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輦尚未停穩,兮妃已滿麵是淚撲了上去,伏倒在地道:“皇上,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臣妾自侍奉皇上左右,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皇上!”


    皇帝的禦輦堪堪停穩,見她這個樣子,又是憐惜又是著急,便道:“小樂子,還不快扶兮妃起來。”


    兮妃猶自啼哭不已,如梨花一枝春帶雨,皇帝微微蹙眉道:“好了。那麽多人在,你哭哭啼啼成什麽樣子。有話好好說便是。”


    我領著沛涵向皇帝請了個雙安,便道:“皇上,兮妃傷懷,劉阜立現在還滿嘴嘟嘟囔囔地說著胡話。依臣妾看,不管何事都不宜外揚,不如先拿水潑醒了劉阜立,再好好問話吧。”


    皇帝有幾日未見我了,此時見我披了一件素色大氅,盈盈站在風中,仿佛不盈一握的樣子,口中倒是紋絲不錯,句句入理,這幾日的芥蒂也稍稍釋懷,便道:“長街的風大,你別站在風口上。”


    我盈盈道:“臣妾多謝皇上關懷。隻是此事突然,又出在景仁宮門外。未免張揚,皇上和兮妃若想問什麽,不如先移駕景仁宮中。臣妾屏退眾人,皇上與兮妃慢慢處置便是。”


    皇帝見劉阜立被人按在地上,滿臉通紅,似有醉意,也不便再拖去別的地方,便道:“那朕就借你的景仁宮一用。”


    我答了“是”,側身讓了皇帝與兮妃進內,涅筠與纖巧、惠兒忙不迭地收拾幹淨了,又奉上茶水。


    皇帝在正殿坐了,輕嗅幾下道:“如今還在冬月裏,怎麽你殿中有一股子花草清馨,聞著倒很舒坦。”


    我淡淡笑道:“臣妾閑來無事,所以配了些花草汁子啞女棄妃睨天下。讓皇上見笑了。”


    皇帝頗為意外,揚了揚眉道:“朕禁足了你,你心思倒還閑雅。”


    我笑意清淺:“臣妾被禁足,是因為皇上要還臣妾一個清白,臣妾隻需安心等候便是,心思自然不能不閑雅。”


    皇帝的目光清澈如許,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也罷。你就坐在朕身邊,一同聽一聽吧。”


    我含笑謝過,吩咐小印子道:“看劉阜立的樣子像是喝醉了,你拿冰水潑醒了他。立刻帶進來回話吧。”


    因事出突然,兮妃又被驚擾,皇帝也不欲多留人在殿中。隻許兮妃隨身的侍女翠濃、自己的貼身太監小樂子在內伺候著。


    兮妃一見人少,便忍不住淚如雨下,嗚嗚咽咽地不肯再多說一個字。皇帝便道:“你一見朕便說受了天大的羞辱,如今又不肯說到底是什麽委屈,你叫朕怎麽幫你?”


    見兮妃隻是垂淚不已。翠濃忍不住膝行上前道:“方才兮妃娘娘看了蘇嬪娘娘過來,想著姝妃娘娘禁足,心下不忍,所以過來看看,也當盡了姐妹之情。今日兮妃娘娘剛從昭華門過來入了景仁宮前的甬道,誰知劉阜立從後頭蒼震門趕了過來。沒頭沒腦地就往兮妃娘娘身上撲,嘴裏還說著不幹不淨的話。”


    兮妃伸出衣袖泣道:“劉阜立簡直如瘋魔了一般,一上來就撕扯臣妾的衣裳。皇上看臣妾袖口。都被他拉扯破了。”


    我詫異道:“劉阜立今日不當值麽?怎麽從蒼震門過來?”


    小樂子忙躬身道:“是。今夜不是劉公公當值,所以他一早便回去歇息了。”


    正說著,小印子和小園子拖了半醒半醉的劉阜立進來。劉阜立身上全濕透了,顯然是被潑了一身冰水,看著比剛才清醒了許多。一張臉卻是漲成了豬肝色。


    我掩鼻道:“劉阜立並非不認識兮妃,素來也禮敬有加。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皇帝厭棄地看了一眼道:“看他這個樣子,像是灌飽了黃湯發酒瘋了!”


    小樂子忙湊上前聞了聞道:“皇上,這氣味不像是酒味兒,倒是甜甜的,蜜汁似的味道!”


    劉阜立掙紮著起身,剛向皇帝磕了個頭,轉臉看見翠濃跪在自己身邊不遠處,嘴角不由得淌下一絲晶亮的涎水,歪著身子向翠濃撲去,伸手就要摸她的臉。


    翠濃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規矩,一下縮到了兮妃身後,拚命尖叫道:“娘娘救奴婢,娘娘救救奴婢!”


    皇帝忍無可忍,怒喝道:“劉阜立,你發什麽瘋!”


    皇帝此言一出,小樂子一把扯住了劉阜立,奈何劉阜立力氣頗大,滿嘴裏哼哼著極力掙紮,看著翠濃的眼睛像冒著紅色的火焰,貪婪地一寸也不肯挪開。


    我情急道:“小印子,小園子,快把他拖到廊下按住,不許進來。”


    兮妃又驚又羞,悲從中來:“皇上,方才劉阜立那個狗奴才就是這樣看著臣妾撲過來,他……他……”


    兮妃哽咽著說不下去。皇帝的眼中盡是陰鬱的怒火,灼灼即可燎原。劉阜立忙道:“皇上,王欽這個樣子怕是什麽都問不出來了。他今日既不當值,便是在自己屋子裏,不如去他屋中瞧瞧,看有何端倪。”


    皇帝鼻翼微張,額上的青筋急促地跳動著,極力壓抑著怒氣道:“你帶幾個人去查,再讓人傳太醫來,看看那個狗奴才到底發了什麽癔症才這般膽大妄為!”


    小樂子躬身退下官道之1976全文閱讀。我見兮妃的絹子哭濕了,便將自己的解下遞與她跟前,道:“兮妃別惱,劉阜立所住的廡房就在附近,一會兒便到了。兮妃先擦擦眼淚吧。”


    皇帝便在眼前,兮妃見我一臉的似笑非笑,亦不好發作,隻得恨恨接過了絹子撂在一邊。


    沉默等待的須臾,我示意惠兒送上茶水,兮妃喝了一口,便皺眉道:“涼絲絲的,什麽怪味兒?”


    我的笑意溫婉而柔和:“是薄荷蜂蜜茶,我宮裏正好煮了些薄荷汁,兌了蜂蜜拿綠茶泡了,喝下去寧神靜氣,舒緩鬱結,是最適合不過的。”


    惠兒的茶正好遞到皇帝手邊,一時猶豫道:“皇上要不要嚐一嚐,若是不喜歡,奴婢再換別的來。”


    皇帝正氣鬱難解,隨手接過道:“不必麻煩了,姝妃的一番心意,朕喝這個就好。”他的手無意拂過惠兒的手背,惠兒麵上一紅,忙屈膝告退了。我正看著兮妃,一時倒未察覺。茶過半盞,隻聽推門聲近,小樂子已回來,身後頭竟還押帶著一絲不掛隻裹了單子的宮女。


    我奇道“這是誰?“


    小樂子忙回道“奴才去劉阜立屋中,竟發現這個宮女在劉阜立的床上,一絲不掛,不知再幹些什麽勾當。“


    未等皇上發話,那宮女已哭哭啼啼的跪下直呼冤枉,然後才將事情慢慢到來,原來她是被劉阜立要挾與他私下對食,否則就將她送入辛者庫,做一輩子的苦役。


    一會兒,小樂子便道:“皇上,太醫也已經來了,在給劉阜立查看,奴才立即請他進來。”


    皇帝微一頷首,小樂子已開門召了太醫進來,太醫亦是大驚失色,磕了頭道:“皇上,微臣已經給劉公公搭過脈,他不是酒醉,而是服食了過多的阿肌蘇丸所致啊!”


    兮妃微蹙著淡淡煙眉,疑道:“阿肌蘇丸是什麽?”


    太醫滿麵驚惶,不知該不該答,卻看皇帝與兮妃皆是一臉疑惑,隻得硬著頭皮道:“此物是外頭坊間的秘藥,以蛇床子、川芎、淫羊藿所成……”


    皇帝立時明白過來,不覺滿麵鐵青,切齒道:“大膽!”


    兮妃雖不如皇帝醒轉得快,卻也漸漸明白過來,不覺羞得滿麵通紅,起身便踹了那宮女一腳,恨恨道:“劉阜立吃這種不要臉的東西,必然你們倆是一夥的了。竟然私下對食,真真不知廉恥,淫亂後宮!”


    那宮女又羞又氣,隻是不敢言語。我忙抬了抬眼示意太醫和惠兒出去,溫言道:“這裏已經沒有旁人了,你有話就說吧。”


    那宮女看了看李玉,窘得眼淚直落,還是不肯開口。皇帝道:“留在這兒的小樂子是個沒嘴沒耳朵的,離開了景仁宮的正殿,他便從沒聽過這件事,也不會對任何人說。你放心說你的就是。”


    那宮女這才放心,整個人軟在地上,嗚嗚咽咽道:“那劉阜立人模狗樣,居然連畜生都不如。他本是個太監閹人,卻一心想要做個男人,在奴婢身上作威作福,肆意打罵不說,還偷偷弄來了這些奇淫技巧,一一施加在奴婢身上,害得奴婢生不如死!”


    皇帝輕輕咳嗽一聲,小樂子即刻會意:“奴才立刻帶人去劉阜立的廡房搜查。”說著便匆匆去了。


    兮妃一臉嫌惡,拿絹子擋著臉道:“劉阜立這樣不知好歹,你怎麽不來稟報,求皇上為你做主?”


    那宮女哀哀哭道:“奴婢雖然是宮人,但也要臉麵。這樣的事,怎有臉對外人說去而且劉阜立還說,隻要奴婢敢吐露半個字,他必定要讓奴婢生不如死。”她說著便褪下衣衫,側身露出肩膀與背心,隻見上麵滿布牙印與指甲的掐痕,直至肌理深處,如被野獸撓抓,傷痕累累,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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