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通門派出的使者並非隻有王巨君和花原淳這一路,天器門的勢力範圍涵蓋了整個荊州,甚至梁州東部,那些地方自然也要派出使者。


    而出使天器門本門的自然需要更重量級的人物。


    而且,這些使者目的也不是真的讓天器門收回鐵券,畢竟形勢比人強。現在希望的是天器門和他們附屬宗門能讓轄下接受糧票和鐵券共存。


    隻要他們接受了這個條件,天通門自然有信心通過商業手段,把鐵券打個落花流水。


    此時鐵山城內的黎子昇重新回到了東城,他要做的就是……讓手下夥計去買鹽,當然不是什麽一斤兩斤,而是大宗的交易。


    不多時,這些夥計果然都是兩手空空地轉了回來。至於這些人沒能在店家買到鹽貨的理由都說是暫時缺貨,不過這些店家也說了,過幾天就會有貨入店。


    黎子昇聽了這些回報心內就是一緊,果然又有人在搞什麽幺蛾子。看來有人想趁著這個東海大亂的機會大賺上一筆。


    此時,他當然不知道這是天通門聯合荊南糧會,想用禁鹽讓鐵家低頭來著。


    少年在馬車上思忖片刻,覺得這事也沒啥大不了的。


    商人囤積居奇自然是可惡,可是既然是低買高賣的求利之徒,那也算是他們的本分。有了這個機會不賺上一筆,他們還幹這行作甚?


    黎子昇雖然有著異界的記憶和知識,但是他畢竟是人而不是全知的神,這次倒是有了些偏差。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腦中的那位“指導員”是來自工業化社會,自然不會覺得食鹽是什麽了不起的物事。


    要知道,在我們這個世界,天朝有著十四億的人口,每年消耗的食鹽也不過是八百萬噸,可是一年產量足足有八千萬噸,居全球首位。這還是沒有開足馬力生產的情況下。所以在少年的潛意識裏。根本不覺得這食鹽短缺是什麽大事。


    可是他忘了中洲這樣的農業社會,很多農家其實每年才采購一,兩次鹽貨。一般就是在夏糧和秋糧的時節,他們手裏也有了閑錢,正好乘著農閑的時候入城采購這一年半載的生活必需品。當然,其中鹽貨就是很重要的一項。


    而現在正是夏糧上市的時間段。


    黎子昇雖然是個革命者,但是還沒有革命到連奸商賺錢也要管的地步。當然他想管也管不了。於是他隻是吩咐夥計盡可能地乘著今天價格沒有上漲的時候去囤積些自用的食鹽之外,然後就帶著弟弟回到了新義順堂。


    回到家之後,黎家四口連著二舅武平樅這五人坐在廳內和和樂樂地吃了一頓晚飯,席間黎子昇自然把食鹽的事情告訴了幾位長輩。


    黎昭昌和武平樅的商業嗅覺其實算不上敏銳,而且現在放債收款承兌這些生意已經占用了他們全部心神,哪有時間來管這食鹽漲價的事情。所以就算對這個三伢子頗為看重,也就是聽過算數而已。


    晚飯吃罷,黎子昇回到自己房內修煉自不必細說。


    一夜無話,來到了第二天早晨。


    黎子昇帶領著黎子仁和石敢當在院內練了會體術,吃完早飯之後,他就騎上自行車,帶上兩個隨從直奔鐵山學院。現在財大氣粗的黎三公子也給自己的隨從配了自行車。省的他們跟在自己身後跑路。


    少年自然是去找柳家父女,繼續來錄製“唱片”。


    柳大蒼師範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真神仙,有了這麽一個撈外快的機會自然也不會放過。他真的去找了一些以前的學生,還有鐵山城內符籙匠,開始大量地收購留音符和留音玉佩。


    在無意之中,少年又開辟了一個新興產業。


    他拿上那些留音符籙,和柳無瑕兩人騎著車來到了蕭家書坊,進行第二次的錄音。


    這次當然就不止《一條大河波浪寬》這一首歌曲了。黎子昇這兩天也沒有閑著,又“撰寫”了兩首歌曲。


    其實“抄襲”這也是一樣技術活,真還不能隨著性子來,黎子昇現在就把《國際歌》、《喀秋莎》、《牢不可破的聯盟》這類革命歌曲寫出來,那也不對中洲這裏土著的胃口不是。


    還是要循序漸進,先針對受眾的口味寫一些有點小清新的作品才是。


    少年在自己的記憶裏挑挑揀揀又選了兩首歌曲,一首麽。是《甜蜜蜜》。他一想到自己的柳師妹吧,心裏就有一絲絲甜蜜的感覺,於是鬼使神差地就把這首歌給寫了出來。


    不過寫完之後,黎子昇發覺這首《甜蜜蜜》太過直白。不那麽“高雅”,於是又撰寫了一曲《明月幾時有》。比起《甜蜜蜜》來,這一首就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多了,而且詞曲都比較古樸雅致,適合時人的口味。


    他倆一路上說說笑笑地來到了蕭家書坊,蕭大公子早就安排好女樂和場所等著他們了。


    大概是遺傳,蕭家麒還是很有文藝青年的範兒的,現在除了小說之外又多了一樣熱愛的物事。所以這個小文青就此注定踏上了一條宣揚新文化的革命道路。當然啦,因為這條革命道路的特殊性,蕭大公子這一路上走得非常不平坦……


    這其中的原因麽,身材平坦的女子對長大之後的蕭家麒來說,吸引力就小了那麽一點。


    兩人乘著柳無瑕在閣樓裏錄音的時候,商量著怎麽推銷這些“唱片”,很快,黎大社長和蕭總編輯達成了一致,其實也就是老辦法,先免費普及,然後收費


    所以中午時分,當王巨君和花原淳在東城碼頭下船的時候,耳朵裏飄進的是“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昔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這兩人也不欲聲張搞得人盡皆知,就連花原淳花大公子都換上了一身青衣,帶著寬邊帽子遮住了自己的俊容。所以根本也沒讓荊南糧會或者鐵家來迎接自己,而是準備到天通門鐵山分號先了解一下情況再說。


    他們原本還以為有人請了樂班在碼頭上唱曲,心裏還在奇怪呢,哪來的妄人在吵吵鬧鬧的碼頭聽曲,而且還是這樣高雅的曲子。


    這兩人都是豪門貴公子,那去青樓應酬是必不可少的“功課”。雖然對詞曲沒怎麽刻意花功夫,可是欣賞水準卻不低。


    這《明月幾時有》一入他們的耳中,就讓他們吃了一驚。是那座青樓裏來的大家,到這種吵吵嚷嚷的碼頭之上來現場演唱?


    不過,接著他們就發現這樂曲來自……一班騎著古怪雙輪車的少年,他們車頭都吊著一枚玉佩,想來是留音玉佩。因為這玉佩正在播放著這首歌曲。


    在玉佩前方還有一隻一頭大一頭小。大頭衝外的厚紙筒,當然就是用來當揚聲器的紙喇叭啦。


    這首清幽雅致,頗有仙家出世氣象的歌曲剛放完,還沒等在場眾人,包括花、王二位公子從“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中的意境中醒過神來。


    接下來一首歌曲還是同一個的女歌手所唱。不過她這次唱的卻是一首甜美的情歌,這歌的詞曲裏頭都帶著少女情竇初開的嬌羞之意,讓人聽了之後會心的一笑,回味起了自己少年時那種青澀的感覺。


    第三首曲子就有些奇怪了,既非第一首那樣的仙家之曲,也不像第二首那樣更接近市井俚曲。而是一首帶著莫名意味的歌曲。


    優美的曲子裏卻帶著幾分激昂,平實的歌詞中又有什麽“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刀槍”這麽奇怪的詞句。


    這種風格的曲子是這兩位經常去青樓聽曲的公子爺平生第一次聽到。


    等這三首歌放完,他們就聽得那些少年大聲吆喝道:


    “賣報啦,賣報啦!《先鋒報》快訊:東海妖災,鹽價看漲。”


    “本期《故事會》精彩紛呈:悟空大戰牛魔王,韓立巧得築基丹。花仙子賣臭豆腐,三公子誅太平妖。”


    “新出的《南方日報》,隻要一報在手,鐵山花訊我有。三版有醉晚樓當紅姑娘畫像一張。供軍珍藏。”


    “好消息,好消息。今日買報免費送無暇仙子新出‘單曲’一張,機不可失,君莫錯過!”


    這些少年的生意著實不錯,隻是吆喝了幾句就呼啦啦地圍上了一群人。要知道東城碼頭本來就是極熱鬧的所在,而且其中有著大批進進出出的外地客商。


    對於這樣的新鮮事物,他們還是很樂於接受的。來的客人可以從這些報紙了解鐵山城近些日子的商業信息。甚至包括住宿和飯食的最新價格,而且還有《南方日報》這樣的娛樂指南;走的客人自然就會選擇幾本《故事會》來打發旅途的無聊。


    而且今天還送什麽“單曲”,這三首曲子確實蠻好聽的,有這種好事那還等什麽?


    對於王、花二人來說。報紙並非什麽新鮮物事,早就有人把鐵山城內兩家辦的報紙送到他們案頭。


    報紙蘊藏的能量和商機,連成家諸和金元朗這樣的“小”商人都看的明白,更何況天通門裏麵的豪商。


    可是他們辦的報紙和《荊南快報》遭遇到同樣一個問題,隻有商界人士在看,普通人都不太感興趣。


    這也是理所當然,除了商家,誰有那閑工夫每天看貨品價格波動和供求信息的。


    當然,雖然辦的報紙入不敷出,可是這些花費對財大氣粗的天通門來說也不算是一回事啦。


    現在中洲能把這報紙辦得有聲有色的也就黎子昇的《先鋒報》和旗下的附屬刊物,其他都屬於賠本賺吆喝。倒是索性完全盜版《先鋒報》的那些小書坊跟著賺了些錢。


    不過等《南方日報》這樣的報紙流行開來,必然會有人投入到黎子昇開創的新聞事業中去。


    “來人啊,去各買上兩份。”王巨君大公子興致勃勃地吩咐道。


    這幾個報童帶的幾百份報紙沒花多少時間就買了個精光光,他們騎上車就離開了碼頭,自然是趕著回去參加黎大社長辦的軍訓去了。


    王巨君和花原淳兩人一起登上了鐵山分號的馬車,向著城中的天通門分號駛去。


    這一路上,王巨君一直翻閱著這些買來的報紙,口中不時地發出讚歎之聲。


    他向著花原淳問道:“花大哥,這黎家三少你可認得?”


    花大公子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點了點頭。


    王巨君有些期待地說道:“那花大哥可否帶小弟引見一下。”


    花原淳的表情更加古怪,突然他眼角餘光瞟到了一人,他轉頭看了看,笑著指著窗外說道:“君弟,你說的黎家三少就是此人!”


    王大公子也轉頭向窗外看去,他卻是吃了一驚,有些訝異地問道:“花大哥。這孩子就是黎家三少。”


    說來也巧,黎子昇錄完音,把柳無瑕給送回家中,自己就騎著自行車往東城先鋒報社而去,正好遇到了花、王二人所坐的馬車。


    “黎子昇!”


    少年聽到有人在背後呼喚自己,這個聲音還有點熟悉。他一下刹住車,轉頭看去。


    剛才擦肩而過的那輛馬車的車窗之中有人伸出頭來招呼自己。


    真還是熟人,花原淳花大公子可是讓人入目難忘的人物。既然是熟人還是長輩,這孩子總是要上前問個安。


    他一偏腿下了車,把自行車交給了身後的隨從,走到馬車窗前先行禮如儀,然後開口說道:“原來是花叔叔。小侄給您請安了。”


    花原淳人雖不在鐵山城,可這個孩子做下的事情,比如三槍殺掉房天琊,一夜踏平太平道這類事跡,他哪能不知道呢。他妻子鐵千嬌的心思,他更是門清,所以看到這位理論上也是自己“幹兒子”的少年,心情有些複雜。


    這也完全正常。丈人看女婿和丈母娘看女婿那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他咳嗽一聲,說道:“賢侄不必多禮,你我本就是‘一家人’嘛。這幾日不見,聽說你又幹了幾件好大事?”


    黎子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小侄麽,其實也就是有幾分運氣,不算什麽的。花大叔。你是來接三姨和纖纖巧巧的嗎?”


    這個問題,花大公子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打了一個哈哈,一指身邊的王巨君道:“賢侄。我這裏有一位王叔叔想認識一下你這位黎家三少。”


    “你就是黎家三少嗎?”王巨君不待少年行禮就問道。


    少年還是很有禮貌地行了一個禮回道:“回王叔叔的話,這黎家三少是小侄的筆名。”


    王大公子饒有興致地問道:“筆名?就是說這《葫天記》和《東遊釋厄傳》都是你寫的?”


    黎子昇眨巴了一下眼睛,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那這些報紙也是你辦的?”王巨君指著手中的報紙問道。


    少年再次點點頭,還沒等他開口答話,眼前就是一花,手上就是一疼。


    原來王巨君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從車中來到他的身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興奮地道:“黎家……嗯,黎公子,相請不如偶遇!走,王某請你吃頓飯,黎公子給我好好說道說道。”


    他說完,就拉著黎子昇走向了旁邊一家看著還齊整的飯館。


    花原淳知道自己這位君弟的脾氣,苦笑了一下,也下了車跟著他們走了進去。


    這下可把黎子昇給坑了,他可沒同意要給這位王叔叔好好說道說道,就這麽被拖了進去。他可不知道這王巨君如果請人吃飯那是多大的麵子,他隻知道這位王叔叔修為比自己高得多,所以連掙紮也免了。


    三人進入店中,找了間雅間坐了下來。


    黎子昇本來有心發作,可是不去說這一臉短命相的王巨君,花原淳畢竟是自己幹媽的丈夫。他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知道鐵三小姐對自己家多有照拂,不看僧麵看佛麵,也要給眼前這兩個揚州佬幾分麵子。


    於是他忍住氣,坐了下來,然後吩咐外麵的夥計通知一下先鋒報社,今日軍訓延時。


    王巨君看看少年氣鼓鼓的臉色,哈哈一笑說道:“黎公子,是王某人莽撞了。”


    他隨手從腰帶上解下一件物事,遞到了黎子昇的手中:“這算是我這個叔叔給你的見麵禮,也算是賠罪吧。黎公子可莫要怪王某唐突了哦。”


    黎子昇手中一沉,差點沒拿捏住這件小配飾。這麽小的一件飾物竟然那麽沉,倒也出乎他的意料,少年不由得低頭仔細打量了起來。


    他定睛一看,心中就打了一個突,手中是一枚木頭雕刻出來的人偶,這人偶隻有成人食指那麽長,雕刻得並不怎麽精細,甚至顯得有些粗陋,四肢和身體的比例也不怎麽協調。不過還是明顯可以看到它長著一張青麵獠牙的獸臉,身上頂盔摜甲,手中還拿著一柄小斧頭。


    “這是……”看了不少雜書,頗為識貨的黎子昇失聲道,“這是棋兵?!”


    花原淳在旁邊,微微一笑說道:“你這孩子倒也識貨,還不快謝謝這位王巨君叔叔。”


    ps:為了加快劇情小修了一下大綱,所以今天晚了一點。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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