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謝不謝,謝什麽呀,我付錢買花,你得錢賣花,公平交易,天經地義。”徐馳生怕老農一激動,又要跪下磕頭。


    旁邊的大姑娘小媳婦笑嘻嘻的看著徐馳,這小郎君看著模樣俊俏,卻未免有點傻不啦嘰,偏偏還傻的振振有辭。


    徐馳蹲下身來,將那筐中的野花細細整飭起來。


    旁人對徐馳不了解,單綾卻對徐馳太了解了。徐馳任何離經叛道的舉動都不足以影響她的情緒。對待徐馳,唯有聽之任之,靜觀其變,因為你根本就不可能猜到他下一步做什麽,或者他的舉動有什麽意圖。在審理台州刺史府的案子時,單綾早就領教過了的。單綾所要做的,便是始終不離左右,保護他,至於徐馳要做什麽,她則直接選擇無視,不聞不問,好像她與徐馳毫無瓜葛。


    徐馳整飭野花的認真勁兒還真不是蓋的,將那花枝掐成一般的長短,再用藤蔓一束一束的紮起來。一邊做一邊問,這淺白的是什麽?這淡紅的是什麽?這深紅的又是什麽?


    老農可不認為徐馳傻,而是懷著感激涕零的心情細細作答,淺白的是白玉堂,淡紅的是荷薔,深紅的是七姊妹。


    兩筐野薔薇經徐馳一弄,還真的像模像樣起來,與後世花店出售的禮品有得一拚。


    徐馳將那些花束最後整成一大束,“嘿嘿”笑著,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單膝跪地,手舉那花束,深情的看著單綾:“單綾小姐,請嫁給我!”


    單綾一驚,這小冤家又玩什麽花樣?不由急道:“秦兒,你幹什麽?快快起來,有什麽事回去再說。”可憐的單綾,哪看見過這麽求婚的,當下又羞又急,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很難說徐馳是惡作劇,當然,也很難說他是情真意切,反正他是不會輕易罷手的。徐馳繼續深情款款,色眼迷離,“單綾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當初徐馳在翠煙樓遇到單綾時,單綾還能玩一下曖昧,和他打情罵俏的也有過。但自從確定徐馳便是結義姐姐芸娘的兒子以來,單綾便以姨娘自居,處處裝得一本正經,不敢稍微假以顏色,生怕徐馳打蛇隨棍上,誤了徐馳的前程。


    此時,許多路人都停下來駐足圍觀。單綾真的急了,答應是萬萬不能的,不答應又不知他瘋到什麽時候,竟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那些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媳婦有點為徐馳抱不平了,紛紛勸說起來:


    “難得這位公子情深意重,我若是你,還不得馬上答應,猶豫甚麽的?”


    “小郎君模樣俊俏,姑娘你也美麗端莊,兩人極是般配呢,快快答應了罷。”


    這是好聽的,見單綾還沒答應的意思,那小郎君可憐巴巴的舉著花束跪在地上,有些小媳婦的話變得刻薄起來:


    “喲,裝甚麽裝呀,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你比那小郎君大得多,他看上了你,是你八輩子的福分呢。”


    “小郎君,別跪著了,不值得,嫂子給你找個更漂亮的去……”


    “…………”


    單綾急得差點要跺腳了:“秦兒,你幹什麽!”


    “我不幹什麽,我愛你!”徐馳大聲喊道,唯恐人家不聽見。徐馳可一點都沒著急的意思。


    “秦兒你先起來再說,好不好?”單綾差點要哀求了。以單綾的武功,將徐馳拖起來就跑,原本不是什麽難事,偏偏此時的她腦袋短路了。


    “你答應我就起來,你不答應,我就永遠跪在這。”徐馳直接耍起了無賴。


    “好,好,我答應秦兒,好了罷,快起來。”


    “你答應嫁給我嗎?”


    “答應,答應……”單綾的臉都快變色了。


    徐馳奸計得逞,臉上露出了狡黠的得意的微笑,但是,惡作劇並沒有收場。徐馳站起身來,將那一大束花捧到單綾的懷中,卻借機抱住她的脖子,嘴巴使勁朝單綾的紅唇印了上去。一縷幽香入鼻,徐馳頓覺心醉神迷。


    大庭廣眾之下,脖子被徐馳摟住了,躲無處躲,避無可避,單綾麵紅耳熱,隻得壓低聲音央求道:“秦兒,別胡鬧了,回去之後,綾姨隨你如何弄,都是可以的……別胡鬧了……”


    得了單綾的這句話,徐馳猶如得了尚方寶劍,馬上聽話地鬆開手,拿了單綾的手,就往客棧方向跑去。


    大周時期,在男女關係上,還是比較開放與包容的。類似於徐馳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求愛與索吻,路人雖然感覺比較新鮮,但豔羨的成份居多,認為是傷風敗俗的人是極少數的。這種舉動,若放在明清時期,一個“白晝宣淫”的罪名是逃不脫的。


    徐馳與單綾跑得遠了,那些圍觀的路人依然傻愣在那裏:敢情世間還有這樣子的求婚麽?尚未出閣的大姑娘不由在心裏暗暗想著,若是有朝一日,某個俊俏的公子如這般的對著自己示愛,自己還不得暈厥過去?


    括州的大街上,跑著這麽一對年輕的男女:那男的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拽著個女子,興衝衝的直往前衝;那女子呢,背上背著個包裹,手裏捧了一大束野薔薇,被動地隨著男子往前跑,臉上是滿臉的無奈。


    “秦兒,你去哪呢?”單綾終於忍耐不住,像兩個瘋子一般在大街上跑路,實在有點兒狼狽。


    “回客棧!”徐馳可沒瘋,他覬覦單綾太久了,現在必須趁熱打鐵,一舉攻克她,免得夜長夢多。


    單綾“噗嗤”一笑:“你這是回客棧嗎?越跑越遠了,跑反了呢。”


    徐馳精蟲上腦,情急之下,已經慌不擇路了。


    徐馳隻好與單綾又往回走,天色還早呢,今晚上能把她推倒就萬事大吉了。


    回到剛才買花的街角時,卻見圍觀的人群並沒散去,隻是離那賣花的老農遠遠的。


    那老農此時卻撲倒在地下,灰頭土臉,眼角淤青,嘴巴鼻子處滲出鮮血來。讓徐馳挑剩的野花,撒得滿地都是。


    四五個青衣男子圍在老農身邊,戲謔地看著老農。一名青衣男子抬腳往老農身上踢去,“你個老不死的,裝死呢,早些把市金繳納了,何至於受皮肉之苦?”


    原來,徐馳與單綾離開之後,賣花老農便將徐馳丟在筐裏的銅錢一枚一枚的清點起來。五個青衣男子正好路過,自稱是括州府衙的,逮住老農,要他繳納兩百文市金。老農正高興呢,今天遇著了貴人,一些尋常的野花竟得了一百一十文。不想還沒高興完,刺史府的衙差卻要他繳納兩百文的市金。老農就是將徐馳給的錢全部繳了市金,也是遠遠不夠的,隻得苦苦哀求。


    五個青衣人可不會因為老農的哀求而放過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老農舍不得剛剛到手的銅子,捂著錢袋子就是不鬆手。


    青衣人動了肝火,對著老農一陣拳打腳踢。殊不知福兮禍所伏,老農哪裏經受得住,結果不但錢被搶走了,人也受傷倒地。


    想也不用想,一夥地痞無賴假借官府之名,行攔路搶劫、中飽私囊之實,又或者如縉雲縣衙一樣,殺雞取卵,涸澤而漁。


    徐馳走到五個青衣人麵前,冷冷的道:“誰打的?”


    五人錢到手了,正打算鳴金收兵,不想跳了個愣頭青出來。見徐馳衣著不俗,料定不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子弟,又見他年紀不大,身邊再無他人,遂並沒把他當回事,為首一人冷笑道:“小子,少管閑事,給老子滾一邊去。”


    徐馳不怒反笑:“這事兒老子今天管定了!”徐馳是小混混出身,小混混對上了小混混,誰也沒把誰放在眼裏。


    “呦嗬,來了個吃飽了撐的,要爺給你鬆鬆皮是不?”另一個青衣人一臉不屑,活動著腕關節,慢慢踱到徐馳身邊,輕蔑地斜睨著他。


    徐馳早就看上了橫在地上的扁擔,那是老農挑花用的。徐馳腳一鉤,便將扁擔操在手上。扁擔在手,天下我有,有武器在手的徐馳有了和青衣對著斜睨的資本。“是你給老子鬆皮呢,還是老子給你鬆皮?”徐馳不是武林高手,應付一兩個還勉強,應付四五個,是絕無勝算的。現在雖然是一對五,但一條扁擔對付五個赤手空拳的人,底氣就足多了。


    見徐馳還真耗上了,五個青衣人一向是橫著走路的主兒,焉有畏懼他的道理,呼啦一聲,立馬將徐馳堵在中間。


    單綾一反剛才狼狽的神態,笑眯眯的擠到徐馳身旁,笑眯眯的對那幾個青衣人道:“幾位爺,做什麽呢?”


    幾個青衣人頓覺眼前一亮,單綾的美豔,讓五人隻吞口水。


    為首一人趕緊點頭哈腰,臉上堆滿了笑意:“沒事沒事,我乃刺史府的孫英,和哥幾個正收繳市金呢。這老頭不長眼,竟敢拒不繳納,哥幾個才給了他點顏色――小姐是……”


    單綾微微頷首道:“原來是諸位差爺,不知幾位要收這老人家多少市金?小女子看能否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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