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以後, 林燕羽回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個鞋盒, 告訴蕭磊,她在酒店的商務中心買了一雙高跟鞋。蕭磊正在把她的化妝品往桌子上擺, 扭頭見她腳上穿著一雙新買的黑緞高跟鞋,奇道:“怎麽這時候要買鞋?還是單鞋。”


    “搭配我的衣服呀,一會兒我們下樓吃飯,我打扮的漂亮一點才配得上你。你那些朋友要是見你帶著一個土裏土氣的女人,多半會笑話你。”林燕羽是個很講究生活質量的人,出席什麽樣的場合,就要搭配什麽樣的衣飾, 她不肯將就。


    蕭磊哧的一笑, 他並不在乎這些,可是他也知道,林燕羽是為了讓他有麵子。這個圈子裏自有一套規則,像蕭磊這樣的身份, 身邊的女人不能太掉價。


    這一晚, 林燕羽化的妝比平時要濃,她的眼睛是五官裏最美的部分,描完眼線塗上眼影之後,拿起睫毛夾把睫毛夾一夾,讓眼睛看起來黑而幽深,非常嫵媚。


    一瞬間有點恍惚,鏡子裏的美人漂亮精致, 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清純可愛的少女。林燕羽打量自己一眼,有種說不出的傷感。當初她花心思學化妝打扮和穿衣之道,就是為了讓秦雋一見鍾情,現在的她,還能回到當初的自己嗎?


    整好頭發之後換上一件簡潔的黑色薄羊毛裙子,露出漂亮的鎖骨和白皙的頸項,裙子的剪裁非常好,把她細致的身材勾勒的十分美妙,為了顯示鄭重,她特意選了一副明晃晃的鑽石耳環戴上。


    “盛裝出席?”蕭磊見她往手腕上噴香水,攬著她的肩看。


    “好看嗎?”林燕羽扭頭問。


    “美極了。”蕭磊低頭在她頸上一吻,沒碰那嬌豔欲滴的紅唇。這樣的紅唇,像顆新鮮的草莓,留著晚上慢慢品嚐。


    林燕羽伸出手指輕輕的在蕭磊鼻子上一點,手指向下滑到他嘴唇上,停留片刻,在他咬住她手指的那一瞬,她迅速把手指拿開,嫣然一笑。


    蕭磊被她撩撥的心裏直癢癢,上下打量她,手在她身上撫摸:“你跟小時候,不大一樣。”林燕羽也端詳他:“怎麽不一樣了?”


    蕭磊抿嘴笑:“小時候你像個天使,清純活潑,小貓咪一樣,讓人想把你揣在懷裏;現在嘛……”他頓了頓在她耳邊道:“比以前性感多了,變妖精了。”揣在懷裏已然不夠,還想壓在身下狠狠的愛。


    “那你喜歡天使還是妖精呢?”


    “都喜歡。隻要是你,隻要你的心不變,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林燕羽一雙美目看著他,心裏說,我對你的心永遠也不會變,不管是生還是死,哪怕燒成了灰,也隻愛你一個人。然而,她並不把這樣的話說出來,隻默默的放在心裏。


    這麽誘人的身段、若隱若現的曲線,不能讓別人的眼睛分享太多,蕭磊忽然很想把她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她,似乎唯有這樣,她才是他私藏的秘寶。終於理解了古時候有錢人為什麽不讓女人出門,太漂亮的女人,還是關起門來自己慢慢的欣賞就好,帶出去,就算不招惹禍端,也會引人品頭論足。


    隱藏起私心,蕭磊故意漫不經心的在她行李裏找了一件酒紅色織錦披肩搭在她肩上:“多穿一點,別著涼了。”


    哪裏會冷,酒店裏的暖氣明明很暖和,林燕羽心裏一笑,卻不說破,順著他的意把披肩拉了拉遮住胸口,回頭替蕭磊也整了整衣領。在某些事情上,她從來不拂逆他的意思,既是尊重,也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信任。


    鏡子裏,一對璧人男才女貌,他們有著最登對的外形。臨出門前,還不忘抱抱,十指相扣,她溫順的跟在他身邊。


    服務生領著他們去了一間裝潢的輝煌燦爛的包間。一進門,耀眼的燈光就叫人眼前一亮。到了陌生的地方,林燕羽緊緊的攥著蕭磊的手,看到包間裏坐了五六個人,有穿著軍裝的,有沒穿軍裝的,除她之外沒有女客。


    那幾個人看到蕭磊他們進來,紛紛過來打招呼,蕭磊還和其中一人抱了抱,看樣子關係是相當不錯。


    “要不要找個人陪陪林小姐?”那人看了林燕羽一眼,問蕭磊。蕭磊擺擺手:“不用了,她不喝酒,吃得也少。”蕭磊一轉身把林燕羽拉上前,把眾人一一介紹給她。


    林燕羽的出場令人驚豔,說不上來她具體是哪裏吸引人,可就是叫男人們看到了移不開視線。


    細細的高跟,不僅拉長了腿的線條,也將步履變得更加優雅,一雙明眸尤其美,配上溫柔淡雅的表情,長睫閃動,有一種讓人看著就憐惜的楚楚動人,淡淡的性感由內而外,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那雙纖細的小手青蔥如玉,緊緊地攥著,她不是挎著蕭磊胳膊,而是攥著他手,看在眼裏別有一番旖旎意味。


    暗歎,蕭磊這豔福啊,難怪他出門都帶著。這樣的妙人兒,可不絲絲縈縈念在心坎裏。若換成了自己,怕也是日夜廝連。


    林燕羽暗中打量之前說話那人,見他沒穿軍裝,身形高大健壯,眉目間很有精氣神,三十出頭年紀,聽蕭磊說他叫南琿,沈陽軍區政委的兒子,想來這群人裏他是頭兒,不然不會由他做東替他們接風。


    林燕羽禮貌的跟南琿打招呼,南琿跟她握了握手。盡管他彬彬有禮,可林燕羽能感覺到,這人是個厲害人物。往往就是這樣,一群人裏最禮貌最斯文的,恰恰是最厲害的一個人。一屋子的上校中校,甚至還有一個大校,全都唯他馬首是瞻,足以證明這一點。


    眾人落座,領班親自來問南琿,要上什麽酒,南琿道:“先上五瓶茅台。”說完,頓了頓,問林燕羽:“林小姐能喝一點嗎?”


    “她不能喝,給她上點熱飲就行。”沒等林燕羽說話,蕭磊已經代她說了。特意說熱飲,想來是怕美人兒腸胃受不了寒,南琿心裏有數,有些笑意,吩咐領班一句,有什麽需要問的,不用請示他,先問問林小姐。


    領班退出去之後,悄悄把包間服務員叫了出去,告訴她,這一屋子都是貴客,一定要小心伺候。服務員連連點頭,回包間後殷勤的替眾人端茶倒水。


    這群人,一看就是部隊上家世良好的公子哥兒,連抽煙的架勢都不同,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和浪蕩不羈融合的範兒,隻有一位女客,漂亮耀眼,把這一屋子雄性氣息適當中和,讓他們看起來更奪目。


    既有女客在,男人們都掐滅了煙,服務員細心的打開排氣扇,讓房間裏的煙味兒散去。走到林燕羽身邊,細心的問她:“我們酒店的牛奶都是澳洲純進口的,果汁也是現榨的,不知道林小姐想喝哪一種?”


    “給我上壺豆漿吧,要黑豆和綠豆摻起來現磨的。”林燕羽對牛奶和果汁都不感興趣。牛奶喝多了上火,果汁喝多了容易胃酸過多。


    吃飯的時候,男人們說話,林燕羽也不關心。別說他們的那些話題她一點也不感興趣,就說在這種場合,她開口也不合適。飯菜很精致,林燕羽撿幾樣嚐嚐,並不多吃。


    這群人毫無疑問都很出色,然而蕭磊與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疏朗大氣讓他置身在任何場合,都是最璀璨的一個。輕易不說話,可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叫人折服。


    重逢這麽久,她都沒好好看過他,他是那種值得細細品味的男人,一顰一笑,精致入骨,卻又不咄咄逼人,他的鋒芒是內斂的,絕不華而不實。如今,他早已不是年少時的青澀模樣。而他的完美蛻變,她竟不能陪他分享。


    他說話的時候,林燕羽默默的看著他,眼神多少有點崇拜的意思。女人的愛情需要仰視,一個男人若不能令他的女人仰慕,就不能令她刻骨銘心。


    “小舫聽說我到哈爾濱來,讓我代他向各位問好,敬酒一杯。”蕭磊舉著酒杯,跟在座的人開玩笑。


    這些人裏頗有一兩個是吃過葉小舫虧的,聽到這話,笑容都僵了。其中一人苦笑:“葉老虎都走了好幾年,你怎麽還提他,我今晚要是做了噩夢,你得負責。”眾人大笑起來。蕭磊摟了摟林燕羽:“小舫沒來,可我家丫頭是他表妹。”


    林燕羽臉色一變,他當眾提起這話是什麽意思,造成既成事實?這人怎麽這麽憋壞呀,這不等於在一眾朋友麵前宣布了他們的關係,讓她沒有反悔的餘地。


    林燕羽暗中給了蕭磊一拳,蕭磊在桌子下捉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握,把她的手握的生疼,緊接著又輕輕的揉一揉。桌子下旖旎的小動作,將之前些微的情緒,頓時消弭於無形。


    蕭磊對林燕羽照顧的很周到,清蒸鬆花江鮭魚上來的時候,夾了一筷子給她,這種魚肉質鮮美,是鬆花江特產,到哈爾濱來了,不嚐嚐這道菜枉來一趟。怕她被魚刺卡住,他細心的把魚刺挑出去,才把魚肉端給她。


    林燕羽接過去,訕笑:“我自己來就好,你吃你的,不然他們會笑你。”在座的都是男人,見到這情形恐怕會起哄,她不希望他被別人笑話,畢竟是在人前,太過了就膩歪了。


    “不要緊,你慢慢吃。”蕭磊才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他想怎麽做都是他的自由。自從他們十幾歲開始戀愛,他就是這麽嬌慣著她,她喜歡吃魚,又嫌魚刺費事,他就把魚刺挑出去,給她吃魚肉。


    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膽子小心思細,她又是那麽溫柔乖巧,別說照顧周到,他連跟她說話都不曾高聲。


    他從不覺得這樣不夠爺們兒,相反,會照顧自己女人的才叫爺們兒,女人是用來保護和疼愛的,真正的大男人,沒有誰會在女人麵前作威作福,因為他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提升自信。


    撒潑撒野、裝二逼大爺的多半是人格不健全的小男人,需要用性別的優勢引起重視,殊不知,越裝越沒格調。


    桌上的某個男人看到這情形,向南琿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去看。南琿早看到了,卻沒當回事。要說蕭磊向來不是得瑟的人,這麽寵著那女的,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心頭肉。男人就是這樣,想要他一顆真心不容易,一旦上了心坎兒,那就是掏心掏肺。


    再美的女人,也得她男人會養,女人的氣質,跟她身邊的男人有很大關係,林燕羽這樣的,一看也是蕭磊花了心思嬌養出來的,不是寵著慣著花錢供著就行,得用心去疼,她才會跟他一息命脈。


    他的眼神瞟瞟,她就知道他要什麽,之前他抽煙,她就把煙灰缸放到他麵前;擦手的毛巾被暖氣抽幹了,她讓人給他換一條;喝酒喝到興致好的時候,他偶爾放肆的摟一下她的腰,她也表現的很淡定,手按在他手上。


    人前知道分寸進退,而在自己男人麵前又能撒嬌撒得恰到好處而不令周圍的人感覺肉麻,這是個養成了的妖精,已入骨血,可遇而不可求。


    皓腕如玉,被翠玉鐲子映襯的越發纖細,一雙纖纖玉手,正在剝蝦,她不是自己吃,是剝給蕭磊,剝了兩三隻放在他麵前的碟子裏,他顧著喝酒,偶爾才吃一口菜,遇到他喜歡吃的菜,她就夾一點給他,讓他得空吃一點,空著肚子飲酒傷胃。


    南琿無聲的看著眼前這一對兒,心中暗自讚歎,蕭磊不是那種花名在外的玩家,可他真要專注於什麽,眼光也不是一般的挑剔,要麽不要,要就要最好的。跟普通的玩家比,他要的是層次。


    女人的嬌貴,也有高下之分,真正的大家閨秀,即便身處最惡劣的環境,也會保持著一種傲世之態。到了人前還恃寵生嬌的,男人再捧著也讓人感覺沒層次。


    南琿想起自己原先看過一本什麽書,有一段講盛宣懷的女兒滬上名媛盛七小姐盛愛頤。這位千金可有風骨,宋子文追求她的時候,盛家人看不上宋家的家世,嘲諷宋子文的父親宋耀如曾在教會裏拉洋風琴,不大看得起他,偏偏七小姐對他青眼有加。


    盛家長輩一再反對,宋子文眼見婚姻無著,也是心高氣傲,一氣之下離開上海南下廣州,拿著盛七小姐送的一把金葉子投身革命去了。


    許多年以後,宋子文貴為民國政府行政院長,春風得意、權傾朝野,再回到上海,已是使君有婦,和空等他多年的七小姐再見麵亦是難回首。


    宋子文通過七小姐的兄長想見她一麵,亦不能得,七小姐說:“他正高官厚祿,我又何必去巴結,那把金葉子他還沒還給我呢。”


    再後來,七小姐的外甥盛毓度被關進監獄,全家人找遍了門路也救不出來,七小姐一個電話打給宋子文,態度不卑不亢,就在第二天,盛毓度被放了出來。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七小姐也沒有再見過宋子文一麵。


    上海解放以後,經曆了三年自然災害,又經曆丈夫去世,七小姐總是那種冷靜的處世之態,閑暇之時,拖一隻小椅子坐在路邊,優雅的抽著雪茄煙,看過來過往的陌生人,沒有人知道,這是當年上海灘鼎鼎有名的豪門望族小姐。


    這些公子哥兒,琢磨正事兒遠沒有琢磨這些野史村言來得精深,正事兒於他們隻是按部就班,自有一套不成文的規則,在這種體製內想出新花樣不容易,歪門邪道可就有意思多了,


    南琿心裏天南海北的瞎想,表情卻是淡淡的,偶爾和林燕羽目光對視,見她很有禮貌的頷首,嘴角不由得有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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