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春和言道妹子瑤琴早死,說不定就是因為幼時身子不好。現下自家的閨女,斷不能叫她吃這個虧。姑娘家有些拳腳傍身,便是不用來和人打鬥,也能強身健體不是。


    楊氏聽了丈夫的歪理,沒法反駁,隻好任由他們父女一邊玩去。


    幸好女大十八變,姑娘大了自然心思細膩起來。


    薛靈韻十三四歲時,收了玩鬧的心思。每日裏跟著母親,學那些閨閣女子的要務。


    靈韻去拉扯勸慰父親,眼光卻落在了一邊的表哥傅景亭身上。


    今個是小姑娘第一回見到姑母家的表哥,就見這位表哥與師兄弟們皆是不同。說話溫和有禮,一舉手一投足都透著斯文俊秀。膚色白皙,臉孔漂亮。尤其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底落下一片暗影,看的人心動不已。


    當然薛靈韻的心動別人看不出,有眼睛的也隻能看到這丫頭臉紅。


    陶師弟在一邊的瓦盆子裏,給祖師爺燒黃裱紙。不經意間抬頭,看見小師妹的臉一直紅到脖子根。吃了一驚,他們小時在一處玩慣的。此刻擔心起來,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薛靈韻的額頭,口中問道:“師妹,你是不是病了。”


    薛靈韻適才陪著父親落淚,哭得眼角鼻尖泛紅。配上一張羞怯的大紅臉,乍一看的確像是外感發熱。


    她見父母,師哥表哥聞聲都往自己這邊看,趕緊拍開陶師弟的爪子。想笑一下緩解尷尬,又覺得這是爺爺的靈前,這樣做不合時宜。一麵忙著向大夥做些解釋,一麵目光還是不時,去偷看表哥的反應。


    薛春和這個魯莽漢子看不出來,楊氏卻瞧出了女兒的心思。


    小兒女不知事理,一見鍾情也是有的。但做母親的不免要為女兒考慮周詳,雖然傅景亭這孩子小時候,她也親手抱過。可長大後成了個什麽樣子,僅憑今日這一麵誰也不確切曉得。


    楊氏便有意把女兒支開,不叫她和傅三少單獨接觸。


    一則今日時機不對,二來她還要對傅景亭做些考量。三來,丈夫的大徒弟郭誌堅,幾乎是當做自己兒子養大。早先她便萌生過想法,叫這個老實孩子娶了自家的姑娘。都是知根知底,不愁女兒婚後生活美滿。


    如此,徒弟跟自家更加親密。薛靈韻也不用遠嫁,讓自己老來擔心。


    女兒徒弟一日日長大,平日看來這徒弟對女兒的心思是有的。隻是靈韻這個丫頭,模樣隨了自己。性子卻像足她那個爹,在感情方麵遲鈍的不行。今兒好不容易開了竅,又應在了外甥身上。


    外甥家中的情形楊氏略有耳聞,傅家人可不好相與,真叫人煩惱。


    薛靈韻活了這麽大歲數,心裏頭一回除了爹娘以外,住進去第三個人。


    她又是個天然呆,喜歡哪個,便愛和哪個一處說話作耍扶風歌全文閱讀。


    傅景亭在山上這些時日,薛靈韻不顧母親的曲意阻攔,總是往表哥身邊鑽。


    一回兩回,還可以當做小孩子不懂事玩鬧。次數一多,連大腦神經有房梁那麽粗的薛春和也看出不妥來。


    但和楊氏的焦慮不同,薛春和樂見其成。甚至曲意解釋,莫非老爺子當初就預見到了今日之事,所以才特地叫自己把外甥接到山上。


    這倒是個絕妙的主意,妹妹的兒子娶了自家的閨女。這樣兩個孩子都會留在據馬山,老爺子也會高興。


    瑤琴那麽聰明,當年的小傅公子也是個公認的能人,他們的兒子總不會比自己差。而且這孩子又生的這樣好,靈韻一定喜歡他。


    薛春和自以為看穿了老爺子的布局,愈發洋洋得意。甚至笨手笨腳地給這兩個孩子提供機會,讓他倆獨處。


    郭誌堅比傅景亭和薛靈韻年歲都大,也最為穩重。他從小是個孤兒,和師父一家一起生活。然後突然有一天小師妹不跟他們師兄弟一起玩了,他才注意到原來師妹是個女娃。這一留心就一發不可收拾,師妹真的好些地方和臭小子不同。


    比如薛靈韻衣裳總是幹幹淨淨,香氣撲鼻。比如大夥都長了個子,師妹卻變得那麽嬌小柔美。比如師妹高興時,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便會變成兩片月牙。跑動時,耳朵上的青玉珠花墜子,也會跟著亂晃。


    他大致明白這就是喜歡,可師妹眼中隻把他當做兄長。這種狀況雖然讓人氣悶,可他相信水滴石穿。水磨石的功夫做足,師妹總會看到他的好。


    沒想到這個傅三少一出現,師妹便舉止失常,郭誌堅心裏,對傅景亭便有些不痛快。


    傅景亭自小在大家族裏長大,見慣男女風月,比舅媽楊氏還要早覺察出氣氛的不尋常。隔了幾日,舅舅正式說出外祖父的遺命,讓他繼承據馬山寨子。


    傅景亭的腦子快速運轉,這兩樁事他都是不肯的。怎麽拒絕又不傷及情麵,比較讓人頭疼。


    傅家的情況的確如楊氏所想的複雜,傅景亭置身其中身份尷尬。


    他的父親傅家五少是任老夫人最愛的兒子,他卻不是家中最得寵的孫子。他沒有足夠天賦,能像父親那樣,做個風流倜儻的才子。也沒投個好胎,能像二伯父家的大表哥那樣,因為是傅家頭一個大孫子,備受老爺子和老夫人的疼愛。一輩子衣食無憂,可以做個浪蕩少爺。


    論及商賈,傅家已是極致。傅三少想著要想今後有所作為,唯有科舉一途。就憑著這一條,他也無論如何不能和山賊扯上關係。


    至於美嬌娘,兔子不吃窩邊草,他雖心懷天下,也不能從禍害表妹開始。


    看那個郭師兄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差,就差沒在臉上寫“離我師妹遠、遠、遠”,就曉得這人打得是個什麽主意。君子不奪人所好,否則此刻一時爽,卻是後患無窮。


    傅景亭比他老子聰明些,沒有直接回避表妹的糾纏,也沒說婚姻之事要稟明父母。


    送走老寨主,他便去找舅媽楊氏。說看著舅舅在靈前傷痛成這樣,他便想起在書中讀過的一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以往他是小孩兒不懂事,如今身臨其境經曆,方體會出這句話的沉重。說著眼淚打濕了衣袖,便要辭行回家去。好生孝敬父親,祖父母幾年。


    薛春和和楊氏兩個聽了這話,都被這孩子一片純孝之心感動。任憑哪個,可以攔著不叫人娶親,卻不能攔著不叫人盡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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