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心道這老頭子興許就是個話癆,愛一邊做事一邊和人拉家常。隻是他和尋常人這樣說話也就罷了,咱家的白果卻是不行。白果這丫頭是個什麽性子,一向的有問必答。又不會說謊掩飾,是個丁點心計全無的傻孩子。再讓白果和這位健談的老爺子聊上一會,隻怕要連春妮的事,也給揭出來了。於是高氏把手中韭菜遞給白果道:“你不是要吃韭菜煎餅嗎,拿去切得細細的,一會我給你調些麵烙煎餅吃。”


    如今正是春光明媚,各地蔬果生發,都快馬加鞭往京城裏輸送。京中貴人有吃喝不完的。尋常老百姓,也能沾些光得點實惠。隻要手上有銀子,想吃什麽喝什麽,盡可以出門采買來。高氏得了春妮的夥食費,統一照料全家三餐飯食。問個人想吃什麽,到白果這裏。結果白果什麽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全都不想吃,就饞一口自家種的頭茬韭菜黃。聽得高氏又心疼了一回,這個丫頭怎麽就這麽老實呢。高氏私下裏聽春妮說過,白果和她家公子的故事。雖然已經打消了讓兒子宋禾,娶白果做媳婦的想法。但她心裏對白果的憐惜疼愛,還是不減當初。便也打算跟嚴媽媽一般,把白果當做自家的小女兒看待。見白果提出這樣一個請求,高氏自然要讓她心滿意足。


    白果聽高氏說要給她烙煎餅,立刻高興地歡呼起來。她在王爺府裏做丫頭,吃食都是大廚房做的,比高氏的手藝不曉得好多少。後來到的園子裏。也是葷腥不斷,吃了許多雞蛋和魚。但她也不曉得為什麽,就是特別想吃一口韭菜煎餅。還記得兒時在家裏,全家人睡在一口土炕上。炕頭就是熱乎乎的爐灶。最好的光景就是。姊妹幾個或坐或臥在炕上,看著娘在那頭的大鐵鍋邊坐著,給全家人烙香噴噴的煎餅。有時有餡料,有時沒有。有一年春天,娘用韭菜薺菜烙了好些餅。裏麵還奢侈的加了蛋黃和豬油。那成了白果記憶裏,最難忘的美味。多少年後的今天。那個滋味重新回到味蕾舌尖,白果都快要饞死了。高氏問她想要吃什麽,問的正是時候。


    當下,白果失落的情緒一掃而空。接過高氏手裏的韭菜,人就去了灶間,剩下高氏和萬捕頭兩個留在當場。看著白果那歡快離開的背影,高氏不禁歎了口氣。這丫頭自己還分明是個孩子,一個大孩子要怎麽養育一個小孩子。照春妮的說法,那個神秘的公子,不管是為了家中正室和睦也好。為了自己從事的某項危險事業也罷。不管什麽緣由,總歸是棄了白果。一個孤身女子未婚生子,那日子那情形想一想,都要愁死人。高氏為白果的日後犯愁,卻又想不出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萬捕頭在旁冷眼旁觀高氏和白果的互動,心中也是納罕。卻不知這個婦人和那個小丫頭,以及傅家三少夫人之間,是個什麽關聯。


    萬捕頭磨刀的手藝的確很好,高氏又找他磨了菜刀和繡花用的剪子。萬捕頭皆來而不拒,每一件都打磨仔細。還是一麵做活,一麵和人閑聊。白果走了,高氏也沒在門前站多久。但是想要和人說話,總是不難找到對象的。左鄰右舍聽說巷子裏,難得來了個手藝頂呱呱的磨刀匠,都從家裏拿刀子剪子找他磨。萬捕頭手上不停做了一上午。眼看要到響午了,身邊的活計還有一堆。早起吃的兩個包子早就消耗殆盡,這時饑火上升。偏偏高氏家的院子裏,飄出來陣陣韭菜特有的香味,勾的人食欲大開。


    這時白果出來和萬捕頭結磨刀磨剪子的銀子。萬捕頭口中報了一個相當實惠的價錢,肚子卻不爭氣的發出一聲哀鳴。白果回去取銀子,二次出來見他時,手裏便多了一個荷葉包。萬捕頭打開一看,見是整整齊齊一張韭菜煎餅。萬捕頭平生從不無端受別個的好意,可是看著白果那張誠摯的笑臉。萬捕頭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的眼光毒辣,看人最準。這個小丫頭這樣做,顯然沒有其他目的,隻是單純想請自己吃東西。萬捕頭歡喜地謝過她,等這丫頭進屋掩上門。老捕頭看向高氏家那個小院子時,目光中便多了許多說不出的意味。


    院子裏,高氏叫白果拿上碗筷,一起到春妮屋裏吃飯。中午宋禾不回來,春妮懶散不願意出屋,高氏和白果便把飯桌搬到她屋裏來。高氏看著白果風風火火進來,笑道:“你那樣饞韭菜,結果到手就舍了一張送人。”白果不好意思道:“我聽到他肚子餓得叫喚,就……要不,就當那張餅子被我吃了。”春妮“哼"了一聲道:“說什麽傻話,吃你的吧。在高婆婆家吃飯,還有不管飽的。”高氏也笑她,白果曉得自己說了傻話,趕緊抓起一張餅子大嚼。吃了大半時候,突然停了下來,眼淚撲簌簌落下來。這下可把高氏和春妮嚇了一跳,這是怎麽說的。好端端吃著東西,怎麽就哭了。


    高氏撫著白果的後背,問她發生了什麽事。白果抽抽搭搭道:“我想起來了,我娘烙餅子給我們吃時候,全家都在,隻有大姐不見了。那時候小,隻知道吃東西。現在想起來,大約那時候是把大姐賣掉了。”說著說著,突然又笑了。春妮瞧著她又哭又笑,心裏擔心她。白果卻道:“不知道爹娘賣了我,家裏有沒有吃韭菜餅子。”這個笑話真是一點也不好笑,聽了讓人心酸淚一大把。高氏把白果摟在懷裏,責備她不該胡說八道。白果哭過笑過,也曉得自己為什麽,突然很想吃這上不了台麵的吃食。原來她是想家了,可是她的家如今不是那個偏遠的村落。而是在她的公子那裏,公子在哪,哪裏就是她的家。這話她誰也沒告訴,說出來又要被人說她傻。


    白果有些羨慕的看著春妮的大肚子,裏麵有個小嬰孩,一半是春妮的,一半是孩子父親的。她肚子裏也有那麽一個孩子,一半屬於她的公子,但是還要等好久才能見到。春妮見白果老看她的肚子,故意嚇她道:“你莫要著急,再過幾個月你也會和我一般,整天都擔心肚皮會不會被撐破掉。”白果聽了這話,臉色立時白了三分。她挺怕疼,更怕孩子掉出來。當晚回去就找個褲帶,把肚子纏緊了。次日看起來,腰腹處鼓鼓囊囊粗了一圈,倒真像是個有身子的人了。自然高氏和春妮又取笑了她一通,白果好脾氣,一點不生氣。


    萬捕頭回去換下行頭,穿戴回捕頭的皂靴衣裳。按理他該第一時間把偵查得來的情況,告知上官。可是這次他有些不確定,該不該這樣做。姑且不論三少夫人如何,她身邊的小丫頭真是個好孩子。自己已經是半個身子埋到土裏的老家夥,要不要為了頭頂這份可有可無的差事,破壞她現下平靜的生活呢。作為捕快,萬捕頭可以不問緣由,隻管做事。可是並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對是錯。關於傅三少夫妻的事,雖然兩位殿下都不叫人露出口風。可萬捕頭最擅長的就是搜集歸納消息,發掘背後的真相。


    老捕頭大略曉得這對小夫妻,因為個中緣由使然,不幸陷身到了一團麻煩中。三少夫人如果不是因為懷璧其罪,被人暗中擄去,做那種威力驚人火器。就是選擇了,主動逃離眼下這一切。萬捕頭之後以高氏家的小院為重點,又明裏暗裏去蹲點守了幾天。已然確定了這位“三少夫人”,其實是應驗了他的第二種猜測。從到寺廟裏長住開始,就在策劃著逃跑事宜。萬捕頭不曉得春妮和宋蟈蟈那層內情,隻是依著他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的想法。三少夫人如此行事,相當明智。


    女人天生就是弱者,家國禮法無不以此為前提製定。到了三少夫人這裏,卻出現了意外。區區一介女子,手中有了可以對抗整個天下的力量。這是很危險的,不管是對天下還是對她個人。想想看,輕易一個人,都可以通過控製這個弱勢的女人,掌控一個國家。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將要麵臨的是怎樣一個生靈塗炭的世界。如今三少夫人能及時看清這一切,想法子遠離利害中心,實乃家國之幸、萬民之福。綜上,與公與私,萬捕頭都剩下了一個選擇。不光不能把傅家三少夫人交出來,必要時還要代為隱瞞。


    春妮對高氏說了她的決定,她要立刻、馬上、一點不耽擱出城去。離開京師,回去南方。高氏不明白春妮為何突然改了主意,這麽著急要走。春妮說不出理由,反正就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催促著她不能在原地停留。白果也不想留下,比起這裏,她更願意去寺廟的後山。高氏瞧著這兩個,一個比一個不叫人省心,覺得自己自從離開山村,真是老了好些歲。見自己沒法子說服她們,高氏隻好臨時找個借口搪塞一二。說等宋禾回來,從長計議後再說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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