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掉火部,大軍很快就由興奮陷入了悲傷,此戰,越騎尉傷亡近千人,尤其豹營正麵硬抗火部衝擊傷亡慘重,全軍上下彌漫著哀愁味道,不時有哭泣聲響起。


    第二日傍晚,林長青召集諸將議事,望著眾將一張張眉頭緊皺的臉龐,林長青心底也是一聲暗歎,搖頭開口說道:“諸位,滅掉火部大軍,我軍傷亡慘重,所以,本將打算進入死亡之路休整一段時日。”


    眾人都知道這些,因此神色並不曾有任何變化,而林長青接著說道:“王將軍已經尋到一條道路,大軍明天中午開拔,斥候營開路,豹營為中軍,狼營為後軍清理痕跡。”


    雖然悲傷,王子傑、常如海、孫少威還是沒有絲毫遲疑的拜道:“末將得令!”


    掃過眾人一眼,林長青在短暫的停頓後沉聲說道:“諸位,我們既然進入漠北,就已將生死放下,以千餘人的代價滅掉火部五千精銳,此戰績足矣讓我等名流千史,再者,戰死沙場,是我等最大的榮譽,有什麽好悲傷的?都給本將打起精神,今晚,給兄弟們送行。”


    在林長青提高的聲音中,眾將齊聲高喝道:“末將得令!”


    此刻,長史曹涵開了口,道:“諸位,兄弟們進入漠北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也算死得其所,而且,相信都尉、聖上也不會忘記我們,本將一定稟明聖上,為諸位、為兄弟們請功。”


    說到這裏稍頓,曹涵轉口說道:“不過現在,我們還在漠北,諸位一定要打起精神來,莫要再讓兄弟們流血。”


    當曹涵的話落下,眾人臉上都有過一絲堅定,齊聲拜道:“末將得令!”


    深吸一口氣,林長青沉聲說道:“走,給兄弟們送行。”話到最後,林長青當先走出了帳篷。


    空曠的草場上,成排的屍體讓人感受到不曾散去的血腥和慘烈,邊上還有數堆木頭,而眾將士望去的目光盡是不舍和悲傷。


    走到屍首前,林長青掃過眾人一眼開口說道:“諸位,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我們都是軍人,大楚最精銳的軍人,所以,我們率先進入漠北,所以,我們能夠戰勝火部,所以,我們能夠名垂千史!”


    稍頓了下後,林長青接著又道:“此戰,六百條性命,換火部五千大軍,兄弟們值了,本將敬諸位一杯!”


    說話間,林長青端起酒杯將酒倒在地上,而後又道:“不能將兄弟們的屍首帶回去,是本將的無能,不過,我林長青在此立誓,此戰過後,派一營人馬分赴各地,將兄弟們的遺物、軍餉、撫恤送回去,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越騎尉都是老兵,再清楚不過此戰的殘酷,很多人都有死的覺悟,所以聽到林長青的承諾,眾軍士不由一陣感動,齊聲高呼道:“殺、殺、殺!”


    震耳欲聾的高呼聲中,林長青一顆心竟是顫了下,眼中更是一熱,差點有眼淚流出。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中的激蕩,林長青衝眾人躬身行了一軍禮,而後沉聲喝道:“給兄弟們送行!”


    當林長青的話落下,眾將士雖然不舍,卻是強忍著悲傷將同袍的屍首放在木頭上。很快,木頭上便擺滿了屍首,如山一般壓在眾人的心頭。


    長長吸了一口氣,就在林長青將要下令點火時候,望著突然出現的銀甲軍士,眼中有過一絲意外,然而更多是震驚,是悲傷,因為在來者是馬忠平。


    馬忠平穿戴整齊,銀色的鎧甲明光發亮,相似特別擦洗過,隻是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甚至要人攙扶才能緩慢前行。


    走到林長青身前,馬忠平跪拜道:“末將拜見將軍、長史!”


    望著馬忠平,林長青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傷感,而且,林長青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恭恭敬敬衝兩人拜了一拜,馬忠平開口說道:“林將軍、曹長史,末將傷重,怕是不能再上馬征戰了,所以,懇請將軍同意末將與眾兄弟同行。”話到最後,馬忠平再次拜了下去。


    望了馬忠平片刻,林長青真不知能說些什麽,隻是眼中卻有眼淚控製不住流了出來。深吸一口氣,林長青盡可能平靜的說道:“來人,上酒!”


    很快便有侍衛端上烈酒。與馬忠平對視片刻,林長青親手將酒杯遞給了馬忠平,沉聲說道:“忠平,一路走好!”


    望著林長青,馬忠平眼中有著不舍,口中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拜道:“末將謝過將軍!”說完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站起身來。


    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曹涵、王子傑、常如海、孫少威,馬忠平衝眾人笑了笑卻不曾說話,隻是行了一軍禮,而後轉身望著豹營一眾兄弟,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兄弟們,今日我馬忠平也就不再廢話了,有來生,咱們再做兄弟!”說話後,馬忠平硬推開攙扶他的軍士,一步步走上屍山。


    望著馬忠平,眾人都是一陣沉默,不少人眼中都有淚水流下,天地一片死寂。


    看馬忠平在屍山上坐定,林長青拿起一支火把走了過去,與馬忠平對視片刻,林長青終是將火把丟了出去,瞬間便是熊熊火光,照亮整個夜空,也照出眾人眼中晶瑩的淚光。


    楚昊宇並沒有為眾將士送行,因為他不想在眾人麵前露麵,也因為他不想見生離死別的場麵,然而他還是聽到了眾人的叫喊聲,看到了照亮夜空的火光,甚至,他還看到了麵帶微笑的馬忠平。


    沉默半響後,楚昊宇終沒有出聲,一個人消失在黑暗中。


    死亡之路一無名山頭,當陽光驅散黑暗撒在大地,便照出楚昊宇運功打坐的情景。


    平靜的臉龐無喜無悲,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有光芒閃動,溫和又耀眼。烏黑長發隨意係起,唯有鬢角兩縷長發垂下隨清風浮動,灑脫又自得。一襲粗布麻衣,合著淡然的氣質,靜靜中,似與山嶽連為一體。


    天陽決運轉三十六周天,楚昊宇睜開了眼睛。望著一團火球似的驕陽,楚昊宇幽邃的眼睛竟不沾半點紅暈,陽光竟也沉寂在他的眼眸中。


    站起身來,楚昊宇揮手間一柄長劍便落入手中,開始練習劍法。楚家少陽劍訣,藏劍山莊弱水劍法,無極觀兩儀劍法,凡是楚昊宇所見過的,隻要是意之所至,統統信手拈來,因此一套劍法使出來看似雜亂無章卻又極盡自然,仿若本該如此。


    一趟劍法下來,太陽已上中天。看天近中午,一直肅立一側的楚錚開了口,笑道:“少爺,該回去吃飯了。”


    收劍而立,望著楚錚,這刻,楚昊宇突然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眼前是楚達,自己還在落霞山為父守孝,所有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隻是夢一場。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錯覺,楚昊宇點頭說道:“走吧!”說話間,楚昊宇已邁出了腳步。


    跟隨在楚昊宇身側,楚錚突然開口問道:“少爺,你這兩天怎麽想起練劍了?”說到這裏,楚錚頗為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接著又道:“以往在山裏時候,都是老奴逼著你練武,現在怎麽想起來練劍了?還有,前段時間看少爺你經常抱著老主人的兵法手記看個不停,現在怎麽不看了?”


    楚昊宇知道這個問題楚錚已憋了數天,現在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不過楚昊宇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止住腳步直直盯著楚錚,看的楚錚頭皮發毛。


    最後,楚錚終是開口問道:“少爺,你看什麽呢?”


    盯著楚錚,楚昊宇輕吐道:“錚叔,你是禁軍統領,告訴我父皇是怎麽遇害的。”


    瞬間,楚錚已明白楚昊宇為何練劍了,隻是……長歎了口氣,楚錚卻不知如何回答,見此,楚昊宇又開口說道:“三年前,達叔說我太小不願告訴我,現在,我已經長大,錚叔你也該告訴我了。”


    沉默片刻,楚錚終是有了決斷,點頭說道:“也好,少爺你已經長大,也該知道了。”


    話到此處,楚錚又是一陣沉默,粗狂的臉龐上有過無奈、憤怒,看似陷入了回憶。好半天過去,楚錚幽幽說道:“那天夜裏,很悶很燥,悶的讓人心慌,沒多久,電閃雷鳴,很快就下起了大雨。”


    說到這裏稍頓,楚錚突然大叫了聲,道:“對了,我想起起來了,那天,主人與羅尚書、方將軍商討征討漠北一事,一直忙到半夜,回慈寧宮路上,有刺客闖了進來……”


    將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很是詳細的講了一遍,最後,楚錚搖頭說道:“主人是宗師境高手,尚且遭了天刺的暗算,所以,主人嚴令不可告訴你。”


    說到這裏稍頓,楚錚直直盯著楚昊宇說道:“少爺,你已經長大,你若真想找出天刺逆賊為主人報仇,老奴絕無二話,但是,千萬要小心哪!”


    深吸一口氣,楚昊宇並沒有多言,轉口說道:“回去吧!”


    當兩人回到大營,便有侍衛端來了肉湯。進入漠北,楚昊宇吃夠了牛羊肉,每日都有侍衛為他獵來飛禽走獸,這幾日來,還真沒有重樣,而這次,是魚肉。


    魚肉鮮美,且隻是用清水燉了燉很是清淡,甚是爽口。一碗熱湯下肚,楚昊宇對楚錚說道:“錚叔,你也吃些,再給我一碗。”


    很快,吳振豐便端著一碗鮮湯返回,隻是隨同他一起前來的,還有林長青身邊的銀甲小將。


    抱拳衝楚昊宇行了一禮,銀甲小將拜道:“啟稟宋將軍,我家將軍請你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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