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公子話未說完,人已經暈厥過去。


    丁雪尋此時也覺察出了車夫的異樣,將車廂內的物件猛地向車夫砸去,車夫緊緊抿著一張冷硬的唇,慢慢轉過頭來看她。


    可鬥笠下,丁雪尋什麽也沒有看清楚。


    丁雪尋在暈倒的那刻,突然覺得車夫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也就是有些熟悉,僅此而已。


    半夢半醒中,丁雪尋覺得有人在脫自己的衣裳,她嚇了一大跳,掙紮著從暈眩中醒過來。


    “你要幹什麽?”丁雪尋瞪眼喝道。


    年輕的婢女一愣,旋即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笑道:“姑娘醒了?婢子幫你換衣裳。”


    “不用!你離我遠點。”丁雪尋喝道,拉好衣裳,打量著屋內的布置。


    婢女訕訕地收回手,笑了笑。


    屋內裝飾簡直,卻十分考究。


    丁雪尋沒有心情看屋內價值連城的古董,對婢女冷聲道:“你主人呢?讓他來見我。”


    又是哪個混蛋做的?怎麽她每次想要離開京城,都會遇上這等破事?


    想起暈厥前那一眼,那個車夫熟悉的背影,莫非是他?


    婢女圓圓的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婢子也不知道,婢子從來沒有見過主人。”


    丁雪尋懶得跟一個婢女周旋,披衣起床朝著庭院轉了一圈,婢女也沒有出阻攔丁雪尋,自去幹活。


    丁雪尋轉了一圈回來,便知道婢女為何不攔著她了,院子外是一堵高高的牆,約有七八米高,以她的輕功,根本就逃不出去。


    接下來的日子,一日三餐。都有人精心打理,婢女從不多嘴,將丁雪尋照顧得很好。要不是行動自由被限製,丁雪尋都要以為這裏是自己的家了。


    一連幾日。都沒有人來打憂丁雪尋。漸漸地,丁雪尋有些坐不住了,那人,似乎在跟她比耐性。


    想起那個熟悉的身影,丁雪尋私心也希望,捉她來的人是植擎天。可很快,無情的現實便打碎了她的希望。


    她聽見那個婢女壓低聲音問送飯的仆飯。“王府那邊,怎麽說的?”


    那個仆婦小聲道:“王府那邊……”


    婢女往屋子看了一眼,聲音壓得更低了。丁雪尋再也聽不清兩人說什麽,可這簡直的四個字。已經足夠了。


    王府那邊!


    丁雪尋一顆心從頭冷到腳,如墜深淵。


    不是他!


    那個人,就要成親了,又怎麽會捉她到這裏來?


    王府!


    她一生隻與兩個王府有牽扯,一個是大明永親王府。一個是大清平西王府。永親王府已不複在,那剩下的,隻有平西王府了。


    又過了幾天,傍晚時分,一個戴著鬥笠的男子來到別院。喚人將婢女叫來問話。


    婢女顫抖著身子跪俯在地上,偷眼看著眼前負手而立的男子,心裏惶恐不安。


    這個男子一身冰冷的寒意,似乎要將她凍結一樣。


    “她可好?”聲音也是冷冰冰的。


    婢女顫著聲音道:“姑娘不哭不鬧,好吃好睡,睡覺的時候居多,醒了就看書,看累了又睡覺,睡夠了就在院子裏散步,散完步吃了飯又睡覺……”說到這裏,婢女心裏也惶恐起來。


    這都是什麽答話?婢女心中總結了一下自己的言詞,貌似姑娘除了睡覺就是睡覺,也不知道這個答案主子是否會滿意。


    那個男子唇角微微彎了彎,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問道:“她……可曾提到了什麽人?”


    婢女搖搖頭道:“除了必要,姑娘很少說話,不曾提過什麽人。”


    那男子蹙了下眉,似乎有些不悅,又不死心地問:“她沒有提到,讓一個姓植的人來救她?”


    “不曾。”這次婢女答得飛快。


    那男子泄氣了,又問道:“她有沒有提到一個姓霍的?”


    “也不曾。”婢女肯定地道,卻又象想到什麽,答道,“婢子有一次見姑娘拿著樹枝在地上寫了很多字,不,是隻寫了一個字,反反複複地寫,寫完了又抹掉。”


    “寫了何字?”那男子好奇地問道。


    “一個‘天’字。”婢女道。


    那男子鬥笠下的眸光頓時暖和了幾分,揮揮手道:“去吧,少說話多做事。”


    “是!”婢女恭敬道。


    “等等。”那男子喚住退出去的婢女,“多陪她說說話。”她怕寂寞。


    婢女愣子下,旋即再次施禮退出去。


    婢女回去,卻見丁雪尋在做女紅。


    婢女記得那個男子的話,主動上前笑道:“姑娘在繡什麽?婢女來幫你。”似乎在繡一朵什麽花,嗯,應該是一朵花吧!婢女認真看了看,心道。


    “不用!我想自己繡。”丁雪尋頭也不抬地道。


    婢女看著她手中的刺繡,又將頭端遠一些,唔,應該是一朵花兒,可是是什麽花呢?她就看不出來了。


    婢女看她繡的認真,忍不住問道:“姑娘繡的,是什麽花?”


    “玫瑰花。”這回丁雪尋抬起頭來笑道。


    透過高高的牆,丁雪尋的目光迷離起來,似乎聽到了自己聲音,“這是薔薇花。我原想繡一朵玫瑰的,可是太難了。”


    那個冰冷的男子挑眉道:“薔薇花?你覺得我好意思穿出去嗎?”


    那個冰冷的男子,此刻應該已經是別人的夫君了吧?


    丁雪尋沉默不語,雙目看著高高的圍牆,眸光閃過一絲狠厲。


    當天晚上,丁雪尋待婢女睡沉,便將準備好的繩子拋上高牆,又用詠春拳借力,一步一步艱難地爬上牆體。


    一步,二步……隻差一步了,丁雪尋將身子貼著牆頭,挑目遠望,四周靜寂無比,別說什麽埋伏的高手,連一隻蒼蠅都沒有。


    她心中大喜,正要使勁一蹬,就要跳上牆頭。


    夜幕下的屋頂上,正坐著一個臉色如水的男子,他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個女子,從她貓著眼出了屋子拋上繩子,到借力躍上牆體,再到她一步一步艱難地爬上高牆,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那個女子滿臉喜色,隻差一步就要躍上牆頭時,他喝掉酒壺裏最後一口酒,將手中的石子擊出,石子準確沉悶地擊中繩子,呲的一聲響,繩子應聲而斷,丁雪尋如那個男子所願重重地摔了下來。


    婢女聞聲嚇著從屋內跑出來,眼前的情景嚇得她臉色頓時白了,不用想也明白是怎麽回事,忙跑過來扶起她:“姑娘,可摔著了?”


    “倒沒有受傷,就是……臀部有點痛。”丁雪尋道。


    “逃跑?看你還敢!”屋頂的男子似乎輕笑了下,喃喃自語,望著婢女扶著她進了屋子。


    接下來的幾日,丁雪尋安靜多了,再也不敢有多餘的舉動。


    這個看似平靜的別院,事實上日夜都有人在監視著。而且分明是個非常惡趣味的人。


    她爬個牆容易麽?那是件很辛苦很消耗體力的的事啊!為何要等到隻差最後一步,她沾沾自喜時才斷了她的繩子?若是早些斷開,她也不用爬得那麽高摔得那麽痛了。


    這個屁股,不養十日八日是不得好的了。


    又過了兩日,天剛蒙蒙亮,別院的大門大開,六七個婦人捧著頭麵、飾物、大紅嫁衣魚貫而入。


    “你們要幹什麽?”丁雪尋心中驚駭,再也鎮定不了,大聲喝道。


    她原想吳三桂這混蛋不過是將她拘禁在這裏,過些時日她便有辦法逃出去,沒想到他居然還念念不忘想與她成親。


    “恭喜王妃!今日是王妃的大喜日子,我們給王妃梳妝。”為首一個婦人微著道。


    王妃!


    丁雪尋心如死水。


    “我不要,你們給我滾。”丁雪尋怒道。


    為首的婦人朝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便上前將她強按坐在梳妝台上。


    那兩人一出手,丁雪尋便知道她們是練家子,武功不比她弱。


    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者丁雪尋剛才不過佯怒試探,這一試探,心內僅存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簡直從頭涼到腳,也就木著臉任由那幾個婦人擺弄。


    她再在這裏關下去也是陡勞,總沒有機會逃跑,說不定走出這個囚籠會有更多的機會。


    可丁雪尋還是料錯。


    三個時辰過去了,婦人終於將丁雪尋打扮好了,還穿上了大紅嫁衣。


    那幾個婦人瞧著鏡中的美貌女子,微微有些發怔。


    太美了!婢女看著鏡中的女子,失神了。


    丁雪尋也凝望著鏡中的女子出神,因為這張臉不是自己的,她不太常照鏡子,想不到鏡中的女子打扮起來,也有花容月貌。


    隻是所嫁非人!


    別院門口早有一頂八人抬的大紅喜轎在等候。丁雪尋被幾個婦人扶著第一次走出別院,目光警惕地四下張望,暗暗留心路線,尋找機會伺機逃跑。


    就在扶她入轎時,為首的婦人使了一個眼色,扶她的婦人道一聲:“得罪了!”竟然點了她的穴位。


    丁雪尋狠狠地瞪著那個婦人,那婦人拿起大紅頭巾一蓋,遮住了她憤怒的臉。


    轎夫緩緩將轎子抬了起來。丁雪尋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完了,難道真要被迫嫁人嗎?丁雪尋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正在悲傷地想著,忽然聞到一股異樣的香味,她頭便有些暈眩,接著,便暈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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