進秦家門可沒那麽容易。


    他之前在美國交過一個女友,兩人感情還不錯,可是寧霜潔調查出來那女孩兒在秦雋之前還交過好幾個男朋友,當即就表示不同意他們再來往。


    “嫁進秦家的女人,一定要清清白白,像她那樣隨便,以後也不會好。”寧霜潔當時這麽跟兒子說,她一向看不慣國外那種特別主動、作風豪放的女孩子。


    秦雋跟那女孩兒本來就沒有特別深的感情,加之他媽媽一再阻攔,後來也就斷了。之後,他再找女朋友的時候留了個心眼,輕易不能告訴他媽媽。


    幾天後,林燕羽正在畫廊裏和一位畫家談合約,意外的接到李學周的電話。李學周在電話裏告訴她,已經派了車來接她,首長想見她。


    “好。”林燕羽唇邊漾起一絲詭異的笑,走進辦公室的裏間換了條裙子,外套一件款式簡潔的白色羊絨大衣,看起來優雅大方,隨手拿起香水瓶往脖子上噴了一點。纖細的手指滑過秀美白皙的脖頸,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對自己的樣子很滿意。


    秦鶴安此時正在懷山別墅的書房等待林燕羽的到來。這些天他陸續接到和之前那次一樣的淺藍色的信,令他內心十分不安,總覺得有一團迷霧包圍著自己,讓自己辨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最後的這一封,信箋上沾滿了血,卻在信紙中央用血畫了一顆心,看起來觸目驚心。秦鶴安一打開信封,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看到信紙更是心驚肉跳。下意識的,他讓李學周把林燕羽帶來,希望能從她這裏得到些許線索。不知道為什麽,直覺告訴他,這件事與她有關。


    林燕羽走進秦鶴安辦公室的時候,隨手關上了門。看到秦鶴安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她心思一轉,叫他:“秦叔叔,你找我有事?”


    秦鶴安瞬間回過神來,疲倦的揉了揉眼睛,向林燕羽揮手,示意她坐下,溫和的問:“你以前到懷山別墅來過嗎?”“沒有。這裏進出都要特別通行證,我可進不來。”林燕羽狡獪的笑。


    她落落大方的態度令秦鶴安有點不安,隻得沒話找話:“小雋媽媽的手術推後了,他可能還要在瑞士再呆上半個多月……”“他跟我說過了,阿姨的身體要緊,讓他不要擔心我。”林燕羽注視著秦鶴安的眼睛。


    直覺告訴秦鶴安,這女孩兒看起來雖然溫柔可愛,眼神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很奇怪,似乎能直刺人心。


    “你媽媽……你父母都在美國?”秦鶴安想問什麽,最終改了口。林燕羽點點頭:“家父一直在美國做生意,家母……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離婚了。”


    秦鶴安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林燕羽身上,目光像是膠著一般,半點不肯移開。她和他記憶裏的那個人實在是太像了,走路的姿態、微笑的神態,都仿佛她的再生。


    林燕羽早就注意到他非同尋常的目光,卻假裝不在意,手指攏了攏頭發:“秦叔叔,我知道你們家比較特殊,您和阿姨要是不滿意我和秦雋在一起,那我就遵照你們的意思……不管怎麽說,你們是他父母,我不會令你們為難的。”


    看著她無辜的表情,秦鶴安知道她誤會了自己找她來的用意,淺笑:“小雋的事我和他媽媽一向不幹預,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做主就行,我們長輩怎麽會不同意呢。”


    林燕羽微微的笑,不動聲色的轉著心思,視線落在他花白的頭發上,故意道:“您比家父還小兩歲,怎麽頭發都白了?”


    “可能我的心態老吧,事實上我也不年輕了,人過了五十,就是有一天算一天。”秦鶴安和藹的笑笑,神情看起來疏朗大氣,絲毫不見暮色沉沉。如果不是頭發的顏色,他的外表看起來絕不像五十二歲的人。


    “不,秦叔叔,我覺得您一點兒都不老。”林燕羽眨了眨眼睛,俏皮可愛。秦鶴安又笑笑,掩飾住情緒:“我晚上還有應酬,先讓司機送你回去。”


    林燕羽點了點頭。她原本以為秦鶴安會留她吃飯,可是他卻沒有,讓她不禁有些失望,靈機一動:“叔叔,我能在這裏參觀一下再回去嗎?”“可以。”秦鶴安說完這話,打電話給李學周,讓他去安排。


    不一會兒,李學周進來,親自帶林燕羽在別墅裏四處參觀。林燕羽跟在他身後,細細的打量這棟別墅。


    媽媽的日記裏多次提到這裏,六七十年代的非常時期,這裏曾是軍委的臨時辦公地點之一,葉馨然在家裏排行最小,深得父母疼愛,葉一民到這裏來開會,經常把葉馨然帶在身邊。


    大人們在一樓的會議室開會,小孩子就被安置在二樓的房間裏,看書或者吃小灶。懷山別墅有專門的廚師和食物配給,在物質匱乏的年代,來這裏多少可以改善一下夥食。


    通往二樓的樓梯扶手看起來很笨重,帶著上個世紀初建築風格的影子,林燕羽想起來,媽媽的日記裏寫過,大人們在一樓靠右邊的會議室裏開秘密會議,不許任何人去打擾,她那時頂多四五歲,時常和林叔叔一起坐在樓梯上等著爸爸們從會議室出來,空氣裏飄著土豆燉牛肉的香味,會議經常開到深夜一兩點鍾,有時他們都餓得睡著了,爸爸們才出來。


    林叔叔跟媽媽從小就認識了,可媽媽偏偏不愛他,他等了那麽多年,媽媽還是不愛他,林燕羽有時候會想不通,林叔叔有什麽不好,為什麽媽媽寧願愛那個不能給她幸福的男人,也不愛林叔叔。


    二樓的走廊很長,每扇門都關著,似乎隱藏了無數秘密,林燕羽知道這裏有一道暗門,可以不必走樓梯就直達一樓的密道,密道連接著小樓的地下防空洞。


    當初這樣的設計是為了戰時需要,能讓樓裏的人員在最短的時間內撤退到安全地帶。至於防空洞的那邊通向哪裏,媽媽的日記裏並沒有提到,隻是依稀記得她寫過,某天和林叔叔一起在樓裏“探險”,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最後被大人抓了回來,狠狠一頓責罵,那一頁日記的後一篇被撕掉了,所以情況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每一扇門都差不多,絲毫看不出異樣,林燕羽細心地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什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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