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傅惠信分開人群,朝著傅惠仁走來。


    少年揚起的臉上,滿是燦爛的幸福。不待傅惠仁反應過來,傅惠信便一把抱住了大哥,笑道:“好大哥,我就知道你和別個不同。不似家裏那幫勢利眼,真個關心我的喜好。我,我是真心喜歡瑤琴……隻有你來了,隻有你願意來看我。”說到後來,語氣竟有些哽咽。


    傅惠仁突然被傅惠信抱住,有些不知所措。聽到傅惠信真摯的話語,感受到血脈親情隔著衣裳相互溫暖人心。


    恍惚間他竟像是今個,才真正認得這個是他的親弟一般。也回摟住弟弟,在少年尚顯單薄的脊背上拍了拍。


    任氏出門前囑咐他的那些話,他現在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整場婚禮下來,傅惠仁都未發一言,隻是看著幼弟臉上的幸福微笑。


    拜堂時,傅惠仁被作為男方的代表,坐在堂上喝了新娘子的茶。


    他沒仔細看薛瑤琴的模樣,但憑感覺曉得這是個聰慧美麗的女子。小弟也是真心愛她,這便夠了。


    傅惠仁本不是來參加婚禮的,身上也沒帶見麵禮。便把自小一直帶著一塊麒麟銀鎖片,掏出來給了薛瑤琴。作為鹽商傅家的長男,這份見麵禮真是寒酸之極。


    可是薛瑤琴高高興興接了過去,改口叫了聲“大哥”。


    反倒是小弟傅惠信見了這物件變了臉色,看向大哥求證。


    傅惠仁對他笑著搖了搖頭,叫他不要作聲。


    傅家早先也不寬裕,至少在傅惠仁年幼時,祖父父親的家中還是平平無奇的蓬門小戶。


    後來當時傅家的一位叔老太爺,傅惠仁、傅惠信的遠房叔祖父做了一任漕運官。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傅惠仁的祖父因為是同姓,和漕官大人續了同宗。從本錢最少的運商做起,開始涉足鹽商行業。


    他們也不是傅家的宗嫡,手中除了身上衣裳和一處祖屋,再無餘錢,一應本錢都是從親朋手裏借貸而來。


    傅惠仁的父親傅德展本身勤勉努力,和糟糠妻廖氏起早貪黑做事,婚後幾年開始薄有資產。


    廖氏生下大兒傅惠仁後,傅德展便把身上一直帶著的麒麟銀鎖片,掛到了長子身上。


    這算是傅德展這一脈父子相傳的小玩意,並不值錢,卻是父親對兒子的一片拳拳愛意。可惜廖氏後來某次跟著傅德展出去販鹽,路上遭遇意外身亡。人一走茶就涼,何況她走了那麽多年。


    傅德展又娶新婦任氏,生下更多兒女。長子傅惠仁雖然還持有麒麟銀鎖,卻早已不是父親最愛的孩子了。


    任氏也聽說過其中典故,她是傅德展小有富貴時迎娶的魔天記。傅家的聘禮優渥,她任家的嫁妝也豐厚。實在看不上那小小一片老銀鎖片,索性大度些,不與傅惠仁這小孩兒爭。


    傅惠信兄弟加上四姐,都是在富貴窩裏長大。便是後來知曉銀鎖片算是祖傳下來的舊物,也沒有一個想過去找大哥討要。


    照四姐的話說,太醜了,要來也沒處放。


    沒想到大哥今天把這個拿了出來,傅惠信心裏一酸,母親平日對大哥太過苛刻。堂堂傅家子孫,身上連件像樣東西都沒有。


    傅惠信小時,親眼看過大哥挨了打後,摩挲著這片銀鎖抹眼淚。


    如今想來,這便是哥哥的寶貝了,叫他如何若無其事地收下。


    婚禮當晚,每個人都喝的酣暢。傅惠信帶著微醺找到大哥,問起鎖片的事。


    傅惠仁微微一笑道:“你大嫂生四丫頭的時候,壞了身子。已經不能再生了,我又沒個兒子,今後也不打算納妾。就給你們吧,可莫要嫌棄才好。”


    傅惠信的大嫂,傅惠仁的妻子姚氏也不是個大戶出生。她是當初傅家不得誌時,與一個小吏家聘下的娃娃親,和傅惠仁是青梅竹馬長大。


    後來傅老爺子在此事上,倒沒有失信於人。成年後,兩人便婚配做了夫妻。


    大哥大嫂感情一直很好,隻是姚氏運氣不好。接連生了四個女兒,夫妻倆至今沒有兒子。


    因著傅惠仁不是親兒,老二家又已經生了一個兒子出來。故此任氏夫人對傅惠仁家的情形,抱持可有可無的態度。也沒催著壓著叫這老大納妾娶二房,讓姚氏輕鬆不少。


    傅惠信今個表麵笑得風光無限,其實心裏難過得很。在他看來自己的婚姻大事,便是不能普天同慶,家人也該個個到場。


    可今個卻隻見到往日最沉默寡言的大哥,對傅家其餘眾人的態度可見一斑。


    傅惠信又敬了一圈酒,回來找傅惠仁問道:“大哥,你說實話。家裏叫你來找我,是怎麽說的。”傅惠信聰慧名聲不是白得的,大哥一來他就看出來他肚裏有話。隻是一直沒膽量去問,怕問了自己傷心,這會借著酒意才問出了口。


    傅惠仁曉得瞞他不過,便把來時家中情形做了轉述。


    任氏言道:“叫他回來,沒有經過我親眼相看的媳婦,我是不會認得。”這話裏有個圈套,似乎隻要是把人帶回去給任氏看過,她就會認下這門親一般。


    知母莫若子,傅惠信並不信她,但也不擔心母親到時耍賴。將來生米做成熟飯,看在兒子孫子份上,瑤琴又那麽好,母親不認也得認。


    關鍵是父親傅老爺子,居然根本不把兒子在外娶老婆一事放在心上。


    老爺子這麽鎮定,要不是拿定了主意,認為兒子遲早有一天會回心轉意。要不就是他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再不願意理會。哪一樣都是傅惠信接受不了的,頭一樣是要他對至愛之人不忠,後一樣是要他對至親之人不孝。


    傅惠仁看到小弟臉上的落寞,想要出言安慰他。又說不出什麽應景的話,訥訥說道:“小弟,你要好好過日子。”傅惠信叫哥哥這句無厘頭說得笑起來,又去灌了大舅子一通酒,被人抬著進了洞房。


    布置一新的洞房裏,薛瑤琴頭頂紅蓋頭在床上端坐。


    新房的房門外,薛春和早得了老爹的吩咐。說妹妹妹夫臉皮薄,莫要叫人去鬧他們。等著傅惠信進了屋,他就親自守著門戶,不給人近前。有淘氣好事的想來聽牆角,也叫薛春和一通亂打,把人打得七滾八滾滾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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