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霓說什麽都沒想到今天會在回家的路上與曾經給她送過羊奶的漂亮小正太狹路相逢。


    往日裏在教堂,小正太除了例行的賜福儀式以外,都不會主動靠近她。他總是垂著眼簾,一副對什麽都無動於衷的木然樣子。


    雷洛霓難得在教堂以外的地方看見他,心裏自然滿滿都是雀躍,剛要揚起手來大聲打招呼,她的二哥傑米已經仿佛像是避瘟神似的捂住她的眼睛,三步並作兩步地大踏步走進他們家的院子裏去了。


    心有疑惑的雷洛霓手腳並用地掙紮了好一會,才艱難地把二哥傑米捂住她眼睛的手掌掰開了一條幾不可見的縫隙。


    就著那小的可憐的縫隙,她看到了一個失魂落魄的小孩兒垂頭喪氣的抱著瓦罐,默默轉身離開了她的視線。


    雷洛霓莫名的覺得有些鼻酸。


    這裏的人心腸怎麽就狠成這樣,不就是不能夠開口說話嗎,至於作出一副這樣避如蛇蠍的傷人態度出來嗎?


    傑米的這種‘護妹’表現並沒有換來雷洛霓發自內心的感謝,相反,還帶出了幾分從前世就烙印於心靈深處的自卑和憤懣。


    前世的雷洛霓把獎學金看得極重,對別人來說獎學金很可能隻是不足掛齒的錦上添花,對她而言卻是貨真價實的雪中送炭。


    為了能夠蟬聯全年級第一名,雷洛霓可以說除兼職以外,無時不刻不在學習——她這樣的行徑卻礙了別人的眼。


    挖不出她其他把柄的對頭們隻能用她的出身說事,還自以為這就是雷洛霓的痛腳,極盡編排之能事,連她在福利院裏的弟弟妹妹們都沒有放過。


    雷洛霓最恨的就是那些有關‘別和福利院的傻子啞巴們玩,跟他們玩得久了,你也會變成傻子啞巴’的話……


    每到這個時候,做家長的,明明知道這樣的謠言很荒誕很不靠譜,但還是心有忌諱的讓自己的孩子們離他們這群人見人躲的瘟神遠遠的。


    他們因為關心自己的孩子,為了以防萬一才做出這樣的事情,本可以理解,但他們這樣的言行舉止到底傷了福利院一幹孤兒們的心。


    福利院的孩子們打從出生起就不知道什麽是父母親情,如今好不容易有可能得到的一份珍貴友情也因為家長們的人為幹涉而破壞……這對他們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這打擊甚至有可能讓他們懷疑自身——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就是所謂的瘟神會給其他的小朋友帶來厄運!


    思及自己曾經有過的自卑、無措和委屈,雷洛霓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衝動,用力拍了拍二哥傑米的大腦袋,氣呼呼地瞪視著他:“為什麽不讓我和那個小哥哥打招呼,他長得好漂亮!”


    ——即便心裏十分生氣,雷洛霓還是保持了她應有的冷靜,沒有把‘以前他還給我送過羊奶’的事情說出來。


    畢竟那時候她還處在剛剛恢複健康沒多久的裝傻狀態。


    真要是把這句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說出口,那可就真的要露餡兒了。


    “再漂亮你也不能跟他玩!”傑米的語氣裏罕有地帶出了近似於告誡地味道。“免得對你將來的名譽造成沒必要的損害。”


    ——這又和我將來的名譽有什麽關係?


    雷洛霓表麵上做出一副懵懂不解的迷茫樣,實際上心裏是決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不能把話對妹妹說透的傑米小先生頗有些頭疼,最後隻能了掂了掂妹妹肉嘟嘟圓滾滾的小屁·股,“回去問媽媽吧,媽媽願意告訴你,你就會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可我就想聽二哥哥你說……”雷洛霓揪著傑米的耳朵撒嬌。這段時間的相處也足夠雷洛霓了解她的媽媽傑拉太太是一個多固執的人了。隻有要是她認定對他們三兄妹有害處的東西,她是半點都不會讓他們靠近,一些聽不得的粗口俚語也同樣如此——生怕會汙了他們的耳朵。


    妹控傑米拿雷洛霓的撒嬌一點轍都沒有,糾結了好一會兒,吭哧吭哧地說:“他媽媽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你跟他在一起玩耍,你的名譽也會被連累的。”


    村子裏的女性不論年齡大小,都以與麗芙小姐交談為恥,平時即便是和她不小心碰上也要繞子村兒走,生怕與她對了個正眼,連累的自己也被唾沫星子給淹死。


    雷洛霓認得小正太的媽媽,對其的印象也非常的不錯,“二哥,他媽媽到底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被你說的這麽嚴重?”


    傑米也是個早熟的孩子,自從進了阿普麗爾跑腿,也見識過不少作風糜爛放蕩的貴族,自然清楚麗芙小姐的名聲為什麽在村子裏這麽壞——可他不能把真相告訴才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妹妹啊……


    真要是說了,不但爸爸媽媽會生他的氣,絲毫不留情麵的狠揍他一頓,就是妹妹的教父牧師大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腦補著大家發現後衝著他挽袖子的挽袖子,獰笑的獰笑的,眯眼睛的眯眼睛的可怕場景,傑米小先生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


    為了避免自己真的落得一個那樣可怕的下場,傑米頑強頂住了妹妹奶聲奶氣的娃娃音和扭股糖兒似的撒嬌,衝著在茅舍裏忙活的母親和兄長大喊了一聲:“媽媽,傑克——我把妹妹給接回來啦!”


    傑拉太太手搓著圍裙應聲而出。


    知道今天是問不出個什麽名堂的雷洛霓撅了撅嘴,又狠揪了一下哥哥的耳朵,笑得甜蜜蜜地衝傑拉太太張開了手討抱:“媽媽,你的小傑妮可真想你呀~~~~”


    說話的尾音都糯成了甜甜的波浪線。


    “麽麽麽,媽媽也想你,小乖乖!”傑拉太太迫不及待地把張手討抱的女兒接了過來,給了她幾個清脆響亮的頰吻。


    雷洛霓被她親得格格直笑,瞧那眉飛色舞的快活模樣,竟像是把剛才滿心的好奇和疑惑都扔到腦後邊去了。


    傑米見此情形,倒是偷偷的在心裏鬆了口氣。


    缺了傑拉先生的一家人親親熱熱的享用了一頓還算豐盛的晚餐。


    這樣的晚餐對曾經的傑拉家來說簡直是隻有夢裏才能夠盡情享受到的存在。


    如今卻因為他們家地位提升所引發的驚人效應,變成了三天兩頭就能享受一回的幸福大餐。


    知道這一切都來自於女兒的傑拉太太從不曾把自己已經長住教堂的女兒拋諸腦後,隻要是有什麽好東西就一定要惦記著給雷洛霓留一份。


    這樣純粹的母愛讓雷洛霓無法不為之動容。


    “媽媽的手藝真的是越來越棒了!這次的鵪鶉肉炸得好香,調味也恰到好處。”傑米小先生沒口子的誇讚母親的手藝。


    如今還隻能把各種糊糊當正餐的雷洛霓佯作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哥哥壞!媽媽,我也要吃肉肉!吃鵪鶉肉!”


    傑拉太太聞言,熟門熟路的安慰女兒,“現在還不行親愛的,你的乳牙剛萌出來沒多久呢,再忍忍好不好,等過段時間,波利太太點頭了,媽媽一定給你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一麵許諾一麵滿臉歉疚地推了一碗精心準備的羊乳蛋羹送到女兒麵前,希望她能夠暫時用這個替代。


    雷洛霓傷心地癟嘴,“波利太太連麥芽糖都不準我多吃,又怎麽會鬆口讓我吃肉呢?就算她真的點頭,也隻會讓您和瑪利亞大嬸給我搗肉糜吃——那東西黏噠噠的,我一點都不喜歡!”


    她說的這絕對是大實話,雷洛霓確實一點都不喜歡教堂幫工也就是她教父指定廚娘瑪麗亞·米尼太太搗製的肉糜,那玩意兒什麽調料都沒放,黏糊糊的被大火蒸成一團,肉腥氣嗆鼻,卻一點滋味都嚐不出來。


    不過米尼太太做得肉糜雖然不討人喜歡,但由她精心煎炸而成的小羊排卻能夠讓人欲罷不能的隻差沒把舌頭也咬下來。兒賴特牧師最喜歡的食物就是小羊排。


    傑拉太太看不得女兒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剛琢磨著要不要偷偷對女兒放開一點限製,他們家的院門就被人拚命拍打起來——那刺耳的聲音嚇得雷洛霓險些從凳子上栽下去,還是傑克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自己妹妹的肩膀,避免了雷洛霓摔個狗啃泥的悲催遭遇。


    聽了那急促的敲門聲,傑拉太太的心不知道因為什麽緣由漏跳了一拍,雙腳幾乎站立不住。


    傑米察覺了母親的異樣,不動聲色地攙扶了她一把,說:“媽媽,我去開門。”


    傑拉太太胡亂點了下頭。


    雷洛霓也不知道是處於一種什麽心理,不到沒有因為自己險些摔個底朝天的事情大驚小怪,相反整個人的神經都無意識的變得繃緊起來。


    自從她那日在教堂的聖台上傾情上演了一出好戲,他們家的大門就不曾被人以這樣凶狠的態勢拍打過了!


    一定是出什麽事了!


    她在心裏默默想到,雙手也無意識地更抱緊了她大哥傑克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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