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離開這裏,離開你!”丁雪尋注視著他平靜地道。


    植摩天心中大驚,將丁雪尋的手握得死死的,仿佛他一鬆手她隨時會飛走一樣。


    “尋兒,你別跟我開玩笑!”植摩天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意,心中沒來由一陣煩燥。


    丁雪尋亭亭立在他麵前,將植摩天臉上的驚慌收於眼底。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植摩天,此刻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驚慌。


    那雙平靜無瀾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他,似乎要看穿他一樣,植摩天的心越來越涼,越來越心驚――尋兒不象跟他開玩笑。


    “植摩天,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一直深愛的男子,不是你。”丁雪尋的聲音清冷無邊,聽起來無限涼薄。


    植摩天隻覺一聲晴天霹靂,怎麽會呢?他慌亂地拚命搖頭,不,不不,尋兒愛的人怎麽會不是他呢?


    這兩年來,他和尋兒琴瑟調和,恩愛有加,如膠如漆,他明明能用心感到她的情深意愛,她明明竭力在做著一個好妻子的角色。他們日日纏綿夜夜恩愛,她用最纏綿最癡戀的目光看著他,將她最美好的一麵展示給他,她愛的人怎麽會不是他呢?


    現在她輕飄飄一句話,就要將兩人曾經的山盟海誓、恩愛纏綿全部否定了嗎?


    “尋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植摩天急切地看著丁雪尋,在她清冷的眸光倒映下,他清晰看到自己發白的臉色。


    “我也是剛剛才發現。原來我一直愛的人不是你。”丁雪尋不再看他,而是將頭轉到一旁去。


    “尋兒,你在報複我嗎?”植摩天將她的臉扳過來,逼著她麵對自己。滿臉痛楚地道,“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多疑妒忌。可那是見血封喉,天下劇毒,我去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別說是我,就是華佗再生,也無法挽回他的性命。”尋兒一定是在生氣,所以才報複他,說出那些令他傷心的話來。


    一定是這樣的!


    “植摩天,我不是在報複你。我愛的人。不是你。”丁雪尋在植摩天的逼迫下。不爭氣的淚水竟然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植摩天的目光落在丁雪尋的頭上。眸光頓時一縮,發梢上日日戴著的桃木簪已然不見,已換上一支普通的步搖。


    “說!他是誰?”植摩天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要是兩年前她和他說這些話,他信!可她卻說在和他一起經曆了兩年的恩愛之後,他不信!


    “既然你猜到,何必再問。”丁雪尋倔強地咬著唇。


    花夕拾!


    植摩天眼中風雲暴起,寒意迅速在他身邊凝結。


    和一個死人爭寵,他如何也爭不過!


    “植摩天,對不起!”丁雪尋輕聲道,低著頭不肯再看他一眼。那些如斷線的淚珠卻傾流而下。


    “不,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植摩天忍不住後退一步,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心痛如絞,緊緊抓著她的大手竟然顫抖起來。


    對不起!


    尋兒竟然跟他說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就不複在,他和她就再沒有了任何牽絆了嗎?


    不,他不要!


    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女人原來也是個涼薄之人。


    丁雪尋用力格開植擎天緊緊摟著她的大手,抬起步向前走。


    “尋兒,我不在乎。求你不要離開我。”植摩天猛地拉她入懷,喃喃低語,“尋兒,你心中是誰不要緊,隻求你不要離開我。我什麽也不在乎。”


    她愛誰都不重要,隻要她留在他身邊就好!總有一天,他會取代任何一個男子,成為她心中最重要最愛的那個人。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丁雪尋咬著唇道,“和一個我不愛的男子在一起,我感到很惡心。”


    這句話比剛才的還要傷人。


    植摩天心髒狠狠一縮,隻覺已經血肉模糊的心窩上被人再狠狠捅一刀,劇烈地痛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這般痛過。


    他竟然讓尋兒感到惡心。


    和他在一起,她竟然感到惡心。


    而且還很。


    植摩天倏地放開丁雪尋,慌亂無比的目光漸漸清明,盯著她,慢慢攏起冰寒入骨的寒意。


    他放下男子的尊嚴來愛她,什麽都不在乎,隻求她留下。心裏裝著另一個男子,留在他身邊。她卻將他的尊嚴踐踏在地,否定了,否定了他倆之間的一切。


    她可以不愛他,卻不能一句話就否定他們所經曆的點點滴滴。


    丁雪尋得到鬆脫,頭也不回地一步步向山下走。隻是在轉身的那一刻,有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落了下來,滴入地上,瞬間消失不見。


    植摩天寒著臉看著那個決絕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地朝冷阿二道:“去將她押回來。”


    “你囚得了我的人,囚不了我的心。”丁雪尋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隻留給植摩天一個決絕清冷的背影。


    可丁雪尋知道,她的聲音涼薄得聽起來連自己都直打哆索。


    植摩天心神激蕩,一臉痛楚地凝視著那個決絕背影,心內已是萬籟俱恢,卻又感徹骨錐心的痛。


    身後除了植摩天沉沉的吸氣聲,再沒有了其它聲音。丁雪尋再次抬起步,一步步向前走去。


    一直隱在暗處的寒玉驚得說不出話來,急得跑出來道:“掌門,你就這樣放夫人離去嗎?”


    “從今天起,冷血門誰若再起她,殺無赦!”植摩天充滿寒意的目光冷冷盯著那個決絕的背影,聲音冷得一樣使人直打哆索。


    丁雪尋的腳步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


    染阿大再也忍不住,衝出來跺跺腳道:“令主,你真的要走了麽?”


    “我已經不是你的令主了,從今以後,我與冷血門再無任何瓜葛。”丁雪尋道。


    染阿大急聲道:“不管令主去哪裏,屬下都要跟著你。”


    丁雪尋抬眼看著他,心中雖好笑,卻感到分外的暖和,“你一個大男人跟著我做什麽?現在你就算什麽事也不做,冷血門每年分給你的花紅也足夠你一個人花上十年不止。我已無家可歸,生活朝不保夕,你跟著一無所有的我簡直虧大了。”


    語畢,丁雪尋向染阿大展現一個明豔的笑容,頭也不回地下山。


    染阿大急切地看了植摩天一眼,卻見掌門將冷硬的薄唇抿得死死的,盯著丁雪尋的目光有著徹骨的冰寒。


    染阿大歎息一聲,將身上的令牌解下來,放在植摩天麵前,然後朝植摩天拜了三拜,起身去追丁雪尋。


    植擎天冷冷地看著那個俏麗的背影消失林蔭裏,心卻在滴血。他久久站在原地不動,癡戀地張望著那條小徑,眼內的盼望之色是那麽的明顯――他在等,等著她回心轉意,等著下一刻那個嬌俏的背影會出現在這條通幽小徑的盡頭。


    兩個時辰過去了,那個影子沒有出現。天公很不作美,似乎為了應景,天空竟然飄起密密麻麻的小雨來。


    植擎天頎長的身子直立不動,張望著那條上山小徑的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小雨先是細細地翻飛,漸漸地夾著冷風飄飛起來,越來越快。一陣狂風刮過,大雨嘩啦啦地傾瀉而下。


    植擎天的身子早已濕透,依然固執地張望著那條小徑。


    冷阿二也呆呆地望著那條小徑,仿佛不知道天空在下著傾盤大雨一樣。


    寒玉撐了一把油傘出現在冷阿二身旁,扯扯他的衣袖向植擎天努了努嘴,眼內的埋怨之色甚是明顯――你也不勸一勸,除了那位,掌門就最聽你的話了。


    冷阿二無奈白她一眼,那意思也很明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有什麽辦法?掌門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是個聽人勸的性子嗎?除了那位,你見掌門聽過誰的話?


    兩人在瞪眼白眼中互相埋怨,幸好天很快就放晴了!


    冷阿二以為掌門要象那次在湖邊上那樣要站上七天七夜時,早就暗暗做好心理準備,不想植擎天卻猛地轉過身子,大步朝攬月閣走去。


    寒玉趕緊跟在身側侍候。


    植擎天步入屋內,一眼就看見了擱在梳妝台上的桃木簪及染血令。目光頓時一縮,幾步上前,將那支桃木簪握在手心,猛地用力,眼見桃木簪就要被捏成灰燼。


    寒玉不由得驚呼出聲,想要上前搶下又沒這個膽,隻得急聲道:“這是她的心頭之愛,日後她若回來……”


    別人不知道這支桃木簪的來曆,寒玉是知道的,這是掌門身中劇毒那些日子,一刀一刀親自為夫人刻出來的。


    心頭之愛?


    植擎天心裏冷笑,咬牙切齒道:“她就是想回頭,我也不給她這個機會!”


    話雖是這麽說,捏死桃木簪的手終是慢慢鬆開,將桃木簪握在手心中,用大姆指腹輕輕地摩擦。


    他舍不得。


    一千一萬個舍不得。


    桃木簪裏的寶藏圖早被她取下藏好,已成了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簪子,卻是他們的定情之物。兩人定親的龍鳳佩被他親手毀了,這支桃木簪現在卻是兩人唯一的牽絆了。


    植擎天痛苦地閉上雙眼,指尖似乎還能感到她發間的芳香,過了一會兒,他疲憊地揚了揚手,“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剛才寒玉提到那位已是死罪,再也不敢再多言,輕輕走出去並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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